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怀古鉴赏题1.对比映衬是诗歌的常用手法,此诗的前四句写晋军破吴是如何对比的?其作用如何?2.有人评“山形依旧枕寒流”一句极佳,请问这句好在哪里?长庆四年(公元824年)七、八月之际,刘禹锡由夔州任调往和州任,沿江东下,途经如今湖北大冶附近的西塞山时,抚今追昔,感慨万千,写下了这首脍炙人口的《西塞山怀古》。《西塞山怀古》在我们面前展示的是一幅绮丽的历史画卷。作者把特定的历史情节和山川形胜的自然背景协调地组合在一起,并将秋色不露痕迹的涂抹在画面上,造成了含蓄蕴籍的艺术境界,令读者体会到了历史家的严峻,政治家的敏锐,哲学家的深邃,文学家的伤感,挥就了一首杰出的诗章。王浚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这句首联,是刘禹锡给《西塞山怀古》这幅历史画卷选择的第一个情节。距离刘禹锡写《西塞山怀古》五百四十四年前,即公元二七九年,西晋武帝司马炎为完成统一大业,下令伐吴,在东起滁洲(今安徽滁县)西至益州(今四川成都)的广阔战线上,以贾充为大都督,组织了数路大军,向吴主孙皓发起了全面进攻。处于战线最西端的龙骧将军王浚,先于益州起造战舰——“以木为城,起楼檐,开四出门,其上皆得驰马往来。”[注:《晋书·王浚传》]。史称“舟楫之盛,自古未有。”王浚挥师于公元二八零年正月自益州东征,沿长江向孙皓的首府金陵挺进,并于同年三月在石头城(金陵城)上接受了孙皓的投降。这次战争历时五个月,兵将之众多,战区之广阔,战役之复杂,殊为罕见。但在广阔的背景和纷繁的历史素材中,作者化复杂为单纯,仅选择了“王浚楼船”和吴主孙皓的投降地——金陵城来作描述。金陵的“王气”之说由来已久。秦始皇曾言“东南有天子气”[注:史记·高祖本记],乃至后来的北朝诗人虞信[注:就是‘虞信生平最萧瑟’里的那个虞信,见杜甫《咏怀古迹》]在《哀江南赋》序中也曾提过“江表王气”之言。因此,刘禹锡在《台城怀古》中也用“王气”一词来指代建都金陵的六朝封建政权。他说:“清江悠悠王气沉,六朝遗事何处寻。”由此引伸,《西塞山怀古》一诗中的“王气”,则专指孙皓的政权。“黯然”一词,极言孙皓失败之惨,灭亡之速。“收”字又和上句的“楼船下益州”中的“下”字形成连续性的对照,彼一“下”,此即“收”。一个“下”字,可见王浚楼船顺流直下,锐不可当的气势;一个“收”字,则综括了孙皓腐朽政权土崩瓦解的形式。由此可见,仅在这两个字上,工夫便下的很讲究,确是锤炼精深,恰如其分的。
《西塞山怀古》历史画卷上的第二个情节是: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尽管史书上讲王浚的军队“发自蜀,兵不血刃,攻无坚城,夏口、无偿、无相支抗”[注:《晋书·王浚传》],但实际上,吴人还是进行了多次反抗。王浚就曾伐丹杨(今湖北秭归),克西陵,占荆门、夷道(今湖北宜都),攻乐乡(今湖北松滋),身经数战。不过,这些纷杂错综的战争素材都被刘禹锡略去了。为了突出“黯然收”的含义,作者只选择了被王浚用火炬、麻油烧融沉江的铁锁和孙皓的一面降旗,依然用的是化复杂为单纯的手段。从构思的角度看,这两句是“金陵王气黯然收”的具体化、形象化。古人以八尺为“寻”,“千寻”极言其长。“幡”即旗,不言旗而言“幡”,寓贬义在内。“石头”乃石头城之省语。“千寻铁琐”是吴人于江险要冲处设置的障碍,表明孙皓的反抗。就孙皓而言,兵非不多,将飞不广,地非不险,城非不固,但由于他内政不休,荒淫无道,连“剥人之面”、“凿人之眼”的酷刑也在所不免,结果造成“上下离心,莫为皓尽力”[注:《三国志·孙皓》],因此“铁锁沉”而“降幡出”。其后,孙皓惶惶不可终日,企图重整军心,却兵燹临头,为时已晚。并且,可叹之处还在于,吴主孙皓缚手牵羊,卑躬归降之后,曾就此事遭晋臣相诘,这位亡国之君竟还振振有辞,反倒指摘他人“奸回不忠”,意在为己开罪。