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届高考作文素材：台静农《伤逝》

2021 届高考作文素材：台静农《伤逝》 编者寄语 台静农好怀旧。他那种对人事的眷恋与热爱，或许是他一生都无法摆脱的。从有记录的 他的第一篇文章《祭六弟》开始，他就不断地忆人，文题如《有关西山逸士二三事》、《记 张雪老》、《何子祥这个人》、《怀诗人寥音》、《记波外翁》，非常明白地表现了这一点。 台静农与张大千的交往，原本就是一个重要的忆人题材。中国五千年来书画的因缘也正是台 静农与张大千仿佛前世注定的情谊，使他们在心气上更能超越普通朋友的相交而达到近乎 “灵”的相属，如此深厚相知，所以当一方猝然逝去，另一方的哀痛之深可想而知。沉淀已久 的哀思，与“温柔敦厚，哀而不伤”的心态，构成了这样的一篇《伤逝》。在这样的一篇《伤 逝》中，心平气和、从容温润的文字不是那种清丽感伤的呼喊，而是一种水波不惊的流泻， 雍容淡定，没有一个字像是作者刻意“做”出来的。 披文入情 伤逝 ①今年四月二日是大千[1]居士逝世三周年祭，虽然三年了，而昔日言谈，依稀还在目前。 （文章开头我们看到的“三年”这个时间词是台静农使自己的悼文避免流于范式的三年，是他 将自己的追思沉淀过滤的三年，是他用动态的悲哀化为静态的回忆的三年。台静农的怀人之 文多而不滥、哀而不伤、温柔敦厚的特点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他的这份耐心——不急于表 露，只需娓娓道来。）当他最后一次入医院的前几天的下午，我去摩耶精舍，门者告诉我他 在楼上，我就直接上了楼，他看见我，非常高兴，放下笔来，我即刻阻止他说：“不要起身， 我看你作画。”随着我就在画案前坐下。 ②案上有十来幅都只画了一半，等待“加工”，眼前是一小幅石榴，枝叶果实，或点或染， 竟费了一小时的时间才完成。第二张画什么呢？有一幅未完成的梅花，我说就是这一幅罢， 我看你如何下笔，也好学呢。他笑了笑说：“你画的梅花好啊。”其实我学写梅，是早年的事， 不过以此消磨时光而已，近些年来已不再有兴趣了。但每当他的生日，不论好坏，总画一小 幅送他，这不是不自量，而是藉此表达一点心意，他也欣然。最后的一次生日，画了一幅繁 枝，求简不得，只有多打圈圈了，他说：“这是冬心[2]啊。”他总是这样鼓励我。 立足当下，回忆往事；斯人已逝，其风犹存；娓娓道来，感慨系之。 ③话又说回来了，这天整个下午没有其他客人，他将那幅梅花完成后也就停下来了。相 对谈天，直到下楼晚饭。平常吃饭，是不招待酒的，今天意外，不仅特要八嫂拿白兰地给我 喝，并且还要八嫂调制的果子酒，他也要喝，他甚赞美那果子酒好吃，于是我同他对饮了一 杯。当时显得十分高兴，作画的疲劳也没有了，不觉的话也多起来了。 小说是情节的虚构，诗是语言的虚构，散文是一种毫无框架的真实。没有任何形式予散 文以固定的指向，散文所能依靠的，只是真实感情的质量，而真实感情的质量，又不是通篇 的呼号可以体现的。作者攫取了与友人交往过程中的几件日常生活的细节，像一个说故事人 一般，将我们带入了那个书画相携、山水同志的悠然世界。 ④回家的路上我在想，他毕竟老了，看他作画的情形，更令人伤感。犹忆 1948 年，大概 在春夏之交，我陪他去北沟故宫博物院，博物院的同人对这位大师来临，皆大欢喜，庄慕陵 兄更加高兴与忙碌。而大千看画的神速，也使我吃惊，每一幅作品刚一解开，随即卷起，只 一过目而已，事后我问他何以如此之快，他说这些名迹，原是熟悉的，这次来看，如同访问 老友一样。