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淮阴侯列传》与《汉书·韩信传》比较—第四部分《史记》和《汉书》分别是西汉司马迁和东汉班固的著作。作为我国历史上最重要的两部历史著作,成型于不同时代有着很多不同之处,比如不同的记事笔法、取材、风格和文字。尤其是文字和语法方面,司马迁秉笔直书,兼取口语,故行文多用散体。班固则因工辞赋,习藻饰,所以书中好用古字、崇尚藻饰,韵偶多而散行少。所以在学习韩信传时就会存在一些可比较的字词或者语法。现就《汉书韩信传》与《淮阴侯列传》的第四部分进行粗浅的比较分析。在整理对比过程中,发现以下几种情况:成句的详略问题,主要表现在主语省略、虚词省略、情景描写省略还有词藻修饰的详略等;汉字在发展过程中的运用变化,主要指异体字、古今字、通假用法和活用现象,词性的多样性和同义词;词句表达的语序变动句型不一致。成句的详略问题在两书比较后发现这似乎不能证明《史记》当简之处及其简洁,不拘一格,而《汉书》则讲究细致工整,组织严密这一现象。原因如下;《史记》中大量保留了句子的完整性,而《汉书》则大量省略了主语和宾语。例如汉王借兵而东下(史)和借兵东下(汉)。韓信謝曰:“先生且休矣,吾將念之。”(史)和信曰:“生且休矣,吾將念之。”(汉)“項王死後,亡歸信。漢王怨昧,聞其在楚,詔楚捕昧。”和“項王败,昧亡歸信。怨昧,聞在楚,詔楚捕之。”当然也有相反的例句:“得罪於信,信囚,欲殺之。”与“其舍人得罪信,信囚,欲殺之。”我认为这只是表达事情的清楚与否,要论《史记》与《汉书》谁更严密或者简洁最好从记录故事的细节完整性这一角度出发。《汉书·韩信传》对《史记·淮阴侯列传》的增删处理,主要表现在前面删除了《史记》中蒯通与韩信、刘邦对话中的三大段内容,并对其进行了修改。且还有对开头与结尾的增删处理,尤其是结尾的韩信被杀,蒯通被刘邦逮捕之后为自己辩解的一段对话与“太史公曰”一大段。对于虚词而言,找到了大致的规律,《史记·淮阴侯列传》中大量运用了丰富的虚词,例如“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蓋天下者不賞。”中的“而”表并列;“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中的“而”则表转折;“陳豨拜為钜鹿守,辭于淮陰侯”中的于是表对象;“召辱己之少年令出胯下者以為楚中尉”中的“之”为“的”的意思;“欲發以襲呂后、太子。”中的“以”表目的。除此之外还有修饰辞藻的语气词,如“夫聽者事之候也”的“夫”是句首发语词;“再至,陛下乃疑矣”中的矣为句末语气词。其实在《汉书·韩信传》里也有此类词语的修饰,在这里就不作为重点了。字词运用的不同在这里是一个亮点。通过对字词的分析比较可以突出差异,也可以展现词类发展过程中的面貌。1、厭黶後爭張厭、陳澤之事,二人相怨。(史记淮阴侯列传)及爭張黶、陳釋之事。(汉书)“厭”为“黶”的古字。掩蔽;掩藏。《左传·昭公二十六年》:“齊師圍成,成人伐齊師之飲馬於淄者,曰將以厭衆。”杜预注:“以厭衆心,不欲使知已降也。”陆德明释文:“厭,於冉反。”《庄子·齐物论》:“其厭也如緘,以言其老洫也。”汉董仲舒《春秋繁露·深察名號》:“是以陰之行不得干春夏,而月之魄常厭於日光。”2、澤釋後爭張厭、陳澤之事,二人相怨。(史记淮阴侯列传)及爭張黶、陳釋之事。(汉书)“澤”通“釋”。松散,解散。《周礼·考工记·序官》:“水有時以凝,有時以澤。”陆德明释文:“澤音亦,李音釋。”马王堆汉墓帛书乙本《老子·道经》:“
唤呵其若淩澤,沌呵其若樸。”按,今本《老子》作“涣兮若冰之將釋。”参见“澤2澤”。3、病疾信知漢王畏惡其能,(常)稱病不朝從。信知漢王畏惡其能,稱疾不朝從。“病”:重病;伤痛严重。《论语·述而》:“子疾病,子路請禱。”《左传·僖公二十八年》:“魏犨傷於胸。公欲殺之,而愛其材。使問,且視之。病,將殺之。”杨伯峻注:“病謂傷甚。言若其傷甚重,則將殺之。”《汉书·张良传》:“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藥苦口利於病。”唐韩愈《裴君墓志铭》:“疾病,改河南少尹。輿至官,若干日,卒。”.“疾”:病,病痛。《书·金縢》:“既克商二年,王有疾,弗豫。”汉王符《潜夫论·思贤》:“夫治世不得真賢,譬猶治疾不得良毉也。”《史记·扁鹊仓公列传》:“簡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懼,於是召扁鵲。”北齐刘昼《新论·贵言》:“夫人之將疾者,必不甘魚肉之味。”《宋史·崔翰传》:“淳化三年召還,以疾留京師。”“疾”与“病”的区别在于:“病”常指病得很重,而“疾”则常指一般的生病。“疾病”连用时有两种情况。一种为病重的意思,例如《三国志·蜀书·诸葛亮传》:“亮疾病,卒于军。”另一种情况,“疾病”是同义词搭配的双音词,何现代汉语没有区别。4、怏怏鞅鞅(信)由此日夜怨望,居常怏怏,羞與絳、灌等列。信知漢王畏惡其能,稱疾不朝從。