历史学家言孙皓“积恶已极,不复堪命”[注:《三国志·孙皓》],可见“铁锁沉”而“降幡出”是历史的必然。一“沉”一“出”,不仅见其失败与灭亡之关联,含蕴了深刻的历史教训,并且也为下联的“人世几回伤往事”作了铺垫和准备。方植之称:刘禹锡的《西塞山怀古》“独王浚一事”,又“无自己在诗内”,所以“无甚奇警甚妙”[注:《昭昧詹言》]。以至于后世有的本子索性改为“西晋楼船下益州”,实大谬也。实际上,方的这个说法是难以立论的。诚然,和西塞山相关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是很多的,但刘禹锡独选王浚一事,却有其深刻的寓意。我们知道,王浚虽不是西晋伐吴战争中的主力,但却是一只奇兵。他自西到东,纵横数千里,直取石头城,不失为伐吴战争中的风流人物。他的思路,甚至影响到了数百年后,唐宪宗时期的一件奇功——李愬雪夜袭蔡州,生擒魁首吴元济之战,以此才奠定了后世称之为“元和中兴”的盛况,前者彪炳青史,后者继往开来,二者交相辉映,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把王浚作为抒写的中心,不仅于突出兴亡之感的主题有利,亦且增加诗章的传奇色彩。此外,王浚伐吴是从四川到金陵,刘禹锡由夔州刺史任调和州刺史,也是从四川到金陵附近,两人行经的路线相同,但二者的境遇却完全相反——王浚完成了一代伟业,而刘禹锡则因为永贞革新的失败则被长期贬官在边远州郡。
赴任途中,诗人身临王浚东征旧地,即地怀人,因人感事,就事抒情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由此可见,《西塞山怀古》于叙事上精心提炼和选择情节,化繁复为单纯,是完全从诗的结构和主题出发的,也是籍此为着眼点的,并没有随意性。正因为《西塞山怀古》的选材概括了历史的因素和寄寓了个人的感慨,达到了言简意赅,意在言外的艺术境地。因此后来有人说,“‘王浚楼船’”四语,虽少陵动笔,不过如是”[注:①少陵.即少陵野老,杜甫别称;②语出《岘佣说诗》]。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这两句,既给这幅怀古的历史画卷勾勒出山川的背景,又在构思上起到了转折作用,从历史的叙述过渡到抒发眼前的感慨。“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看似平凡简单,不故作惊人之语,所以有人讥为“平弱不称”。其实,这两句于沉痛中见豁达,在常语中含有绵延不尽之意,于艺术上是别具一格的。出语中的“几回”二字,富有典型的概括意义。三国以来,金陵的政治风云,几经变换。从吴到晋,又从东晋到宋、齐、梁、陈,大体都由于相似的原因而导致政权的更迭,历史的深重教训在往复成谶。刘禹锡深感于这一历史教训的现实意义,多次抒写过自己的感慨。他的《金陵五题》、《台城怀古》、《金陵怀古》都表现了相似的主题。故此,诗中的“几回”二字不仅囊括了晋吴更替的历史感慨,且亦包含古人伤古人,今人伤古人,未来之人伤悼今人的普遍而深刻的意义。正如杜牧所说:“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注:《阿房宫赋》]。具有政治家头脑的刘禹锡,自然理解历史兴亡规律的反复,所以用“几回”加以强调。其次,刘禹锡等永贞革新集团诸人曾奋起上书,清言弊政,其以王叔文为首,史称“二王八司马”。直言要‘废五坊,罢宫市,停羡余,出宫女,黜宦官,抑藩镇。“自春至秋,其所施为,人不以为当非”[注:《刘禹锡集》]。他们祈望挽救唐王朝的颓势命运,建立自己的功业,可是,他们失败了,刘禹锡被贬外任。十年后,他和好友柳宗元虽获得了一次升迁的机会,却又因为一首“咏桃”的小诗,见罪于权贵,导致刘贬连州,柳贬柳州[注:《新唐书·刘禹锡传》]。此后,刘禹锡由连州而夔州,由夔州而和州,前后近二十载,始终郁郁不得其志。这里的“人世几回伤往事”,未尝不在深沉的历史感慨中寄寓了诗人自己那长期政治生涯的伤感在内。由此可见,“几回”二字,确乎深沉感慨,笔力千钧,“若有上下千年,纵横万里在其笔底者”[注:《诗学篡文》]。对句“山形依旧枕寒流”,则将往事的追思怀念落实到诗人的立足之地——西塞山上。西塞山靠临长江,说“山形枕寒流”,自是意料中的事。此处的“寒流”即江流,也就是‘铁锁沉江’的江流。江流的湍急不息,象征着时光的流逝,历史的变换。这样既使出句的“几回”
