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届毕业典礼讲话稿：教育学有什么用

2019届毕业典礼讲话稿：教育学有什么用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又是一个有点伤感的时候，因为毕业代表着成长，也意味着分别。我院今年有343位本科生毕业，75位硕士研究生毕业，祝贺大家！同学们，谢谢你们当初选择了西外和英教，青春年少的一个决定成就了我们这一世师生情谊。这里，我也特别感谢我的同事，谢谢各位老师辛勤而无私的付出！大家都知道，我们418位毕业生都与教育有关，本科是英语教育方向的，而我们硕士研究生的学位直接就是教育学。所以，我今天的讲话题目是——教育学有什么用？这个话题忍了很久了，但是我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直留到今天，作为毕业礼物，送给我们的2019届毕业生。众所周知，这是一个老问题，大抵问这个问题的有两种人，从学历上看就是读过书的和没读过书的，其实在我眼里差不多，都没有文化。从严格的学科与专业内涵视角看，其实他们问的是“教育学专业”，而不是学科。当然，下文为了叙述之便，我可能会把专业学科混在一起谈。记得我当年考取教育学专业研究生的时候，我邻居的婶娘问我是念什么的，我说学教育学，她又问我，教育学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用？她问这个问题我能理解，那时候她老人家是一个年近花甲的农村妇女，一个字也不认识，没读过一天书。于是我就告诉她说，就是将来要教学校里那些先生的，我这个婶娘激动地逢人就说我上的这个学有出息。我知道她是说我读的这个专业有出息。还有一种人，就是读过书的——请注意，读过书不意味着这个人就一定有文化。我知道他们问我这个问题的意思是“教育学什么也不能干，不能打粮食、不能采矿盖楼造机器、不能治病发电开飞机等等”，一句话，就是没用。其实，他们深层意思是质疑教育学是不是一门学科？这种态度再加上前一段时间极个别大学撤销教育学院或裁剪教育学科的无知行为，一时间，对教育学的价值误解甚嚣尘上。说实话，我很心痛。我心痛的是这些通过教育获得一点专业知识并受益于教育才有了今天的一点地位和收入的“教育学”既得利益群体，居然如此的没有文化，如此之肤浅和市侩。他们问这个问题和一只鸡蛋问母鸡有什么用有什么区别？我的答案是——没有区别！我们知道，无论是今天的小学还是大学，建制性的学校出现既是教育学的理论贡献之一，也是教育学的持续改进对象。在学校内部，教学方法、班级建设、教学与各种事务管理均是教育学的理论建树，包括教材编写都必须受到教育学的理论指导。可偏偏是我们的理论成果培养出来的人在质疑和怀疑我们。这是典型的无知无畏和忘恩负义。所以，这就不仅仅是文化问题了，而应当是人品和格局问题了。但是，同学们，为了让你们将来可以从容面对这种带有满满的无知和挑衅意味的问题，我还是来谈谈我们的教育学吧，当然也包括它到底能干什么。首先，我们先来回顾一下教育学的学科化运动。作为一种知识生产制度和人才培养制度，学科制度发轫于18世纪，19世纪初步成熟。当时的背景是自然科学迅速发展，历经文艺复兴运动后的欧洲，人文社会科学也在急剧裂变，于是，传统的知识结构开始制约知识生产与知识传习活动，中世纪及其后期的大学中的文法医神哲等学科和作为基础的“七艺”已经无法涵盖和适用急速分化的知识结构与认知范式，而之前柏拉图和孔子时代的混沌一体的“哲学”早就力不从心了。于是，化学、地理学、地质学、历史学、文艺学、语言学、经济学、语义学、人类学、药物学等纷纷从包揽一切的“七艺”和“文法医神哲”中独立出来。那个时候，今天的那些睥睨天下的计算机、大数据、人工智能甚至符号学、运筹学等等还在苍茫黑暗的宇宙某一处静静地等待出生。而在此之前，教育学早就开始了它自身的学科活动和学科规训了。1623年培根在《论科学的价值和发展》一文中，首次把“教育学”作为一门独立的科学提出。1632年，捷克教育学家夸美纽斯出版了近代第一本系统的教育学著作《大教学论》。1693年教育学之父英国哲学家洛克出版了《教育漫话》，提出了完整的“绅士教育”理论。1672年，法国思想家卢梭出版了《爱弥尔》，深刻地表达了资产阶级的教育思想。1803年德国哲学家康德在《康德论教育》一书中明确提出，“教育的方法必须成为一种科学”和“教育实验”的主张。1781年，瑞士教育家裴斯泰洛齐开始写作《林哈德和葛笃德》，历时6年，他描绘了一幅“教育改变人类命运”的现实图景。1806年，“现代教育学之父”德国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赫尔巴特出版了《普通教育学》。……我这里列举的意思是，教育学比我们当下那些高高在上俯视教育学的学科要年长且深沉得很多。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在人类的幼年时期，如果我们还有一点常识的话，我们都记得孔子的《学记》、柏拉图的《理想国》等，也知道孔子的杏坛和柏拉图的阿卡德米学园。……接下来，我们从学科的视角谈谈教育学的专业性。依据科学学的规定，一门所谓的学科，必须符合四个标准：一是有独属而排他的研究对象；二是有专属的研究方法或范式；三是有稳定的研究群体和学科组织，比如各种学会、研究会等；四是有自己的学术发表机制与载体。