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中的“原罪与救赎”——谈圣经文化对《雷雨》影响

第27卷第5期萍乡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OlO年1O月Vo1．27NO．5JournalofPingxiangCollegeOct．2010《雷雨》中的“原罪与救赎’’——谈圣经文化对《雷雨》影响江惺俊(萍乡高等专科学校，江西萍乡337000)摘要：曹禺的戏剧代表作《雷雨》，既充满圣经文化的外在表现，又因人物关系、事件冲突，充分展现了强烈的原罪意识和救赎心态，从而成为了圣经文化影响中国现代文学的有力佐证。关键词：原罪；救赎；圣经文化．中图分类号：I207．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l007—9149(2010)05-0o54一O3中西方从来不缺少思想文化的交流碰撞，特别这罪是亏欠上帝的荣耀，是人类自身无法补偿的，只是19世纪末至2Q世纪初，西方价值体系成为世界的好世代相传下去，称为“原罪”。Ⅲ人类只有通过救赎主流，代表其价值观的圣经文化，不断对中国儒道传才能减轻自己的罪恶感。统进行冲击。在此背景下，一代中国文人亦受到此种文化的教育与熏陶，并在其作品或思想中或多或少体《雷雨》中的周朴园与鲁侍萍越过阶级差别相爱，现出这种影响。犹如亚当和夏娃违背上帝的命令偷吃“禁果”，从此比如说曹禺的戏剧《雷雨》，[1]不仅在其序幕与尾惩罚和原罪迫使他们不断进行救赎。声中到处可以见到圣经文化的外在体现物：教堂，壁周朴园在三十年前迫于家庭压力，把侍萍赶出炉上悬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头柬雪白布巾、家。他始终有一种刻骨铭心的痛苦和深深的歉意o[53身穿深蓝制袍的修女，远处有钟声，教堂内是合唱颂他把周公馆卖给医院作教堂；搬了多少次家也不肯丢主歌与大风琴声，巴赫的《B小调弥撒曲》《圣经》。下屋子里那些侍萍“顶喜欢的东西”；小屋子的摆设也而且其情节内容也在更深层次上表现出了圣经文化和三十年前一样；在夏天总要关窗户不许人打开；他的实质内涵——“原罪与救赎”。具体来说就是：“在把侍萍的相片摆在最显眼的镜台上，总是穿旧雨衣和圣经文本的影响下，中国现代小说中常在人物的种种侍萍缝补过的旧衬衣；他记得侍萍四月十八号的生罪孽的描述中，让人悟出在心理的矛盾与情感的波澜日，想去给侍萍修坟，甚至跟一个陌生人打听侍萍的之中，在忏悔者的自遣自责中否定其以往的所作所事(开始周朴园没有认出站在眼前的就是鲁侍萍)。这为，从而摆脱精神的折磨与苦痛。忏悔者有的在对以一切与其说出于周朴园对侍萍的怀念，不如说是借此往的否定中获得心灵的宁静，有的在精神的炼狱中走补偿愧疚与失落的灵魂，是他的救赎心理的一种外向皈依基督之途。,,E23化。周朴园赎罪意识更强烈的表现是他不惜压迫、折《圣经》的开头讲述的就是亚当和夏娃的故事。[3磨、泯灭蘩漪的个性，使之趋向于侍萍，来认同陷罪前两人因受蛇引诱而偷吃禁果，最后被上帝逐出伊甸的自我。显然，这种以苦行他人来代替苦行自我，更远园。这是人类犯罪的开端，也是人类一切罪孽的根源，离了宗教赎罪要求，从而加重了自我的罪恶oE63收稿日期：2O10一O9—13作者简介：江惺俊(1983-)，男，江西萍乡人，助教，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 第5期江惺俊：《雷雨》中的“原罪与救赎”·55·别尔嘉耶夫说：“痛苦是罪的结果和罪的救赎”。[7苟活比死更让人痛苦。曹禺没有安排周朴园死人类不仅承袭了亚当的原罪，还世袭着本罪，本亡，而是让他独活，让他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死亡或发罪指个体除原罪之外所犯的罪，而血缘乱伦关系被视病，十年如一日地去探望侍萍与蘩漪，打听鲁大海的下为人类最大的罪恶。[1]落。但别叶嘉耶夫还说：“苦难也是脱离恶的道路。”[8j周萍和四凤是周朴园和鲁侍萍的翻版：一个有钱周朴园终于皈依基督，继续走在救赎的道路上。家少爷和一个佣人家的女儿，罪上加罪的是两人是同鲁侍萍在这个毁灭的悲剧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母异父的兄妹。