有了时间上的布定,又把对晋吴的历史感叹延伸到现实中来。“依旧”二字,使得文气贯通,造成出句和对句的浑然一体,强有力的补衬着“几回”,既而突出了“伤往事”的深刻主题。“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注:《刘禹锡集》],江山依旧,人事全非,这一“寒”字,把这句常语变得警策非凡。“寒”,固然是客观的实感,即秋寒,水寒,诚为诗人心境的反映——政治上失意后的心寒,但更重要的却是表现了历史教训的深刻严峻:谁放肆地嘲弄历史,历史就一定会无情的嘲弄谁,孙皓的“一片降幡”,即是有力的明证。因此,这个“寒”字兼有历史和现实的鞭策警悚作用。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尾联是全诗的点睛之笔——诗人将萧然的秋色涂抹在历史的画卷上,来道出怀古之真情。至此,我们眼前所呈现的,是滔滔长江边的西塞山上,往日残败的营垒依稀可辨,江水之滨的芦苇动摇于萧瑟秋风中,壮阔的背景中搀杂则悲凉的意味,伤感的诗情。此情此景与王浚灭吴的历史相互结合,似有矛盾,似有关联,使得读者产生疑窦,而这疑窦又将启迪人们的思索和回味,去追寻答案。“四海为家”隐藏两层含义。其一为:“四海为家”即四海一家,天下一统。借指李唐王朝的政治形式。中唐时期的唐王朝,被安史之乱后形成的藩镇势力搞的尾大不掉,但在形式还依旧维持着统一的局面,故云“四海为家日”。长庆年间的政治风云特别令贤者忧虑——唐穆宗李恒穷奢极欲,宠信权宦,排抑谏官,赏罚无度,这一切都加剧了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另一方面,元和年间曾一度被平息的藩镇势力,又有兴风作浪之势。卢龙兵马使朱克融率先发难,成德节度使王庭之紧随其后[注:《新唐书·穆宗本纪》]。大唐王朝又面临着四分五裂的危局。古人云:“天子以四海为家”[注:《史记·高祖本纪》]。而穆宗李恒却“荒宴,不以国事为意”[注:《资治通鉴》]。后来,不久前才上台的李湛,则又“视朝月不再三”,这怎么能不使兼具政治家敏感和诗人忧怅情怀的刘禹锡忧心如焚呢?其二为:刘禹锡自辞帝京长安,数十年来仕途坎坷,连遭迁调,倍感人世多舛,使这位弱冠之初就荣登庙堂的栋梁之才数度意冷心灰,早年间曾立誓要励精发奋的一腔热血,宏大志向,业已逐渐消磨——“四海为家”,亦暗指自身犹如飞絮浮萍,飘蓬无定,连将来的命运都如那滔滔江水,不知会奔向哪里,斯情斯景,怎能不教诗人触怀惆怅,百感齐集?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政治局面,诗人站在扬子江头,西塞山下,由衷感到唐王朝的前途仿佛眼前那动摇于萧瑟秋风中的芦荻,摇摇欲折,岌岌可危。于是,作者把“几回伤往事”和“四海为家日”