当然也有在我心目中某一幅某一些地方有些模糊了，再来证实一下。 大巧之后，复归于拙，作者摈弃了所有华丽的字词，全篇纯用白描，句式简单短小，用 字平凡中庸，无任何雕琢渲染的痕迹，只因文章的感情基调确乎是淡到了心平气和，气度从 容，淡到无需逞强卖弄，更无斧凿痕迹的程度。 ⑤晚饭后，他对故宫朋友说，每人送一幅画。当场挥洒，不到子夜，一气画了近二十幅， 虽皆是小幅，而不暇构思，着墨成趣，且边运笔边说话，时又杂以诙谐，当时的豪情，已非 今日所能想象。（插叙往事，今昔作画对比，感慨生命变化，表达作者对大千先生的感慨怀 念之情。）所幸他兴致好并不颓唐，今晚看我吃酒，他也吃酒，犹是少年人的心情，没想到 这样不同寻常的兴奋，竟是我们最后一次的晚餐。数日后，我去医院，仅能在加护病房见了 一面，虽然一息尚存，相对已成隔世，生命便是这样无情。 ⑥摩耶精舍与庄慕陵（严）兄的洞天山堂相距不过一华里，若没有小山坡及横木遮掩， 两家的屋顶都可以看见的。慕陵初闻大千要卜居于外双溪，异常高兴，多年友好，难得结邻， 如陶公与素心友“乐与数晨夕”，也是晚年快事。大千住进了摩耶精舍，慕陵送给大千一尊大 石，不是案头清供，而是放在庭院里的，好像是“反经石”之类，重有两百来斤呢。 ⑦可悲的，他们两人相聚时间并不多，因为慕陵精神开始衰惫，终至一病不起。他们最 后的相晤，还是在荣民医院里，大千原是常出入于医院的，慕陵却一去不返了。 此处为一篇文章的转接处，由张大千到庄慕陵，作者言说的对象有了改变，但同明相照， 同类相求，“成熟稳重，温柔敦厚”的老式文人彼此倾慕、相互吸引的情感没有改变。 ⑧我去外双溪时，若是先到慕陵家，那一定在摩耶精舍晚饭。若是由摩耶精舍到洞天山 堂，慕陵一定要我留下同他吃酒。其实酒甚不利他的病体，而且他也不能饮了，可是饭桌前 还得饮一杯掺白开水的酒，他这杯淡酒，也不是为了我，却因旧习难除，表示一点酒人的倔 强，听他家人说，日常吃饭就是这样的。 一个八十五岁的老人，在他无可避免地日渐昏聩的记忆中，近四十年前老友的一句话、 一个神态却依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文字背后所深蕴的拳拳深情呼之欲出。 ⑨后来病情加重，已不能起床，我到楼上卧房看他时，他还要若侠夫人下楼拿杯酒来， 有时若侠夫人不在，他要我下楼自己找酒。我们平常都没有饭前酒的习惯，而慕陵要我这样 的，或许以为他既没有精神谈话，让我一人枯坐着，不如喝杯酒。当我一杯在手，对着卧榻 上的老友，分明死生之间，却也没有生命奄忽之感。或者人当无可奈何之时，感情会一时麻 木的。 奄忽：释义为疾速、倏忽，常指生命逝去的匆促。此处虽无痛苦有呼号，这种貌似淡远 的情状却与溥心畲听见老鸦鸣叫时“告凶今日浑闲事，已是曾经十死余”的心态有些类似。 1986 年 3 月 作者：台静农 注：[1]大千：张大千，著名画家。[2]冬心：名金农，号冬心，扬州八怪之一，善画梅。 文章珠玑 后来病情加重，已不能起床，我到楼上卧房看他时，他还要若侠夫人下楼拿杯酒来，有 时若侠夫人不在，他要我下楼自己找酒。我们平常都没有饭前酒的习惯，而慕陵要我这样的， 或许以为他既没有精神谈话，让我一人枯坐着，不如喝杯酒。当我一杯在手，对着卧榻上的 老友，分明死生之间，却也没有生命奄忽之感。或者人当无可奈何之时，感情会一时麻木的。 思考探究 1.结合全文简要概括张大千先生的形象特点。 2.文章后四段作者为什么用大量笔墨写庄慕陵这个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