城南旧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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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林家庭院里,花盆里的花都谢了,只有菊花盛开,英姿飒爽。葡萄架下,英子俯在一张小桌上做功课,四岁的小弟弟在小凳上玩积木,妈妈抱着两岁多的小燕燕喂吃的。宋妈从门外进来,走到窗前。 宋妈:林先生,洋车叫来了。 屋内,玻璃窗后边闪出一人,答应了一声。 林先生从北房出,穿过庭院,往门外走去。 小英子:爸爸上哪儿去? 爸爸:去医院。 小英子:去医院?病了么?我怎么不知道? 爸爸:医生让我去检查检查。 小英子:爸爸再见! 爸爸出去了,门外传来了换绿盆的敲盆声和叫喊声。 画外叫喊声:换绿盆儿哎。 妈妈:宋妈,你把台阶上放着的一堆破烂拿去,看有什么能换的。 台阶上放着一堆旧报纸,几双旧皮鞋,两个破铁锅,宋妈过来拿了往外走。 小英子:我也去看看。 妈妈:功课做完了么? 小英子:这就完。 英子继续写了几个字,把课本放到书包里。 胡同里,林家门口。换绿盆的检视着宋妈拿出来的一堆旧货,宋妈挑了四个小板凳。英子和弟弟跳跳蹦蹦地从里面出来。 换绿盆的:再添点,再添点。 宋妈:这么些东西换你四个小凳儿还少?不换了! 换绿盆的:拿去,拿去,换啦。 小英子和弟弟抱了小凳往里走。 院子里。妈妈抱着燕燕站在葡萄架跟前。 英子:妈妈,你看,小板凳。 妈妈:就换这些? 宋妈:还嫌给他的东西少呢。 英子:放下,都放下。 弟弟:宋妈,快坐下,给我们唱“槐树槐”。 宋妈把燕燕从林太太怀里接了过来坐下了,立刻就开唱。 宋妈:槐树槐,槐树槐,槐树底下搭戏台,人家姑娘都来到,就差我的姑娘没有来…… 敲门声。 英子:准是爸爸,我去开门。 胡同里,天色苍茫,路灯昏黄。林先生站在门口,背后一辆洋车歇着,洋车夫抬起车杠要走。英子开门走出。 英子:爸爸。 父女俩拉着手进了门,英子把门关上。 屋里。电灯刚亮,爸爸正脱着长褂,不时咳一二声。 妈妈:医生怎么说? 爸爸:要我住一个时期医院。 英子:您吃糖炒栗子么? 爸爸:有粟子了?吃几个。 妈妈:哪天去? 爸爸:考虑考虑,我怕我走了课里的事他们照顾不了。 妈妈:医生让你住院,总有道理,还是住吧。 英子拿了一小碟粟子给爸爸,爸爸抓了几个给她。 英子:我刚才吃了。爸爸,我想看看照像本儿。 爸爸:看吧,在柜子里,注意别弄坏了。 英子到柜前拿了本贴像簿出来,抱在胸前,走出房间。 客厅里。宋妈抱着小燕燕,在膝盖上颠呀颠的,一边唱起了她的歌:“鸡蛋鸡蛋壳——壳儿,里面坐个哥哥儿……” 英子抱了一本照相簿从里屋出来,放到桌上看。小弟弟看到了,跑过来跪到凳子上。 弟弟:我也要看。 英子:可不许你动手。 照像簿上的一张照片:英子和她爸爸妈妈,妈妈抱着小弟弟。 画外,宋妈的歌声继续:“哥哥出来卖菜,里头坐个奶奶……” 英子:这是谁? 弟弟:我! 又一张像片:英子和她爸爸妈妈,英子长大了,弟弟也长大了。 画外,宋妈的歌声继续:“奶奶出来烧香,里头坐个姑娘……” 弟弟:这是我。 