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赏析

《雨霖铃》                                               柳永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这是一首离别词，作于词人仕途失意、被迫离开都城汴京，且将失去爱情慰藉之时，通过对别时情景与别后思念的叙写，写出了对情人难舍难分的痛苦深情与内心的凄苦怅惘。 词的上阙纪别，叙写江头送别的情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不仅交代了时间、地点，更渲染出了特定的情境气氛。残阳西照，秋景萧瑟，急骤的阵雨令人烦躁；凄切单调的蝉鸣，声声入耳，令人凄然欲绝；突来的急雨收住雨脚，河岸柳树与河边小舟清晰可见，“拂水飘绵送行色”的柳树，触动离情，更让人凄婉伤情，怅惘满腹。这开头三句写词人的所见、所闻、所感，酿造一种足以触动离情别绪的情境气氛，为全诗奠定一种无可奈何的伤怨凄切的情感基调。“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抑郁的生活，暗淡的前途，令词人在饯别席上提不起丝毫的兴致与情绪，此时的双方都怀着沉重的离情别恨，一心只想多留恋一时半刻，彼此要给对方多一些慰藉与温存。正在这恋恋不舍的当儿，不料耳边猛然响起船要启碇的鼓声，舟子又在催促离人早点登程了！一对有情人不忍别又不能不别，这真让人无奈而心碎。“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即将分离时刻，词人与情人长牵手，不忍离，四目相对，泪眼婆娑，想彼此安慰对方，却欲语还休。以彼此喉咙梗塞，说不出话来，极写双方心情之悲痛酸楚。上阙最后三句“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设想别后生活，想到从此一别，天各一方，地远天遥，归期难料，禁不住悲从中来，心酸不已。“千里烟波”，写前程遥远，路途茫茫，波面象被轻烟笼罩着。这一愁人景象不免让人对未来的命运平添了几多担忧和悬想。“暮霭沉沉楚天阔”，写傍晚的云雾如此深沉黯淡，南方的天空如此茫远空阔，心爱的人儿这一去，带去了伊人的心，牵走了伊人的魂，令伊人整个儿魂不守舍，脑袋里空空荡荡。这里以模糊之景色渲染出人物黯淡之离情。 词的下阙述怀，设想别后情景，表达深切的思念之情。“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说离别使人伤心，自古而然，皆因多情所致，似有自我安慰之意。可眼前的现实是，自己与情人在这冷落萧索的清秋时节分手，真教人难以忍受。词人别后的悲哀痛苦之情，全都融在这“清秋”之景中了。“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船在江中流，酒气被寒冷的江风吹消，从刚才迷迷糊糊的温柔梦境中清醒过来的词人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定下神来，向船窗外看去，只见习习晓风吹拂萧萧杨柳，一弯残月高挂杨柳梢头。残月发出淡淡银光，杨柳在微风中袅袅轻拂。这凄清的景象使词人勾起了对昔日温馨往事的回忆，深感眼前的孤寂凄凉，心中自然涌起重聚的渴望。“今宵酒醒何处”三句，被推为千古名句，不仅在于虚中有实，虚景实写，更因为以景“染”情，融情入景，创造了一个凄清冷落的怀人境界。“此去经年”四句，写词人想到前路是“千路烟波”，自己还要继续前行，真是“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既与情人彼此天各一方，形单影只，纵有“良辰美景”，也形同虚设，不能排遣离后思念的痛苦。因为情人不在身旁，自己纵有万语千言，无限风月情怀，又能向谁诉说呢？言别后“风情”无与人说，突出昔日与情人有说不完的欢乐情事、风流情致，见出时空阻隔对有情人的残酷。这里以别后羁旅生活的痛苦极写对情人的思念之深切，对过去欢乐时光之万般留恋。 纵观全词，词人善于通过景与情的浓重描写，编织出一个充满离情别绪的清秋境界，一对有情人的内心情感赤裸大胆地坦露无余，让人在淳朴、真实的情词中获得情感的充分满足。无论上阙的别时无绪，还是下阙的别后思念，都能以景写情，情融景中。上阙“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的实景中融入了万般无奈的愁绪，下阙“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虚景中写出了凄清冷落的孤寂情怀。同时，词人善作精细的铺叙，借以展示人物细腻的内心活动，使人物形象呼之欲出。上阙“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二句，写离别场面，借助动词“执”、“看”、“凝”，铺叙出特定情境中人物的动作、情态，写出了人物此时此境中无奈而心碎的内在情感。韦庄词《菩萨蛮》五首其一“红楼别夜堪惆怅”一阙也写离别，其中“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二句写离人与情人的辞别之泪，也是一种无言的凄惋境界。临别无言，唯以泪对，自然是万言于心，无从说起。比较而言，韦庄的“美人和泪辞”极其凝练，而柳永的“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则铺叙得生动细腻，引人心酸。下阙“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于设想别后生活的虚写中铺叙了萧瑟凄清的实景，将词人的伤别之情融于实景之中，让人在凄清冷落的鲜活境界中深深体味出词人沉郁孤寂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