她是原罪制造者之一。对于自己的罪恶，她的救赎方周萍生活在“空气满是罪恶”的周家。他郁闷、空式是逃离、否定以往的所作所为。虚、犹疑、怯弱，灵魂仿佛抽离了出来。他恨他父亲，她不愿意把女儿送到富有人家让人使唤，害怕女“怨他死”。周萍起初不顾一切与自己的后母蘩漪产生儿重蹈她的覆辙。鲁侍萍跟四凤说“孩子，我怕你太年了感情，发生了乱伦的关系。可是渐渐地厌倦了蘩漪，青，容易一阵子犯糊涂，妈受过苦，妈知道的”。然而罪也厌倦了“这种不自然的关系”。同时他始终处于深深孽不能避免，“人犯了一次罪过，第二次也就自然地跟的罪孽之中，意识到自己的罪性，“爱过一个他决不该着来。”罪恶一直在继续，并且从她身上转嫁到了自己爱的女人”，“他在改，不，不如说在悔，永远的在悔恨的亲生女儿身上，最终不得不面对更为荒唐的关系自己的过去由直觉铸成的错误。”他“喝酒、赌钱、整夜——亲生女儿和亲生儿子发生了爱情并有了孩子。在不回家”，还到教堂去，他需要救赎，他要“把自己拯救这种时刻她还是甘心承受所有痛苦和罪恶，为了拯救起来”，他见着四凤，“当时就觉得她新鲜，她的‘活’!自己的儿女，要他们“好好活着，享着福，冤孽在我心他发现他最需要哪一点东西，是充满的流动着在四凤里头，苦也要由我一个人来偿，他们快活，谁晓得就是的身里。她有‘青春’，有‘美’，有充溢着的‘血’’’。周罪过?他们年轻，他们并没有存心做什么错。”她让周萍天真地认为“他不得不爱四凤了，他要死心塌地的萍和四凤离开，“越远越好，不要回头，”“无论生死，永爱她，他想这样忘了自己。”可以获得拯救，却不自知远也不要回来”。这所谓的“救赎”既没有减轻自己的地犯下了更可怕的罪行。四凤的怀孕，使单纯的主仆罪恶，也没有逆转悲剧，且实质上，知罪而隐罪更是道乱伦变成了兄妹乱伦。周萍自认为的救赎把他从一个德上的犯罪。[9]儿女的双双死亡，大海的失踪，一次次陷阱抛向了另一个更深的罪恶漩涡，他无法逃离罪无情地打击她，侍萍变得痴呆，最后只能待在教堂。恶，死亡成为他唯一的选择。周蘩漪是除周朴园与鲁侍萍外又一原罪制造者。四凤本是无辜的女子，但她的最终毁灭也有其必她嫁给周朴园本就是个错误，她的命运显然比被赶出然性。她健康美丽、天真活泼、爱笑、纯洁无邪，她在完去的侍萍更糟糕。因为蘩漪不仅受到了身体的折磨，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下不可逆转的人性罪恶，陷入血更受到心理的摧残。缘乱伦的泥沼。她全身心的爱着周萍，母亲的嘱咐无她本是一块水晶，可几十年在“阴沟里讨着生济于事，还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周冲的求婚，可是她爱活”，被“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她得不到周朴园的一了不该爱的人。真相大白之后，四凤在雷电交加的夜点爱，甚至被认为是疯女人、神经病，天天被逼着看病晚冲了出去。她的触电身亡不是意外，而是有意为之。和吃药。这给蘩漪造成了极大的心灵损伤，性格整个(第四幕她跟周萍说：“走到花园那电线杆底下，我忽扭曲，直到遇见丈夫前妻生的大少爷周萍。周萍给了然想死了。我知道一碰那根电线，我就可以什么都忘她希望，蘩漪如“一匹执拗的马，毫不犹疑的踏着艰难了。”)“死亡是永恒在罪性世界中的显现”，[1z]四凤和的老道”。L】o]可周萍最终还是受不了她歇斯底里、极周萍一样，只能以死来完成自己的救赎，别无他法。近疯狂的爱而要抛弃她。为了抓住周萍这根救命稻草，蘩漪把自己降格到卑贱的地步，可是最后不仅挽按照“原罪说”理论，作为活生生的人在尘世中呈回不了，而且导致整个家庭的崩溃。蘩漪只是想“重新现自己的天性，难免要犯下种种宗教意义上的罪恶，拾起一堆破碎的梦而救出自己”，所以她出于救赎的就连义务、怜悯、友谊、爱情等等，也有可能走向反面动机，叫周冲去看疯狂跑出去的四凤。伴随蘩漪悔罪而成为伤害他人的毒剂oD3J的是更大的罪恶，她促使周冲走向死亡。周蘩漪变成周冲这一人物凝聚着更为深层的赎罪意识。他和集双重罪恶于一身的人，从此走向了万劫不复。四凤一样，天真善良，他知道“世界上有过许多人跟我们一样的忍受着痛苦，慢慢地苦干，以后又得到快 ·56·萍乡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0年乐”。