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其人其书——从郭店《老子》到今本《老子》(一)【摘要】郭店《老子》出土面世,为解决“老子其人其书”问题提供了可靠证据。老子姓老氏,名聃,春秋宋国沛人,与孔子同时且长于孔子。孔子死后二百年左右流传的郭店《老子甲》是老聃思想的表述,与今本《老子》相对应章节有明显差异。郭店《老子甲》积极应世,主张以“道”佐人主治国,以“亡事”取天下。春秋老子的历史真实性不容怀疑。【关键词】老子;反思;老子传;老子甲;真实性老子是发端于春秋时期的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自春秋而战国,后起道家,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将道家原创者的思想与自己的思想溶合在一起,经过高度整合之后,以《老子》传之于世。后世只知《老子》是道家思想的代表作,并不了解道家原创者的思想,于是便演绎出“老子·《老子》是是非非”的许多故事,郭店《老子》面世,为我们认识老子提供了文献依据。两千多年来的是是非非终于有了结局。“老子其人其书”是学术思想史上讨论已久的传统命题。郭店《老子》出土面世以前,对老子这个人和《老子》(今本《老子》,或称传世本《老子》)这本书的时代问题,特别是老子这个人时代问题,意见分歧很大。有人认为老子在孔子之前,有人认为在孔子之后,也有人认为在庄子之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然而各派意见都有自己的依据,这些依据主要来源有二:一是《老子》(今本《老子》,或称传世本《老子》)这本书,二是《史记·老子传》。“其人”、“其书”是两个密不可分的问题,有人才有书,有书必有人。现在有了郭店《老子》,从郭店《老子》与今本《老子》的比较研究中,可知郭店《老子》与今本《老子》是带有不同倾向性的两本书,因此,关于“老子其人其书”的讨论便有了识其“庐山真面目”的基础。一、“老子其人其书”讨论的反思郭店《老子》出土面世以前,关于“老子其人其书”的讨论,任继愈先生的《老子新译·
绪论》归纳为三派意见:第一派认为老子与孔子同时,今本《老子》一书是老聃遗说的发挥,并非老聃的原创思想。马叙伦、张煦、唐兰、郭沫若、吕振羽、高亨等最早提出这种意见。第二派认为老子是战国时人,今本《老子》一书出于战国之世。清代的汪中,近现代的梁启超、冯友兰、范文澜、罗根泽、侯外庐、杨荣国等最早提出这种意见。第三派认为今本《老子》一书“非一人之言,亦非一时之书”,成书在秦汉之间。这一派的代表有顾颉刚、刘节等。关于今本《老子》这本书时代问题,郭店《老子》出土面世以前的讨论,其实分歧意见并不大,大都认为是战国时代的作品。“唐兰认为,《老子》书的撰成,应当在《墨子》、《孟子》成书的时期。这因为:仁义并称,《论语》所无,而墨、孟所有;《老子》的文体,很像《墨子》中的《尚贤》、《尚同》等篇。”“冯友兰:《老子》是战国时的作品。一则孔子之前无私人著述之事,故《老子》不能早于《论语》。二则《老子》的文体,非问答体,故应在《论语》、《孟子》后。三则《老子》之文体为简明之经体,可见其为战国时之作品。”“侯外庐:老子思想为孔、墨显学的批判发展,其书出于战国之世。”“杨荣国:《老子》一书不仅成于战国时代,而且成于战国时代的庄子之学大兴之后。理由是:⑴书中包含有先秦道家各派思想。如杨朱的贵生思想,如宋牼的情欲寡浅的思想,关尹的清虚的思想,彭蒙、田骈的‘不教’思想,庄周、慎到‘弃知去己’的思想等。⑵书中有对各派学说的批判。如对孔子的仁、对墨子的贵义、尚贤、明鬼,对孟子的仁义对举,以至商鞅的变法,一概加以否定。⑶充分发挥了庄子‘道先天地’的‘道’的观念,而舍了庄子的天的自然观念。把运动静止化,说明道家立场转向反动。”[1]P2-7任继愈先生认为“《老子》书(后来称为《道德经》)共五千多字,可能成于战国初期,为老子后学所编篡。”[2]P112“《老子》的成书,是经过相当一段时间的。先秦的典籍很少由个人执笔写成,而是由各学派的门徒不断的发展、补充,经过若干年代才成为‘定本’。这一补充和发展的时间可以长达一二百年以至几百年。像《周易》的形成至少经过五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墨子》的《墨经》与墨翟的时代也有一百多年的间隔;《管子》一书,包含了从春秋到汉初的思想;《孙子兵法》也是长期集结成书的。此外,很少受到怀疑的《论语》、《荀子》、《韩非子》也都夹杂着汉儒所增补的材料,但并不能因此否认孔、墨、韩、荀诸哲学家是他们的书的基本思想的奠基人。《老子》书也不应例外。我们不能因为其中发现个别地方有战国时代思想的一些迹象,就把全书的时代后移。”[1]P9-10认真分析研究各派的意见,各派对今本《老子》一书的特点的把握都是精当的。通过郭店《老子》与今本《老子》的比较研究,我们认为任继愈先生的意见是最中肯的,今本《老子》是战国初期老子后学的整合之作。至于第三派意见,认为“成书在秦汉之间”