由此日怨望,居常鞅鞅,羞與絳、灌等列。【怏怏】不服气或闷闷不乐的神情。【鞅鞅】因不平或不满而郁郁不乐。鞅,通“怏”《史记·秦始皇本记》:“大臣鞅鞅,特以貌從臣,其心實不服。”《汉书·高帝纪下》“北面爲臣,心常鞅鞅。”颜师古注:“鞅鞅,不滿足也。”《史记·高祖本纪》作“怏怏”。5、豫與韓信猶豫不忍背漢,又自以為功多,漢終不奪我齊,遂謝蒯通。信猶與不忍背漢,又自以功多,漢不奪我齊,遂謝通。“豫”通“與”。参与。《国语·楚语上》:“王孫啓豫於軍事。”《陈书·始兴王伯茂传》:“及建安人蒋裕與韓子高等謀反,伯茂竝陰豫其事。”关涉;牵涉。《南史·孔琳之传》:“此事孔璪所爲,無豫卿事,可作首辭,當相爲申上。”《南史·文学传·颜协》:“梁武帝受禪,見遠不食,發憤數日而卒。帝聞之,曰:‘我自應天從人,何豫天下士大夫事?而顔見遠乃至於此。’”6、憐哀高祖已從豨軍來,至,見信死,且喜且憐之。高祖已破豨歸,至,聞信死,且喜且哀之。两者为同义词,均有哀怜;怜悯的意思,憐:“哀怜;怜悯”。汉王褒《九怀·通路》:“陰憂兮感余,惆悵兮自怜。”哀:“怜悯;怜爱;同情。”《吕氏春秋·报更》:“人主胡可以不務哀士?”高诱注:“哀,愛也。”7、乃反信方斬,曰:“吾悔不用蒯通之計,乃為兒女子所詐,豈非天哉!”信方斬,曰:“吾不用蒯通計,反為女子所詐,豈非天哉!”两者均为副词。“乃”为竟然;居然。《战国策·齐策四》:“先生不羞,乃有意欲爲收責於薛乎?”晋陶潜《桃花源记》:“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反”为反而。《诗·邶风·谷风》:“不我能慉,反以我爲讎。8、至之陰使人至豨所陰使人之豨所
“至”为动词,有“到,达到”之意。《史记·扁鹊仓公列传》:“至春,果病;四月,泄血死。”《汉书·匈奴传上》:“近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十百人。”当“之”为“到……去”的意思时,作为动词存在。《汉书·高后纪》:“足下不急之國守藩,乃爲上將將兵留此,爲諸大臣所疑。”颜师古注:“之,往也。”9、跪拜趋拜信嘗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言稱臣。嘗過樊將軍噲,噲趨拜送迎,言稱臣。跪拜:屈膝下拜;磕头。《史记·淮阴侯列传》:“信常過樊將軍噲,噲跪拜送迎。”“趋”有“趋向,奔向”之意。10、詳狂陽狂蒯通說不聽,已佯狂為巫。通説不聽,惶恐乃陽狂為巫“詳”通“佯”,假装。《史记·李将军列传》:“行十余里,广~死。”陽:“表面上,假装。”《韩非子·说难》:“则~收其身,而实疏之。”《汉书·邹阳传》:“是以箕子~狂,接舆避世。”11、常尝上常從容與信諸將能否,各有差。上嘗從容與信言諸將能各有差。“常”通“嘗”。曾经。《荀子·天论》:“夫日月之有蝕,風雨之不時,怪星之黨見,是無世而不常有之。”王先谦集解:“《羣書治要》常作嘗,是也。”《史记·高祖本纪》:“高祖常繇咸陽,縱觀,觀秦皇帝。”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江水三》“孫權常獵於山下。”唐赵璘《因话录》卷三:“常躬耕得金一瓶。”12、無亡人或說信曰:“斬昧謁上,上必喜,無患。”人或說信曰:“斬眛謁上,上必喜,亡患。”“亡”通“無”,没有。两者为古今字。《诗·小雅·车攻》:“之子于征,有聞無聲。”毛传:“有善聞而無諠譁之聲。”《史记·张释之冯唐列传》:“使其中無可欲者,雖無石椁,又何戚焉!”《论语·子张》:“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邢昺疏:“亡,無也。”语序的不一致在文中找到的比较少,可以表现为具体的短语位置不一致和动名词组合不一致。如:①今足下戴震主之威,挾不賞之功,……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名高天下,竊為足下危之!”(主谓短语)今足下挾不賞之功,戴震主之威,……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高天下之名,竊為足下之!”(动宾短语)②及下鄉南昌亭長,賜百錢(数量短语)及下鄉亭長,錢百(主谓短语)此外,两书的编写过程中出现了句型异样的迹象。如书中体现的判断句型:高祖曰:“是齊辯士也。”高祖曰:“此齊辯士蒯通也。•从浅显的对比中我们可以证实一开始讲的问题,《史记》和《汉书》始终有着各自的特点。史记比较浅显易懂,多用俗字;汉书则好用古字,直录古书。史记喜用对白,据人物口吻直书,所以逼肖传神,汉书则将省去对话。史记虚字特多,如用「矣」往往代表讽刺和抒情,「也」往往有从容舒缓之意。使得
人物语气入神入妙,汉书简省虚字,文章遂予人茂密滞塞之感。二者之间不同的用词用字也可以看出两位作者的背静和著书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