英子:不许动手! 又一张像片:宋妈抱着她的丫头,旁边是她的丈夫和小拴子。 画外,宋妈的歌声继续:“姑娘出来点灯,烧了鼻子眼睛……” 英子:宋妈,你快来看,这是谁? 宋妈过来看照像簿。 宋妈:这是你爸爸给俺们照的,那会儿小拴子才六岁,丫头子两岁。 英子:今年呢? 宋妈:今年小拴子跟你一般大,十岁。丫头子跟弟弟同年,四岁了。 英子:干么叹气? 宋妈:快两年不见了。我想他们呐。 英子:写封信叫他们来,不就得了。 宋妈:俺要回老家去啦。 英子:不让你回家。 弟弟:不行。 英子:写封信叫小栓子来我们家。 宋妈:要是小栓子来了,你的新板凳给不给他坐? 弟弟:给啊。 英子:等小栓子来了,跟我一块儿上附小念书好不好? 宋妈:那敢情好,只要你妈妈答应他在这儿住着。 英子:我去说,我妈妈听我的话。 宋妈:小拴子来了,你可别笑他啊,他是乡下人。可土着呢。 英子:我不会的,现在我给你写信吧。 宋妈:念了书多好,看你十岁就会写信,出门丢不了啦。 英子:写些什么? 宋妈:你就写,家里大小可平安?小栓子到野地里放牛要小心,别尽顾下水里玩,丫头子那儿别忘了到时候送钱去,给人家道道乏。拿回去的钱前后快二百块了,后坡的二分地该赎就赎回来,省得老…… 英子听着,笔停了,愣愣地望着宋妈。 画外宋妈的声音:……种人家的地。还有,我这儿倒是平安,就是惦记着孩子…… 英子的笔放下,宋妈一股劲儿地说着。 宋妈:赶下个月把小栓子带来我瞅瞅也安心,还有…… 英子:这封信太长了,我写不了,还是让爸爸写吧。 妈妈:你逞能吧。 爸爸:这封信是复杂了一点,我在里屋都听到了,赶明年就会写了。 英子:信封我来写,爸爸给我个信封。 爸爸:在抽屉里,自己拿去。 英子:宋妈家的地名我都能背出来:“顺义县牛栏山冯村,妥交冯大明我夫平安家信,对么?” 宋妈:对,对。 爸爸:小英子的记性挺好。 妈妈:你就爱夸你的女儿。 英子奔过房间,开开抽屉,拿出了一个中式信封。 临街的小铺,柜台上,英子在信封上贴邮票,我们看到信封上顺义牛栏山冯大明等字。英子贴好了邮票把信投入马路旁的邮筒里。 背着书包的英子上学去。 远处马路上,正过着学生们的游行队伍,口号声频频传来: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声权五·卅惨案”、“反对租界治外法权”、“纪念顾正红烈士”…… 林英子在人行道上一边看一边往前走去。 晚上,小英子家饭桌上,围坐着小英子、小弟弟、爸爸、妈妈、怀里的小燕燕。 英子:爸爸,什么叫“五·卅惨案”? 爸爸:今年五月三十日在上海南京路上发生的一件大惨案,英国巡捕开枪打死了许多青年学生。 宋妈一手抱着小燕燕,一手用汤匙喂小弟,小弟不想吃。 妈妈:过来,我摸摸你的头,有点发烧呢,别给他吃了。 英子:顾正红是谁? 爸爸:是上海日本纱厂里的工人,叫日本人打死了…… 妈妈:别讲了,饭菜都要凉了。 爸爸:……五·卅惨案就是为了这件事发生的。 宋妈:小弟,小弟, 里屋。宋妈抱着小燕燕进来,看到小弟趴在床上睡熟了。宋妈把小燕放到坐车里,给小弟脱鞋,一边仔细看着小弟的脸,脸红红的,她用自已的脸去贴了贴。 宋妈:好烫啊,别是出疹子了。 妈妈进来了,走到床边,也仔细地看和模小弟的脸。 