,已被1976年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帛书《老子》所否定,这里不再赘述。关于“老子其人”,郭店《老子》出土面世以前的讨论,第一派认为老子姓老氏,名聃,年辈长于孔子。“唐兰引证《庄子·天下》和《韩非子》中之《六反》、《内储说下》、《亡征》诸篇关于老子言论的记载后说:‘根据上面的材料,可以知道《天下》的作者和韩非子,都以为《老子》里的话是老聃所说。《天下》的作者,现在很难断定,但总和庄周、惠施都接近,而文章里又提到公孙龙,可以证明是平原君时代的作品。那么孔子卒后二百年左右,有一本业已流传的著作和今本《老子》差不多,当时人以为是老聃的语录,这大概是很真确的事了。’但这语录的作者是什么时代的人呢?唐兰认为:(甲)老聃和孔子的的关系,根据《礼记·曾子问》和《庄子》中对孔、老关系的记载及《吕氏春秋·当染》都可确认老子在孔子前。孔子曾经跟老子学习过。所以,‘至少可以证明老子和孔子同时,见过面,而年辈比孔子长的事实’。(乙)根据《庄子》中《应帝王》和《寓言》篇,证明杨子居(即杨朱)是老子的弟子‘是可能的’,而‘杨朱、墨翟时代相近’,‘杨、墨和曾子时相当’,所以,‘老子和孔子并时是可能的’。(丙)《史记·老子传》中的恍惚之辞是根据‘假’、和‘解’的家谱推出来的,其实不可信,‘却一则说,与孔子同时亡;再则说,自孔子死之后。表明他深信老子和孔子是同时的’。”[1]P2-4从唐兰先生的论述中,我们明白了两个基本点,第一,今本《老子》里的话并非全是老聃所说,多是老聃遗说的发挥;第二,孔子死后二百年左右,有一本流传的著作和今本《老子》差不多,当时人以为是老聃的语录。这说明老聃并不是今本《老子》的作者,孔子死后二百年左右流传的“老聃的语录”才是老聃思想的表述。“老聃的语录”的存在,唐兰先生只是推断,从“老聃的语录”流传的时间是在“孔子卒后二百年左右”来看,正是郭店《老子》流传的时间,“老聃的语录”是否就是郭店《老子》!如果“老聃的语录”与郭店《老子》有关,或者就是郭店《老子》中的《老子甲》,那么,唐兰先生的意见,是最有说服力的,也是对“老子其人”最符合历史事实的回答。第二派认为老子是战国时代人,一说老子即李耳,一说老子即太史儋。“冯友兰:其实老学首领,战国时之李耳也。传说中之老聃,果为历史人物与否,则不可知。”“罗根泽:老子即太史儋。《老子》书即太史儋所著。证据如下:⑴《史记》载太史儋即老子,决非虚言;⑵‘儋’和‘聃’音同字通,《吕氏春秋·不二》作耽;⑶聃为周柱下史,儋亦周之史官;⑷老子有西出关之故事,太史儋见秦献公,亦必出关。”“
范文澜:《道德经》五千言,确是战国时期的著作。据《史记·老子列传》所说,《道德经》著者是楚国苦县(河南鹿邑县)厉乡曲仁里人李耳。《道德经》是战国时李耳作,《史记》载李耳乡里世系甚详,决非虚构。”[1]P6第二派意见,值得重视的也有两点:第一,老聃是传说中的人物,今本《老子》的作者不是老聃;第二,今本《老子》(或曰《道德经》)即太史儋(或曰李耳)所著。第二派意见和第一派意见相比较,在今本《老子》及其作者的问题上,观点基本一致,都认为作者不是老聃,是战国时期的著作。两派意见的焦点在“老聃”这个的历史人物的认识上。第一派意见认为“老聃”是真实的历史人物,“确在孔子之先”,“孔子卒后二百年左右”,有“老聃的语录”流传;第二派意见认为“老聃”“果为历史人物与否,则不可知”。在郭店《老子》出土面世以后的今天,我们认为第一派的意见是符合历史事实的。二、《史记·老子传》解读《史记·老子传》[3]对老子的姓氏、乡里、行状、世系进行了全面介绍。从所介绍的老子行状来看,“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这是介绍的与孔子同时、年辈长于孔子的春秋老子(老聃)。“(老子)居周久之,见周之衰,乃去。至关。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馀言而去。”这是介绍的与关尹同时的战国初周太史儋。从所介绍的老子世系来看,“老子之子名宗,宗为魏将,封于假干。宗子注,注子宫,宫玄孙假。