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虞美人》看李煜词中的悲剧意识

从《虞美人》看李煜词中的悲剧意识　　李煜，字重光，初名从嘉，五代十国时南唐的最后一位国君，世称李后主。他工书善画，通晓音律，是个多才多艺的君主。尤其是在词的创作上成就非常高，在中国的词史上占有重要地位。李煜词的风格以亡国为界线分为两个时期，前期主要描写富丽堂皇、繁华奢侈的宫廷生活和风花雪月的男女爱情。这时的词颇有花间风气。而亡国后，他把自己的亡国之痛融入词作中去，以自己的亡国之痛来写人事的变化无常，扩大了词的意境。所以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但是他的词无论是前期写的富丽堂皇、奢侈华丽的宫廷生活，还是亡国后对故国怀念的悲痛、哀怨，感情都真挚感人，尤其是亡国之后，他的词感情更加的深沉、悲怆、凄婉感人至深。　　李煜独特的生活经历使他的词独具一格，在亡国后的软禁生涯中，他所写的每一首词都可以说是字字血泪，感人至深。这些词使这位亡国之君成了词坛上的一颗耀眼的明星，也正因为如此，成就了他词坛上“南面王”的美名。作为皇帝他是很失败，但是作为词人，李煜是不朽的，成就是巨大的，正如郭磨在《南唐杂咏》中说的那样“作个才人真绝代，可怜薄命作君王”。今天我们就通过赏析他的《虞美人》词来体会一下他词作中的悲剧性，感受这位“南面王”的哀怨、悲伤和无可奈何。　　虞美人4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公元975年，金陵城下，大兵压境，宋军的铁蹄踏破了南唐国都。至此，南唐结束了它短短39年的统治。南唐后主李煜从那张他坐了十五年的龙椅上走了下来，由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沦为亡国之君。公元978年，李煜在自己七夕生日当天怀念故国，回想往日的春花秋月般的生活，再想想现在备受屈辱的囚徒生活，心中极为怨恨，于是写下这首词并命歌伎演奏。这首词传到宋高宗耳朵里，高宗极为震怒，在当晚赐以牵机药鸩杀。李煜喝下毒酒倒地而亡，却给我们这些后代的读者留下了一首传诵不绝的绝世佳作《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之多少”以问句开篇，在时间的不断流逝中抒发物是人非的感慨。“春花秋月，良辰美景”本是人人都怜而惜之的美好，词人为何偏偏诘问苍天“何时了”呢？其实又有谁能够体会词人心中的悲苦呢？原本独占一方的江南国主如今成了备受屈辱没有人格尊严的阶下囚，眼前一切美好的东西与以前无异，但是往事却一去不返！眼前的美好只能勾起诗人对往日生活的无限怀念，今昔对比，徒增感伤。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所谓“东风”4 即春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然界春去春又来，永无止境的不断更替。而词人的春天自亡国后就一去不复返了。夜深人静，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独自登上寂静的小楼，远眺故国，心中该是多么悲苦啊！明月之下，思念故国，而那故国却是不堪回首。此情此景已非一次，故国不堪回首却又忍不住一次次地去回想，去眺望。当真是“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对故国的怀念、不舍，使词人心中的悲苦、哀怨难以言表。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当年的“雕栏玉砌”光彩依旧，而“朱颜”却无处可寻。“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一朝陷落，杳然消失，如落花流水般一去不返。一“在”一“改”的对比，道出了物是人非的心酸悲苦。怎能不让人“欲语泪先流”呢！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是卓绝千古的名句，也是这句话奠定这首词在词坛上的价值。从内容上来讲，吐露了一代亡国之君心中的万千愁绪，写尽了一个亡国之君国破家亡的深悲剧痛和人生变化无常的沉重哀伤。从表达技巧上来讲，首先它用了一个比喻的手法，以水喻愁，并非李煜首创，也非到此就结束了。“一江春水”，滔滔不绝，无穷无尽，李后主的愁就如这水一样绵延不绝、浓重、澎湃。创造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其次，他用了一个设问和夸张的手法，词人心中愁绪太多，却无人诉说，只好自问自答，对于词人来说，他的人生所剩下的也就只有这无穷无尽的愁思了。王国维在评李煜词时引用了尼采的一句话“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以这句话为前提，他进一步说：“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整首词，句句含悲字字滴血，令人不忍卒读。　　法国作家缪塞尔说：“最美丽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是纯粹的眼泪。”4 李煜的这首《虞美人》写尽了亡国之恨、离家之悲、往事之叹。他词作中的悲剧色彩与他生活的时代以及自己的个人遭遇是密不可分的。五代十国是中国历史上继南北朝后又一个大混乱、大分裂时期，社会动荡不安，战乱频繁，民不聊生。李煜又是一个生性敏感之人。他是李?的第六子，本来帝位是轮不到他的，可是老天偏偏把这个本想潇洒自在、快意人生的翩翩公子推上了帝位。在南唐岌岌可危之时他做了皇帝，所以对国家安危的担忧时刻萦绕在他心头，这个皇帝可以说是做的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造次，即使是这样赵匡胤还是把南唐给灭掉了。南唐的灭亡可以说是历史的必然，但是对于李煜来说国家的灭亡使他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生性敏感的他在国破家亡后，变得更加多愁善感。生活经历的巨大变化，使他后期的词作全部都是肝肠寸断的国仇家恨，全部都是抒发物是人非、江山易主的悲哀。比如：《相见欢》中“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浓缩了无数痛苦的人生体验，涵盖了人生命中的缺憾，自有一种对人生无常的悲悯。再比如《浪淘沙》中“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去”字包含了无限的留恋、惋惜、哀痛和沧桑。《虞美人》更加可以说是一曲生命的悲歌。他的词把自己独有的、真实的自我情感融入人类共有情感中，在生命之短暂无常与宇宙之永恒无限的矛盾中，以一己的亡国之痛写尽世间世事无常之悲，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