妈妈:象是疹子,还没发出来呢。 宋妈:今天睡一夜,明儿个准出来。不要紧,别遭风,煎点芦根汤吃了就能好。 廊下。宋妈从药罐里倒出一碗芦根汤。 宋妈:英子,来,会不会把这药渣倒到街上去?可不能把药罐打了。 英子:才不会呢。 里屋。宋妈端着一碗芦根汤到床前。 宋妈:弟弟,自已坐起来,把它喝下去,明天就好了。 弟弟:我不吃药。 妈妈:小弟,乖。这不是药,不苦的。 英子进屋,把药罐放到五斗柜上,来到弟弟床前。 英子:小弟听姊姊的话,我说一、二、三,你就爬起来喝,喝了给你一块糖,一、二、三。 弟弟:我不要糖。 妈妈:好吧,不吃药,就叫你奶妈回去!回去吧,宋妈,把玩意儿都送给你们小栓子、小丫头去。 宋妈把手里的一碗芦根汤交给妈妈,假装着往外走,躲在门后。 宋妈:走喽,回家喽,回家找俺们小栓子、小丫头去哟。 弟弟立刻从床上坐起,挥着手。 弟弟:我喝,我喝,不要走。 妈妈:那你快喝,我就叫宋妈回来。 弟弟捧着碗皱着眉头喝着,宋妈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床边。 宋妈:不走,我不会走,我还是要俺们弟弟。 宋妈看弟弟喝完了芦根汤,英子接过碗,宋妈立刻搂抱起弟弟,把脸贴着弟弟的脸,拍着哄着。 宋妈:我不要小栓子,不要丫头,我要俺们弟弟。 宋妈说着,流出了眼泪,用手背擦着。 弟弟在宋妈怀里渐渐睡着了。英子打开书包在灯下做功课。宋妈把弟弟放到床上走出房间。爸爸一边看报一边咳嗽,起来冲了杯药吃。 妈妈:你还是听医生的话住院吧,整夜的咳,咳得我的胸口都疼了。 爸爸:喝完这瓶药再说。 英子:我刚刚看到宋妈掉眼泪了。 妈妈:都是你看相片看出来的。 英子:不是,是您说了把玩意儿送给你们小栓子去,她才掉泪的。我看她一面掉泪,一面说着我不要小栓子。 爸爸:她惦念自己的孩子了。 妈妈:她跟我提过想回家去。 爸爸:她来我家有十年了吧? 妈妈:英子今年十岁,就是来了十年了。 英子:妈妈,我也是吃她的奶长大的么? 妈妈:是的。 英子:妈妈,您自已怎么没有奶?爸爸您笑什么? 爸爸:问你妈妈去。 妈妈:我不知道。 爸爸:你妈妈想永保青春,要是自己喂奶,自己带,太辛苦,老得快,懂么? 英子:那宋妈怎么不怕老得快?她怎么不管自己的小孩,到我们家来当奶妈? 妈妈:你别老问老问的。 爸爸:不懂就让她问吧。这是穷人家的苦,应该同情人家。 英子:那么让她回去吧,不过,她要是走了,早晨谁给我梳辫子?弟弟拉了屎谁擦?小燕燕谁喂? 爸爸笑眯眯地点点头,看看英子妈又看看英子。 院子里的树,树叶落光了,风摇曳着枯枝,空中彤云密布。院子里的花都已败落凋零,连菊花也开败了,墙角落里积了大堆的枯黄叶子,一片萧瑟气象。 有人敲门的声音。穿着棉袄裤的英子从北屋开门出来,穿过庭院,走向门道。 英子开了门,看见一个庄稼汉牵了一头毛驴子站在门外。英子看了他一眼,立刻返身奔去,一边喊着。 英子:宋妈,顺义的冯大明来了。 宋妈傍着窗