假仕于汉孝文帝,而假之子解为胶西王邛太傅,因家于齐焉。”这是介绍的战国时老学首领李耳。《史记·仲尼弟子传》载:“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仲平,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史记·周纪》载:“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年)九鼎震,命韩、赵、魏为诸侯,……烈王二年(前374年,孔子卒后105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据马叙伦考证,孔子五十一见老子,老子“盖已八九十岁”[1]P2。如此高寿的老人,怎么可能在一百多年以后出关?看来,出关的只能是《周纪》所载的见秦献公的太史儋;老子本来就比孔子年长三四十岁,老子的八代孙怎么可能与孔子的十三代孙同时?看来,与孔子的十三代孙同时的只能是战国时老学首领李耳的八代孙。从《老子传》来看,与关尹相会并留下“言道德之意五千馀言”而出关的是“周守藏室之史”、“姓李氏名耳”
的老子。此事在《史记》其他篇章无记载,而“周太史儋见秦献公”不仅《周纪》记载了,且并见于《秦纪》。周太史儋出关见秦献公应是可信的史实。《老子传》曰:“老子者,……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后汉书·桓帝纪》注引《史记·老子传》原文曰:“老子者,……名耳,字聃,姓李氏。”太史儋名“儋”,李耳字“聃”(或谥曰聃)。“儋”和“聃”,音同字通。李耳“字聃”的“聃”,应读为“儋”。“名耳,字儋,姓李氏”的李耳即太史儋,乃战国时老学首领也。太史儋和李耳为一人,《老子传》中也有此一说,只不过是以疑笔的方式交代的。《老子传》云:“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或曰儋即老子,或曰非也,世莫知其然否。”这说明,秦汉之际,不仅老聃(春秋老子)与李耳分辨不清了,太史儋与李耳也分辨不清了,甚至老聃与老莱子也分辨不清了。《史记·老子传》是因今本《老子》(或称“道德经”)一书而写,是今本《老子》一书作者的“传”。时间的流逝,历史的变迁,《老莱子》十五篇(或曰十六篇)散佚了,“孔子卒后二百年左右,有一本业已流传的……老聃的语录”⑻也散佚了。不仅司马迁没见过“老聃的语录”,平原君时代的《庄子·天下》的作者以及韩非子也没见过“老聃的语录”,他们都以为今本《老子》里的话是老聃所说。⑼《庄子·天下》载:“以本为精,以物为粗,以有积为不足,澹然独与神明居。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关尹、老聃,闻其风而悦之。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庄子·天下》的作者所说的“老聃”是不是指“春秋老子”?就《庄子·天下》的文字叙述来看,一个“主之以太一”,一个“建之以常无有”,关尹和老聃并列,他们应该是同时代人。《庄子·天下》的作者所说的“老聃”和关尹一样是战国人,与关尹同时的“老聃”是“战国老子”,而不是“春秋老子”!因此,“老聃”应读为“老儋”,“老儋”即“太史儋”,亦即“李耳”。太史儋(或曰“老儋”,即李耳)与关尹同时,是今本《老子》的作者。从平原君时代到秦汉之际的一百多年间,人们已很难确知老聃与今本《老子》的关系。《庄子·天下》的一记载说明,在平原君时代,关尹与老聃之间的关系、老聃所处的历史时代已经出现了疑问。到了司马迁写作《史记·老子传》的年代,又出现了李耳与老聃的关系、太史儋与老聃的关系,还有老莱子与老聃的关系。司马迁面对这些无从考证的史料,只有采取“疑则传疑”的态度,于是《老子传》中出现了老子“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一为:字曰聃)”、“或曰老莱子”、“或曰儋即老子”的记载。司马迁根据《庄子·天下》的记载,把“李耳”与“老聃”
