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小说《秦腔》的语言问题研究

贾平凹小说《秦腔》的语言问题研宄摘要：小说《秦腔》独具特色，关中方言穿插其中蕴含民俗文化，语言的陌生化加上字词的音乐性特创，贾平門经过多年的积累和创造，以自己独树一帜的语言艺术构架起自己独树一帜的文学艺术的天地。关键词：《秦腔》语言问题方言土语陌生化音乐性2008年贾平門的小说《秦腔》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它的整个叙事能力是灵动，叙述中使用了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两种叙述方式，这两种叙述方式纠缠在一起，在这两个叙述者之外，还有一个全知全能的叙述者在深藏在第一人称叙述者之后，如此复杂的方式表达了体现了作者对于所描述的乡村复杂而耐人寻味的感情，文学的魅力靠语言来表现，《秦腔》的语言相较而言，应当是比较独具特色的，特别是关中方言穿插其中加以作者的个人创新，构成了另外一番韵味。笔者认为：《秦腔》的语言显示了作家深刻驾驭文字的功力基础，透过文木，可从最佳语言的运用上进行研宄和学习。一、语言的地方口语化是民俗文化内涵的体现作者生长的文化场屮各种文化形态和生活空间的变动，对作者作品的语言形态影响是错综复杂的，长期浸淫在浓厚的地域文化氛围中，作者的小说语言往往显示出浓烈的地方色彩，也使得小说语言更有艺术感染力。对一个作家来说地域文化往往意味着“小说语言与叙事视角的选择、言语风格的确定以及语言结构的形成，地域文化精祌在小说中所起的作用可以说是关键性的，那些深受地域文化侵染的作家总是在这种文化精神的指导T展开叙事。”①贾平凹出生于険四乃•凤县，丹凤县地属商洛市，其方言属于北方方言之下的关中次方言区。在去省城西安之前近二十年里，贾平間一直生活在商洛，在这期间，他“掌握了大量的故土语汇”②。在后来的几十年的文学创作阶段，賈平凹对家乡以及家乡的语言经历了一个从抵触一一终于脱掉这层农民皮了③一一到接受，再到欣赏、融合个性运用创新的过程。在《秦腔》贾平凹借用近乎完全口语化的关中方言系统，展现了中国乡土社会传统风习的衰变。作家在用“清风街”的语言对“清风街”民众从每一天的吃喝拉撒的一系列鸡零狗碎的事写起，写到了锅碗瓢盆、婚丧嫁娶、垦荒修地、收缴税费等。作者在铺陈中使用了大量的关中地区流行的方言土语,这些地方化的口语看似粗鄙，却蕴含着丰富的民俗文化|A）涵,让人读起来生动传神，意味深长。赵宏声就开始说奉承话，说清风街过去现在的大户就只有夏家和白家，夏家和白家再成了亲家，大鹏展翅，把半个天光要罩啦！夏天智说：“胡说的，家窝子大就吃人呀？！”（第1章，2-3页）这里说的“窝子”和通常意义上的“窝”，是有区别的。“窝”指的是禽兽或其它动物的巢穴，如鸡窝、狼窝、马蜂窝等等，文章中的“窝子”，是指人或动物扎堆、聚会的场所，有时也指抱团汇聚的群体。窝里的成员是具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人”，窝是这“一家人”先天就决定了的必需的生存处所。关中方言里的“窝子”是人或动物生存过程中因了某种关系而结成的没有先天必然性的群体和处所的泛称。大凡“家窝子”里的成员，一般都有着关的血缘关系、共同的生存需要或共同利益，是为一个 共同目标而结合在一起的，书面语也叫做家族。关中方言“家窝子”一般用到家族的问题上，它也常常出现在这样两句话中：“闹家窝子”，“护家窝子”。所谓“闹家窝子”，是说冇的人不分亲疏，专门跟同宗同族的人找莕，作对，或者闹事；看似小而不言的事，他都斤斤计较，而且不依不饶。待到他跟“外人”发生纠纷时，就一副奴才相。所谓“护家窝子”说的是，族人中有人有了出息，或致仕，或致富，总之得是个体面人。凡族人子弟，都能跟着沾光：遇到不好的事，他帮着“摆平”；办事有阻力，他帮着疏通：谁家遇到了过不去的坎，他出头露面给予帮衬。对他这样的人，族人也包括“外人”，都会送他“护家窝子”的美称。夏天义是在第二天的早晨起来，穿衣服就显得宽了许多。二婶不让他出门，在家给他打荷包蛋吃，他不吃，偏要出门，他说：“褂子呢，把褂子拿来！”二婶取了对襟褂子，他说：“雪花呢大衣呢？！”二婶说：“你穿那干啥，你不嫌人笑话？”夏天义说：“我偷人啦？！”雪花呢短大衣披着，戴了大椭石头镜，叼着黑卷烟从街上走。（第5章，80-100页）对襟，指汉服上衣的一种式样，两襟相对，纽扣在胸前正中。语出《红楼梦》第四九回:“独李纨穿一件哆罗呢对襟褂子。”汉服对襟衣领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战国,对襟跟交领，是汉服几千年来重要的两种衣领，也是汉服阀有衣领。对襟汉服的款式颇多，有对襟罩衣（半臂、鹤氅、披衫、褙子、比甲），对襟上衣（对襟襦、对襟衫）。陕丙是华夏民族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又是历史上封建王朝建都时间最久的地方。