扎鞋底,闻声转身开门走到廊下。英子来到宋妈面前,手指点着门道里。 英子:还牵着一头毛驴呢。 门道里,冯大明牵着一头背着两个大麻袋的毛驴,已经走向院里。宋妈和英子呆呆地望着。冯大明熟脱地把毛驴拴到树上,解下两个麻袋,一个丢在地上,一个提了过来,放到廊下。 冯大明:这是花生、大枣。 宋妈绷着脸,不说话。冯大明解下包在头上的一条脏毛巾,“扑扑”地掸着身上的黄土,英子捂着鼻子回到屋里去了,隔着玻璃窗看。 冯大明:一路上风真大。 宋妈:信收到没有? 冯大明:收到了。 宋妈:我让你把小拴子带来,怎么没来? 冯大明掸不完似的掸着,不吭气。 宋妈:怎么不吭气? 驴怪声怪气地叫唤着。冯大明过去把麻袋里的草倒到它面前,驴就低下头去吃草了。 英子妈:宋妈,外面冷,进屋坐去吧。 宋妈回了一下头,英子仍站在窗前往外瞅。 南屋的房门开了,冯大明跟着宋妈走了进去。 英子从客厅奔向里屋,到妈妈眼前。 英子:妈妈,小拴子怎么没带来?我看见宋妈的脸绷着,挺生气的。 妈妈:宋妈碰到这样的男人也真倒霉,他根本不把这桩事放在心上。 英子:宋妈老惦着小栓子,这回见不到,她会回顺义去么? 妈妈:她要回去看儿子,能不让她回去么? 英子:这冯大明真坏,为什么不把小栓子带来?:您听,是宋妈哭了吧。 妈妈:我去瞧瞧,你可别跟来。 英子不愿意地呆着,妈妈走开了。 宋妈房间里。宋妈坐在床沿上,手蒙着脸在抽泣,冯大明坐在小板凳上吸着旱烟袋。英子妈推门进来,悄悄地坐在宋妈身边。 妈妈:出了什么事啦,宋妈? 宋妈:小栓子没有了。 门外,英子蹲在窗户下听着。 窗外,宋妈的哭泣声。 宋妈:孩子已经没有了一、二年了。 妈妈:是小栓子?怎么死的? 田埂上,小栓子一边号哭一边奔跑,他爬到一个高处,向远处呼喊:爸爸,我饿了,爸爸,你在哪儿? 路边一所凉亭里,冯大明在耍钱,远远的传来小栓子的呼喊声:爸爸,我饿了,爸爸,你在哪儿? 冯大明回头望了一下,看到小栓子从远处奔来。 小拴子到冯大明眼前,冯大明瞪了他一眼,小栓子害怕地站在一边。 小栓子:爸爸,我饿。 冯大明:给我滚,倒霉鬼! 小栓子哭泣着走了。 小栓子走在田埂上,从地里捡了一节萝卜吃,他在过一顶独木桥时,失足落水,被水冲走了。 英子蹲在窗下听着,难过地哭出声来了,宋妈和妈妈急急从室内走出。 宋妈:小英子! 妈妈:干什么哭了? 英子:我都听到了,我恨死那个冯大明了。 宋妈和妈妈搀着英子往北屋走去。毛驴抬起头来望着她们。 廊下。宋妈从麻袋里抓了两把花生和大枣,放到一只朱红漆木盘里,拿进屋去。 客厅里。弟弟和英子在桌子旁等侯着,宋妈抓了些花生大枣给他们,接着走向内室。英子和弟弟剥花生吃,从内室传来了爸爸的咳嗽声。英子闻声立刻走向内室。 内室,英子站在门边,看着爸爸在干咳,妈妈轻轻地捶着他的背。宋妈倒了杯热茶送给了他。小英子到五斗柜前拿起爸爸的药水瓶看,瓶已空。 英子:爸爸,您不是说喝完这瓶药上医院去么?瓶子已经空了。 爸爸:我决定明天去住院。 英子到爸爸身边依偎着。宋妈转身欲走。 妈妈:宋妈,你别走。你明天跟你当家的回去看看吧,你也好几年没回家了。 宋妈:孩子都没了,我还回去干么?……不回去了,死也不回去了。 弟弟:我要拉巴巴了,宋妈。 宋妈:英子,把小马桶拿给他, 妈妈:你还是跟他回去吧。小栓子命里不归你,有什么办法?你不能打这儿起就不生养了。 英子:不叫宋妈回去。 妈妈:小孩子别插嘴你瞧怎么样? 宋妈:我再不给他生养了。 弟弟:我好了。 英子:爸爸,不叫宋妈回去,好么? 妈妈:我看你还是回去的好。 弟弟:到哪儿去? 宋妈:你妈让我回家去。 