合而为一,并且记载了老子出关与关尹相会。司马迁是中国古代杰出的史学家,在《史记·老子传》中,在肯定《老子》的作者是“李耳”的同时,留下“或曰老莱子”、“或曰儋即老子”两处疑笔,这是对当时无从考证的史料采取“疑则传疑”态度的具体表现。郭店《老子》溶入今本《老子》之后,道家后学者的思想与道家原创者的思想溶为一体,“经”、“说”莫辨,使后人不知哪是原创者的思想,哪是后学者的发展和创新。在《庄子·天下》的作者和司马迁心目中,只有今本《老子》,所以《庄子·天下》说“老聃”是《老子》的作者,司马迁说“李耳(谥曰聃或字曰聃)”是《老子》的作者。郭店《老子》出土说明今本《老子》并不是唯一的《老子》版本,司马迁和《庄子·天下》的作者所说的《老子》只是他们所见到的今本《老子》,所说的“老聃”和“李耳(谥曰聃或字曰聃)”是他们所见到的今本《老子》的作者。至于“或曰老莱子”、“或曰儋即老子”两处疑笔,要做具体分析。司马迁的“疑则传疑”所传的是两种“疑”,一种是“众疑我不疑”,一种是“众疑我亦疑”,“或曰老莱子”属前者,“或曰儋即老子”属后者。司马迁以为《庄子·天下》说的“老聃”是春秋老子,他把李耳也当成春秋老子,所以把“李耳”与“老聃”合而为一。司马迁认为太史儋是战国初期人,公元前374年见秦献公,因此“儋即老子”所传之“疑”,乃是“众疑我亦疑”。“或曰老莱子”所传之“疑”,乃是“众疑我不疑”。因此在《老子传》“或曰老莱子”之后加上了“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并且在《史记·仲尼弟子传》中明确记载了“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楚老莱子。”在司马迁心目中,老子(老聃)、老莱子是春秋时代“孔子之所严事”的两位先哲,“老子修道德”,老莱子“言道家之用”。三、老子的历史真实性《史记·老子传》:“老子……周守藏室之史也。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己。’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老子修道德,其学以自隐无名为务。”“
或曰,老莱子亦楚人也。著书十五篇,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云。”《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适周问礼,盖见老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曰: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史记·仲尼弟子传》:“孔子之所严事,于周则老子,于卫蘧伯玉,于齐晏平仲,于楚老莱子,于郑子产。”《史记》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记载了上起传说的黄帝下至汉武帝凡三千年左右的历史。司马迁为了史料的真实,“网罗天下放失旧闻”,亲自调查采访,收集传说故事;参阅了他当时所能看到的全部资料,包括皇家档案秘藏。对于所搜集到的材料,进行了十分审慎的处理。对于当时无从考证的史料采取“疑则传疑”的态度,绝不妄断。因此,对《史记》写定的史料,除非有新发现或出土文献依据,是不应妄加否定的。从郭店楚墓竹简所提供的材料来看,把李耳说成是与孔子同时的春秋老子,司马迁的确错了,但他所提供的关于“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的材料并没有错,“老子修道德”并没有错。司马迁虽然存留了“或曰老莱子”一说,但却留下了老莱子“言道家之用,与孔子同时”的宝贵材料,为我们正确认识郭店《老子乙》提供了理论依据。如果说《老子传》因历史材料的局限给后世留下了一些遗憾的话,那么在《孔子世家》、《仲尼弟子传》中,关于老子的记载,却使人们耳目一新,给了后世一个准确、清晰的回答:老子不仅是一位真实存在的历史人物,而且是孔子师事过的道家学派的创始人,这是不可否认的历史事实。典籍中关于老子多有记述,不仅道家典籍有记述,儒家典籍也有记述。《庄子》中有关老子的记述凡十八见,其中内篇三见,外篇十见,杂篇五见。从内容来看,记述与孔子的交往与对话的有八见,都是记述孔子求教于老子。现摘录其要于后:《庄子·天道》:“孔子西(观)藏书于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聃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观)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曰:‘善。’往见老聃……”《庄子·天地》:“夫子问于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可不可,然不然。……’老聃曰:‘……
