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挨打》:值得注意的众生相《宝玉挨打》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众人对待宝玉挨打的态度以及宝玉挨打后的心态。一、贾环处心积虑盼痛打几乎每个人都深爱着宝玉,只有贾环除外。贾环对宝玉是一个“恨”字。他乃贾政和赵姨娘所生,不仅年龄小于宝玉,还因为是庶出,地位低下而颇受冷落。为夺回自己“爷们”的地位,他处心积虑要治宝玉于死地。这次机会来了,王夫人的大丫头金钏儿投井自杀,是因宝玉而起的,他便在父亲那里诬告宝玉,说是宝玉强奸金钏儿未遂,才导致金钏儿的自杀。挑唆父亲打死至少是痛打宝玉。二、贾政恨铁不成钢狠教训贾政打宝玉表现出一个“狠”字,但骨子里却还是“爱”。他本来就因为宝玉不肯好好读书,不愿结交达官贵人,不去求取功名而恼怒。此时又发现他还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引起了忠顺亲王府的不满,直接影响到自己的仕途,已经气得目瞪口呆了。贾环的话,更是火上浇油。在深深的绝望中他陷入了狂暴境地。他狠狠地惩罚宝玉,命令下人:“堵起嘴来,着实打死!”且自己亲自毒打,“咬着牙狠命盖了三四十下”。这样过激的行为实际上是出于父爱。他是封建士大夫,一心维护着给他带来高位显爵、富贵荣华生活的封建社会。所以,当他发现宝玉的思想性格和行为与封建社会的要求格格不入,如果任其发展,也许会酿成弑君灭族之祸时,他当然要严加管教了。但是,他却没有很好的教育子女的能耐,只能祭起原始的法宝:打。这种打是恨铁不成钢式的父爱。因此,一时的绝望、暴怒之后,当他怒气渐消,神志清醒之时,心中还是徐徐燃起了爱子之情和痛悔之意。三、王夫人疼爱儿子求贾政相对贾政,王夫人、贾母对宝玉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是不讲条件和原则的“爱”了。当然也有一些不同。王夫人是宝玉的母亲,膝下仅存这么一个儿子,虽然不喜欢读书,只在内帏厮混,可毕竟是她惟一的指靠。她也责怪宝玉,知道宝玉该打,目的却是让贾政看在他们死去的、合乎封建社会要求的珠儿的面上,看在她年已老衰,膝下仅有一个宝玉的份上,产生恻隐之心,放过宝玉罢了。她救助宝玉时,对贾政是合乎情理的一个“求”字,用夫妻之情,父子之亲来打动他,终于使贾政冷静下来,“长叹一声,向椅上坐了,泪如雨下”。四、贾母位高溺孙逼贾政贾母则不同,她不是求儿子不打孙子,而是采用了另外的策略:“逼”。先嚷着让贾政“先打死我,再打死他”,再借怪自己“可怜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却教我和谁说去!”顺3
势责备贾政:“我说一句话,你就禁不起,你那样下死手的板子,难道宝玉就禁得起了?”并抬出贾政的父亲当年教训贾政的做法,训斥贾政的教子无方,迫使贾政表态“从此以后再不打他了”。但贾母仍不放松,直说“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儿们”,“我和你太太宝玉立刻回南京去!”就这样步步紧逼,直至贾政行动上“苦苦叩求认罪”,内心里也“自悔不该下毒手打到如此地步”,才命其退下。这一“逼”,集中体现了老太太对孙儿发自内心的疼爱,使宝玉摆脱了父亲的毒打,甚至取得了这次冲突的最终胜利,体现了她作为“老祖宗”这一家庭最高地位的贵族老太太的气度、态势和影响。五、凤姐逢场作戏巧钻营众人的态度没有随着宝玉获救而结束。最善于表演者当然是凤姐。她当场责骂试图搀扶宝玉起来的丫鬟媳妇,让他们用藤屉子春凳将宝玉抬走,送到贾母房中。虽然只是短短几句话,却显示了她的精明能干和善于利用机会讨好老太太、太太的心理,体现出一个“钻”字。这不是只会哀哀痛哭的李纨和束手无策的迎春姐妹所想得到、利用得了的。六、宝钗娇羞怯怯饰真情而事后钗黛探望宝玉也同样令人可惊可叹,作者有意将她们作了对比性的描写。宝钗是一个“饰”字,黛玉则是一个“真”字。先是“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进来”——不用说,这位性格稳重的少女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是不会贸然前来的,因为那样未免不太得体。而她来后,虽然注意着言语和行为的得体,但对宝玉的发自内心的关怀和对他遭毒打的心痛却压抑不住,说出了这样的话:“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然而,“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急了,不觉的就红了脸,低下头来。宝玉听得这话如此亲切稠密,大有深意,忽见他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下头只管弄衣带,那一种娇羞怯怯,非可形容得出者”。这是少有的现象,稳重含蓄的宝钗首次直接表露心思,令宝玉也不觉得痴了,身上的疼痛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宝钗马上抑制住了失态,落落大方地询问袭人,和宝玉对话,最后又嘱咐袭人让宝玉静养,这样的节制和掩饰,很好地表现了宝钗大家闺秀的个性和气度。七、黛玉哭哭啼啼表真情而黛玉就不同,她选择了黄昏时候,宝玉独自一人在床上静卧时悄悄地来。只见她,“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她听着挨了打的宝玉安慰自己的话,千言万语都涌上心头,半日,才抽噎噎说出:“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对比看来,宝钗对宝玉有责备,觉得他的挨打是咎由自取,3
只是心疼打得太狠。而黛玉则不同,她没有半点责备意味,只是委委曲曲,担心宝玉将来还可能挨打,所以劝他“都改了”。黛玉的哭泣和劝告,是发自内心的担心,没有半点虚饰和矫情,有的只是心心相印的真情表白。所以黛玉很怕人发现自己的真情,听到凤姐来了,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院出去了。八、袭人不慎失口显痴情不能不提一笔的还有袭人,她表现出的是一个“痴”字。她的丫鬟地位决定了她在主子们面前的规矩,宝玉被打,她说不上话。但她是宝玉最贴身的大丫头,一心都在宝玉身上,所以,侍奉宝玉躺下后,便到二门前去叫了宝玉的小厮焙茗来责问,又在宝钗面前说出薛蟠应该负部分责任的话来。这一失口,很好地表现了袭人的真情和心态,她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宝玉,情急之下,也便忘了形,顾不到她一直敬重的宝钗了。九、宝玉不改初衷受考验而这个挨打的中心人物宝玉呢,他在被打前虽然极力想搬救兵,但被打时却是一声不吭,默默忍受;挨打后仍是不改初衷,说出“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的话,没有丝毫的悔改之意。宝玉虽挨了打,可他的皮肉之苦换来的却是贾府上下普遍的同情。他那不合封建正统规范,甘做封建叛逆者的性格经受了一次严酷的考验和锻炼。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