这是他的世界观。所以他同情四凤的身世，想把[2]杨剑龙．中国现代小说叙事模式与圣经文本[A]．梁工，自己的学费分出一部分给四凤读书；他为鲁家父女的卢龙光．圣经语文学阐释[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430～431．被辞而愤愤不平，亲自去道歉送钱。从而想从“原罪”[3](美)亨德里克·房龙著．王伟，刘国鹏译．圣经的故事网中救赎自己，没想到他对四凤的追求正是走向“原[M]．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9～l1．罪”与“报应”的情结之中，同时，他向四凤无邪地倾泻[4]李华．基督教文化观照下的雷雨[J]．文教资料，2007自己的全部怜悯，但善意的行为最终导致了“自我”牺(12)：89～90．．牲。他冲去拉四凤是为了救四凤。却也触电死亡。[5]李旭．论曹禺话剧《雷雨》的悲剧构成[J]．黄山学院学“自我”牺牲以伤害亲人、弱者而告终。怜悯心、责任感报，2008(1)：97～1O0．使他产生了许多赎罪意识，而他的赎罪追求与结果却[6][13][14]梁工．基督教文学[M]．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恰恰加重了他的罪恶。L12001：433～434．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中，叔本华写道：“悲[7][8][12]汪建钊．别尔嘉耶夫集[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剧的真正意义是一种深刻地认识，认识到悲剧主角所社，2004：3O7～308．[9]吴霞．《雷雨》及其中的基督思想口]．九江学院学报(社赎的不是他个人特有的罪，而是原罪，亦即生存之会科学版)，2006(1)：81～84．罪。”_15]的确，“宇宙正像一口残酷的井，落在里面，怎[IO]田本相，刘一军．曹禺评传[M]．重庆：重庆出版社，样呼号也难逃拖着黑暗的坑。”周朴园与鲁侍萍、周朴1993：9～10．园与周蘩漪、周蘩漪与周萍、周萍与鲁四凤、鲁四凤与[11]张玲．论《雷雨》的基督教色彩[J]．科教文汇，2007(1)：周冲，这些“原罪——救赎”关系不是独立的，而是一。l57～158．环套一环，环环相扣，造成罪孽，然后又拼命进行救[15](德)叔本华．石冲白译，杨一之校．作为意志和表象的赎，让人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虽然《雷雨》是催人泪世界[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352．下的悲剧，从另一个方面可以看出圣经文化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巨大影响。[责任校对：吴侃民]参考文献[1]田本相．曹禺文集[M]．北京：中国戏尉出版社，1988OriginalSinandRedemptioninThunderstormJiangXingjun(ChineseDepartment，PingxiangCollege，Pingxiang337000，China)Abstract：Thunderstorm，thedramaticrepresentativeworksofCaoYu，isfullofexternalmanifestationsoftheBiblicalcultureandfullydemonstratesastrongsenseoforiginalsinandsalvationmentalityforitshumanrelationshipsandeventconflicts．Therefore，itbecomesthestrongevidenceoftheculturalimpactoftheBibleonmodernChineseliterature．Keywords：originalsin；redemption；theBiblicalcul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