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众、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生,死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于天。’”《庄子·天运》:“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老子曰:‘然,使道而可献,则人莫不献之于其君;使道而可进,则人莫不进之于其亲;使道而可以告人,则人莫不告其兄弟;使道而可以与人,则人莫不与其子孙。然而不可者,无佗也,中无主而不止,外无正而不行。……’”《庄子·田子方》:“孔子见老聃,老聃新沐,方将被发而干,慹然似非人。少焉见,曰:‘丘也眩与?其信然与?向者先生形体掘若槁木,似遗物离人而立于独也。’老聃曰:‘吾游心于物之初。’孔子曰:‘何谓邪?’曰:‘心困焉而不能知,口辟焉而不能言。尝为女议乎其将……’孔子曰:‘请问游是。’老聃曰:‘夫得是至美至乐也。得至美而游乎至乐,谓之至人。’”《礼记·曾子问》关于老子的记述凡四见,皆称“老聃”,其内容是回答孔子问礼。现摘其一录于后:“曾子问曰:‘葬引至于堩,日有食之,则有变乎?且不乎?’孔子曰:‘昔者吾从老聃助葬于巷党,及堩,日有食之。老聃曰:丘,止柩就道右,止哭以听变,既明反而后行。曰礼也。……’”从以上《庄子》、《礼记·曾子问》所记述的来看,可以明确三点:其一,老子与孔子同时且长于孔子,孔子曾不只一次地问礼、问道于老子;其二,老子与孔子一样,因姓“老”才被称为“老子”;其三,老子早年曾任周天子史官,年老退休居于沛。关于孔子与老子相见至少有三次。第一次应是“从老聃助葬于巷党”。据马叙伦考证,“老子生当定王、简王之世,孔子五十一岁见老子,为敬王十八年,盖已八九十岁”[1]P2。也就是说,老子与孔子同时,长孔子三十多岁。鲁昭公七年(公元前535年),孔子十七岁,“年少好礼”,“与鲁人南宫敬叔往学礼焉”。(《史记·孔子世家》)据高亨考证,老子“因受甘悼公或甘简公(杜注:“甘简公,周卿士。”“甘悼公即过。”过,甘简公之弟。)的迫害”去周,此时正在鲁国。[4]因此孔子有机会在鲁向老子问礼,并从老子“助葬于巷党”。孔子答曾子问所说的“昔者吾从老聃”之“昔者”应是一佐证。第二次应是《孔子世家》所载孔子“适周问礼”。《索隐》云:“孔子适周岂访礼之时即在十七耶?且孔子见老聃云甚矣道之难行也,此非十七之人语也,乃既仕之后言尔。”若孔子“适周问礼”
是十七岁,则应是鲁昭公七年(公元前535年),老子在鲁不在周。鲁昭公十二年(公元前530年)“成、景之族赂刘献公,丙申,杀甘悼公”,老子才有可能回洛阳。以此,孔子“适周问礼”应在鲁昭公十二年之后。另外,此次“适周问礼”的记述中有“孔子自周反于鲁弟子稍益进焉”的交代,年仅十七岁的青年,恐尚无弟子。《索隐》所云“既仕之后”带弟子“适周问礼”较为合理。又,此次“适周问礼”,老子的临别赠言的核心内容是“毋以有己”,这与《庄子·天地》“夫子问于老聃”所记述的“忘己”思想是一致的。因此,这次孔子与老子相见,孔子应是三十多岁,老子六七十岁。地点应在今洛阳。第三次应是《庄子·天运》所记述的“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孔子五十一岁见老子,老子“盖已八九十岁”(马叙伦),作为周守藏室史(或称柱下史)退休居于沛是合情理的。不管一个人活多少岁,没有八九十岁不退休的。沛,今江苏沛县,在商丘东偏北,徐州(春秋宋地彭城)北偏西,地近齐、鲁。老子学于商容可能就在这里。《庄子》又记载老子弟子阳子居、崔瞿、叔山无趾、庚桑楚、南荣趎、柏矩等,都曾南之沛学于老子。因此,孔子南之沛见老子,其事可信。《庄子》中有关老子的记述凡十八见,除弟子阳子居,以及南荣趎、士成绮见老子称“老子”外,其馀十五见均称“老聃”,间或称“老子”。《广韵·晧韵》:“老,姓。”《通志·氏族略四》:“老氏,《风俗通》:颛帝子老童之后。《左传》宋有老佐。《论语》老彭,即彭祖也。”似应认为老子姓老氏,名聃,非李耳也。老聃青少年时期曾学于商容。(《淮南子·缪称训》:“老子学商容。”)从老聃晚年居于沛来看,从齐地来的商容(《管子·小匡》:“商容处宋。”)很可能就在沛(沛近齐地,是宋出入齐的必经之地)聚徒讲学。沛,是老聃青少年时期求学的地方,也是老聃晚年居住的地方。疑老聃为春秋宋国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