有机的联系在一起,对历史的追怀,对现实的忧虑,以及对自身遭遇不幸的伤感,一齐汇集心头,形于笔底,巧妙地融入了“故垒萧萧芦荻秋”的秋色之中。所以,清人汪师韩曾评论说:“履清时而依故垒,含蕴正靡穷矣”[注:《刘禹锡集》],应该说是恰如其分的。需要指出的是,“故垒萧萧芦荻秋”,既是道作者心中之情,又是绘眼前实景。从艺术上讲,所谓“故垒”,不必有,亦未必无;不必是旧吴孙皓的故垒,亦未必不是旧吴孙皓的故垒。要知道,作者之意是用“故垒”来影射当下的藩镇作乱,造成“履清时而依故垒”的意境,为“萧萧芦荻秋”注入特定的政治内容。仅此,就排除了一般封建士大夫的“春恨”、“秋愁”、“忧伤叹逝”之类的伤感,而融铸起一种立意深远的格调。上下两句诗,在表意上一明一暗,相互映衬,使得“故垒萧萧芦荻秋”具有广阔而深刻的社会内容,进而形成为含蕴隽永的艺术力量。刘禹锡所作的怀古诗,特别擅长于用写景来造成一种含蓄的意境,表达深邃的思想感情,从风物中见真情,于单纯中现复杂。他的“山围故国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东边旧时月,夜深还过女墙来”[注:《刘禹锡集》]中的那种六代奢华,风流云散的兴亡变幻之感,也只包融在一幅含意蕴籍的风景图画中,在咏怀的手法上和《西塞山怀古》有相似之处。总而言之,《西塞山怀古》前四句总叙史事,提炼和择选情节;而后四句则发怀古之幽,状眼前之景,都能做到化繁为简,却又由简见繁。全诗层层深入,落墨有秩,由远及近,自浅见深;行文间利用有关词句来关联照应,使得整首诗章既作到结构严谨,又能如流水行云,“不见艰难吃力”[注:《昭昧詹言》]。有一气呵成之感。这首七律,通篇上下千年,纵横万里,立意深远,含蕴靡穷。确有“笔著纸上,神来天际,气魄法律,无不精到”之妙[注:《一瓢诗话》]。《唐诗纪事》中载——白居易、元缜,韦楚客与刘禹锡共会,论南朝兴废,各赋金陵怀古诗。而刘禹锡的“王浚楼船”一蹴而就,率众先成,白居易看后云:“四人探骊龙,子先获珠,所余鳞爪何用?”是以余人皆辍笔——此论,对于这首《西塞山怀古》而言,应当说还是很有见地的。西塞山怀古-----唐 刘禹锡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这首借景抒怀的怀古诗为中唐咏史的名篇。西塞山位于今湖北大冶东面的长江边,形势险峻,是六朝著名的军事要塞。穆宗长庆四年(公元824年),诗人调任途经于此,因“故垒”触发感慨,将六朝兴亡与对当时藩镇割据现实的思考联系起来,作此诗以警喻。 诗的开头,以晋吴史事为题,写到西晋王濬率领高大威猛的战船,顺江而下,讨伐东吴,金陵城中的士气黯然消失。一“下”即“收”,两字对比,渲染出一方是声势赫赫,一方是闻风丧胆。 第二联便顺势而下,直写战事及其结果。煞费苦心的“千寻铁锁”也不能挽回败局,不情愿地沉入江底,吴军在石头城上举旗投降。这一联中,“沉”和“出”二字,细腻传神地分别点出孙吴政权气息奄奄、日薄西山之颓势和垮败时的惊慌失措之丑态。 诗的前四句,简炼、紧凑。在对比之中写出了交战双方的强弱,更写出了失败者的黯然失色,仓皇逃窜,从而也体现了胜利一方的摧枯拉朽,咄咄逼人。可谓虚实相间,胜败相形,巧于安排。另外,诗人写晋吴之战,只用第一句诗写西晋水军出发,下面就重点写东吴,写吴又着重写出精神支柱“王气”、天然的地形、千寻的铁链,皆不足恃。从而反面阐发了“兴废由人事,山川空地形”的深刻思想。 第五句,以‘几回’二字括过六代,言简意赅。与前四句止就一事而言相比较,简繁得益。第六句“山形依旧枕寒流”,通过前一句放眼六朝兴亡,在这样一个广阔的历史背景中引出“山形” 西塞山,大大开拓了诗的境界。山川“依旧”,而人世已经历几回朝代交替,通过对比,更显得人事之变化,六朝之短促。 最后一联,第七句,直写“今逢”之世,四海为一家,江山一统;第八句又把视线放在眼前的景色上来:往日的军事堡垒,如今荒废在一片秋风芦荻之中。这残破荒凉的遗迹,是六朝覆灭的见证,是分裂失败的象征。“四海为一家”江山一统,才是最终的必然结果。 全诗借古喻今,怀古慨今,通过将吴晋双方对比,古今对比,人事更迭与山川依旧对比,寄寓诗人深刻的思想。在纵横开阖、酣畅流利的叙事描写当中,对当时重新抬头的割据势力给予迎头痛击。同时,以这个六朝覆灭的教训含蓄地给当时骄侈腐败的唐王朝以警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