英子:爸爸,你说呀! 弟弟:不许回去,不许回去,宋妈,你不要回去。 宋妈:我也丢不开这几个孩子,我留下吧,不做奶妈,我可以做老妈子。 爸爸:不走,不叫你走。你是我们家的老人了,听到你的不幸,我们心里也很难过,想让你回去看看,既然你不愿回去,就不回去。我明天就要去住院,这个家也少你不得。 宋妈掉着眼泪。 妈妈:早点休息吧。 宋妈嗯了一声,抱着小燕燕转身,小英子和弟弟跟着她出去。 院子里。小英子背着书包从北屋走出,她注意到墙角里那头驴子没有了,宋妈正在扫掉地上的一堆驴粪球。 英子:宋妈,这头毛驴走了? 宋妈:一大早就走了。 英子:我爸爸今天住医院了,我从学校回来,他就不在家了。 新帘子胡同。清晨,冬天的阳光照耀着半条街。推着小车卖烤白薯的叫着:烤白薯,真热乎。英子背着书包欢欣地在阳光中走向前去,她昂着头,望着路旁枝桠上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不由得站定看了看,唱了一句“小麻雀呀”,她想起了一年级的时候,登台表演《麻雀与小孩》的情景。 台上,英子扮着小麻雀上场了,她披着那块缀着小铃儿的淡色头纱,系在小拇指上当翅膀,跳来跳去。 台下,英子的爸爸妈妈高兴地看着台上的英子。 英子在阳光中向前走来,她想象着自已毕业的时候,考了第一名,上台领文凭,当学生代表,向来宾讲话。 台上,英子出列走到校长面前一鞠躬,领了一卷用红绸带系着的毕业文凭。 来宾席里,英子的父母喜悦地微笑着。 英子向来宾一鞠躬,准备讲话,可是她紧张得忘了词儿,讪讪地笑了。 英子在阳光中行走,微笑着,走出画面。 天空飘雪了,几只乌鸦飞过,操场上薄薄的积了一层雪。 画外,缭绕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歌声。 枝上积雪。后面玻璃窗内宽敞的长廊里,探病的人们陆续向一个方向走去,间或有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从另一个方向出来。人群中有英子,她穿着花布棉祆,带着红色绒线帽。 室内廊道。英子从远处进入,廊道里,匆匆忙忙走过一些穿白大褂的人。英子向一个人问询,那个人伸手指了指。 病房里,有五张床铺,静悄悄的。有的睡觉,有的在看书。 英子轻轻地推门进来,目光探索着,忽然绽出了笑容。 爸爸躺在床上靠着,向英子伸出手臂,英子过来了,抱住父亲的手欲亲,他把手缩了回去。 爸爸:不要亲我,我的病会传染给你的,回去用肥皂好好洗洗手。你不要常来,以后别来了,这房间里都是肺病,你年纪小,容易传染,知道么? 英子:为什么年纪小容易传染? 爸爸:因为年纪小,抵抗力不强。我不是跟你讲过,坏习惯要从小去掉,坏习惯就象病菌一样,长大了就去不掉。 英子:我不学坏习惯,我每天都起得很早,不睡懒觉,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下雨天,想逃学挨打的事。 爸爸:我也记得。 景展现出小英子八岁时的情景。 房间里,玻璃窗上淌着雨水,爸爸看到小英子还睡在床上不起来,火了。 爸爸:怎么还不起来?快起!快起! 英子:晚了。 爸爸:晚了也得去,怎么可以逃学?