现在，我们可以逐个对照了。显然，教育学完全符合一个规范的学科标准。当然，有个争议就是第二点，有的人认为教育学的研究方法有很多是心理学、哲学和其他一些学科的方法。这貌似有理，其实不然。大家清楚，心理学和哲学等学科确实是教育学的主要理论基础，也正是因为这样，教育学的研究方法里有心理学的实验法和哲学思辨法。但是学科分化到今天，哪一门学科可以说自己是“纯净的”？计算机专业能离开数学和物理学吗？经济学可以脱离数学和心理学吗？语言学可以不要心理学和计算机科学吗？心理学又可以离开生理学吗？……显然，这样的疑问背后是无知。现在，我们看一下教育究竟有没有用。其实我实在不愿意谈论这个主题，因为，讨论一门学科是否有用，这本身就暴露了提问者的无知和愚昧。人类社会的所有学科与知识都是人类智力的精华结晶，用"有用"或"无用"来描述或分类是对人类自己的侮辱。但是为了祛魅和回应某些狂妄的学科自大主义者，我们还是简单聊聊吧。为了回复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先问一下什么叫有用？工业需要技术、农业需要科学、社会需要管理，可是人类的灵魂也需要滋润与引导，我们的精神也需要唤醒和教化。在西方，那些从事文学、历史与哲学包括教育学等专业的学者（也是教师）都是受人尊敬的，在传统文化里，这些形而上之学从古希腊时代和我们的周秦汉时期开始就是智慧的象征。我们也知道，19世纪英国的新大学运动，其起因就是牛津、剑桥、格拉斯哥等老牌大学拒绝开设那些所谓的“有用学科”，这一点和中国古代的“重玄学、轻技艺”，以及“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何其相似？于是，政府和企业不得已才自己建大学，传授那些所谓有用的知识，比如采矿、冶炼、农学、商科、机器制造等，今天的曼彻斯特大学、利兹大学、伦敦大学和谢菲尔德大学等都是那个时候建起来的。我这里的意思不是挑拨学科之间的对立，我只是想说，所有学科与专业的价值都不准侮辱，数千年的人类智力结晶岂能以简单而世俗的有用和没用这种功利加势利的思维去评判？哲学有什么用？能打粮食吗？历史学有什么用？反正已经发生过了，研究它干嘛？宗教学有什么用？我们信或者不信它，它都不能改造自然，难道我们想学习跳大神吗？艺术有用吗？能生产高铁和卫星吗？文学有用吗？能提高网速吗？……但是，恰恰就是这些“无用”的知识，体现和承载着人类文明的火种与希望，使文明与野蛮有所区分，使人与动物从本质上有所区别。所谓“无用之为大用”即为此理。我们该说说教育学有没有用了。这里我们先不说教育学对建制性学校教育的贡献，也不说人类知识的传习制度与教育学的价值。甚至，我们也没有必要向这些人提及师范大学和国外的教育大学等机构存在的合法性，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们就看看教育学的研究对象吧。依据我国的学科分类标准，教育学一级学科包括十个二级学科，比如教育学原理、高等教育学、比较教育学、学前教育学、职业技术教育学、课程教学论等等，再往下分，教育哲学、德育原理、教育经济学、教育社会学、教育卫生学、学校管理学等等。随便拿一个出来举例，比如教育社会学，它研究的内容包括教育机会与族群发展，社会资本与个体发展，性别与教育公平，个体、集体、家庭、学校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及其对个体的影响等。我不知道那些问教育学有什么用的人怎么看待近年来中国高水平大学入学者中持续降低的农村和低收入家庭生源比例，虽然问这个问题的人他自己当年的出身可能就是农村或低收入家庭。再比如德育原理，抽象吧，但它是研究人类，特别是儿童道德形成与发展规律的。这个确实不能打粮食也不能提高网速，可是它算不算有用？一个民族如果一直陷入现实功利和物质势利的泥沼里，这个民族就永远不会强大起来。德国全民崇尚哲学、法国国民对艺术的追捧让人诧异、曾经的唐诗宋词成就了两个当时世界上最伟大的朝代……可惜的是，千百年来，那些能够让人类灵魂纯净笃定的知识或学科从来没有遇到像今天在中国的这样遭遇，被质疑、诋毁和鄙视。在器物欲望与灵魂自由的选择中，我们本可以有更好的双向选择与和谐发展，但是我们却可怜而贪婪地做成了单项选择题——这与动物何异？这又是何等的可怕？！做人也一样，同学们，一颗自由的灵魂永远比那些眼里只有利益和实用的灵魂要高贵。好了，你们马上就开启人生一段新的历程了，关于我们的学科，我也就说到这里吧。在你们毕业典礼快要结束的时候，我说三句话。第一句话，希望各位同学能够在未来的日子里光大我们的教育学科，荣耀师门，光大西外。第二句话，就是当有人再以刁难或挑衅的态度问你教育学有什么用的时候，你就把我这段话甩给他。当然，我也会发到我的公众号上。第三句话，同学们，分别总有一点忧伤，但是它也意味着你们的成长，在这个灯红酒绿、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希望你们在空闲的时候多读一些无用之书，愿你们永远保有一颗高贵而自由的灵魂！同学们，马上就要分别了，你们再看看学校，老师再看看你们。然后，我们举手，互道珍重！祝你们好运！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