起! 英子不挪窝,爸爸气极了,转身抄起一把鸡毛掸子,倒转来拿着,藤鞭子在空中一抡,打到了英子的身上,英子哭了。宋妈立刻过来劝,一边给英子穿衣服。 宋妈:好了,好了,俺们穿好衣服就上学去。 课堂里。已经上课了,学生零零落落,没有到齐。英子悄悄地走进教室,向老师鞠了一躬,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老师:今天的雨很大,冒着雨来上课的小同学,都该表扬,迟到几分钟,就不责怪你们了。林英子! 英子抬头看到了老师的手势,叫她出去。英子走出了教室,站到她爸面前,爸没有说什么,打开手中的包袱,拿出一件花夹袄,看着她穿上,又拿出一个纸包着的小面包给她。 医院病床前。 英子: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迟到过。 爸爸您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爸爸:我也不知道。爸爸不在家,你更要自己管自已,并且管弟弟妹妹,你已经大了,是不是? 英子点点头。 林家院里。朝阳的屋顶上,雪在溶化,屋檐下滴着雪水。阳光中,小燕燕在坐车里看弟弟拍着皮球,宋妈在晾衣服。英子妈从北屋出来。 英子妈:宋妈,我上医院去。 宋妈:替我问林先生好。 英子:我也去。 妈妈:你别去了,你爸爸不是说,叫你别去么? 英子:我要去,我要去看爸爸,已经好久没有去了。 妈妈没有理她,径自走了。 医院走廊一角,窗前。医生和英子妈的背影。医生手里拿着一张胸腔×光底片,指给她看。 医生:林先生的病灶属于齿轮性,这一圈都是窟窿,发展得很快。 英子妈:还能有几年? 医生:能拖过明年春天,也拖不过秋天。这可不能让病人知道。 啜泣声。小英子扑在墙上哭泣着。医生和妈妈走进病房去了,没有看到英子。 音乐起,一片火红的枫叶,渐渐展示过去。落叶满地,一座木制的门框,白底的横牌上,写着“台湾义地”四个大字。 “台湾义地”的远景,里边荒冢垒垒。一座新坟前,放着几个花圈。臂缠黑纱的英子妈、英子、弟弟、宋妈抱着小燕燕,默默地站在墓前。英子妈、小英子等人肃立在墓前的全景,渐推至林英子一人,泪珠从脸上滚落。 满地枫叶被秋风卷起,在空中飞舞,英子等人走向远去。 澎湃的海,上空,黑云滚滚。悲怆沉寂的歌声起。 远隔重洋,远隔重洋,重洋彼岸我家乡,家乡,家乡,家乡,遥望上空,遥望上空,长空之下我故国,故国,故国,故国,飞雁断,音信绝,故国梦中归,觉来双泪垂。 歌声落到以下画面上: 林家宅院,庭中各色盆景,百花盛开,英子爸在修剪枝叶。 井窝子旁,小英子和妞儿悄悄地说着话。 草堆里,小英子不肯接受那个人送的玻璃球,玻璃球落地上。 医院里,小英子给爸爸背诵《我们看海去》。 惠安馆里,小英子同秀贞坐在门槛上染红指甲。 辽阔的长空。海鸥飞翔。 香山的枫叶,红遍满山。 爸爸的孤坟。 “台湾义地”的全景。 海浪,礁石满布的海岸。 “台湾义地”的中景。 海浪冲击着礁石。 “台湾义地”的近景。 海的大远景。 长城的大远景。[1][2][3][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