由于受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的影响，数千年来，积淀在这块黄土地上的服饰民俗文化十分丰厚，无论在传统的服装式样上或人们的修饰打扮上，无不情趣盎然，保持着鲜明的地方特色，衬托出三秦人民憨厚朴实、粗犷豪放的精神气质。当时短衣是广大农民的日常装束，传统的中式短衣有对襟和斜襟两种。男子的中式上装大多是对襟的，俗称“对襟褂子”，其款式是直线型的，长及臀部，两侧幵小，直领，前面钉一排布疙瘩纽扣，下方两边用同样布料做衣兜。这种短衣冇棉、夹、.单之分。短大衣，流行于五六十年代，与大衣的款式完全相同，但比大衣短，仅及臀小*,常以毛皮或栽绒为领，两侧做斜插衣袋，行立皆可插手其间以取暖。多为教师、学生及普通知识分子冬季的穿着，这种短衣现在己很难见到，多以羽绒服替代。“在中国，衣不妨污浊，居室不妨简陋，道路不妨泥泞，而独在吃上分毫不能马虎。衣食住行的四事之中，食的程度远高于其余一切，很不调和。中国民族的文化，可以说是口的文化。”④演员们在夏天智家吃过了浆水面，大部分要连夜回县城，夏天智挽留没挽留住，就让夏雨去叫雷庆送人。夏天智说：“中星啊！咋没给中星沏茶？”四婶说：“我问他喝不喝浆水，他说不喝。”夏天智说：“中星是团长了，喝什么浆水！那茶呢，把茶沏上！”（第16、125页）“浆水”，是一种调味的佐料，因其味酸故而可以代替醋。浆水，亦名酸浆。粟米煮熟后，放在冷水里，浸五、六天，味变酸，面上生白花，取水作药用。但浸至败坏，则水有害。关中地区广大农村每年夏季儿乎家家都要用蔬菜涹制一缸浆水，一方面可用来代替醋作为拌面条的佐料，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降暑的饮品来饮用。《木草原始》记载：“浆，酢也。炊粟米热，投冷水重浸五、六日，味酸，生白花，色类浆，故名浆水。俗名酸浆；甘、酸、微温、无毒；调屮引气，宣和强力，通关开胃止渴,霍乱池利，消宿食。解烦去睡，调理脏腑。煎令酸止呕哕，白人肤体如缯帛，利小便，浸至败者害人。”“浆水面”是用浆水作为佐料做成的一种面条，主要见于陕南地区,也是关中广大农村地区的家常便饭。这种面条原料简易，经济实惠，适合下层人的U味，贾平凹称它为“下里巴人饭”，并说“不吃者绝不吃，喜吃者死都要吃”⑤。可 以说，在关中农村地区，“浆水”和“浆水面”这种“下里巴人饭”式的饮食在家家户户的饭桌上屡见不鲜。贾平凹在小说中运用关中方言给我们展现了关中农村浓厚的地方特色文化，同吋在表达吋更注重了语言的艺术美。二、运用“陌生化语言”表达技巧，追求新奇美趣的效果语言的陌生化，即打破语言习惯、规则、逻辑的常用表达模式，采用反常、新奇、陌生的表达，使语言所描绘的熟悉的事物，读起来时感到陌生，即熟悉而不庸俗，剌激乂新鲜，形成新颖奇特的审美效应，吸引人的阅读欲望。俄国形式主义学者什克洛夫斯基曾说：“艺术的目的是要人感觉到事物，而不是仅仅知道事物。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吋间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R的，必须设法延长。”贾平凹常在人们熟悉的语言形式上一反常态地创造出新奇的“陌生”。原本是很普通的语式、词汇，贾平凹偏要反其道而用之，理应不寻常的字眼，他乂要使之平白如话。《秦腔》中有这么一段描写：差不多是鸡都上架打盹了，天还没漫下黑，亮着一疙瘩一疙瘩火云。我在门口啪啦啪啦抖被单，隔壁来顺说：“今日有戏，这天也出祥瑞，怪怪的？”这有啥怪的，秃子，来顺是秃子，天也发了烧么！来顺说：“你才发烧哩！”我就是发烧哩，吃毕宴席回来我睡了一觉，睡着睡着身子发烫，我之所以抖被单，就是看把被单烧着窟窿了没有？……(第三章)这里用“差不多是鸡都上架打吨了”来描写傍晚时间，给人一种既新奇又有趣的感受，贴合农村的真实写照。“漫”从水，从曼，曼亦声。“曼”意为“延展的”。“水”与“曼”联合起來表示“一摊水在地面延伸、扩大(面积)”。本义：水向四面八方流淌，用来形容天变黑的给人一种动态感，同时亦展现了清风街傍晚时分的一种随性散漫的生活情景。贾平門喜欢在一些看似陌生的语言背后，包含着我们习以为常的事物，让读者透过陌生看到熟悉，通过语言外在形式的变换与伍装，使读者更加深入地理解文章内容。如：(1)后来我头疼得厉害，像熟透了的西瓜，铮儿铮儿响，就裂开了，我能感到从裂缝里往外冒白气。在文中，贾平还常常将所见的人事物的内容与表达之间拉开距离，让读者跳出欣赏习惯，从另一个角度，体会另一种特殊的审美情趣，给读者也带来了耳目一新的感觉。如：(2)我说：“牡丹你好！”太阳就出来了，夏天的太阳一出来屹甲岭都成白的，像是一岭的棉花开了。哎呀，一堆棉花堆在了一堵败坏了的院墙豁口上！贾平門以自己强有的文字驾驭能力，创新独特的个性化语言，展现语言的艺术面貌，给人“新奇与陌生”的审美感受，如此返朴归真，达到了一种新奇美趣的效果。三、《秦腔》的语言具有一定的音乐特性贾平凹非常注重小说语言的使用，《秦腔》屮穿插了秦腔戏剧的表达方式，文章当中叠词和拟声词的使用、句式的有意反复、对短句间或夹杂长句的大量的运用更是将音乐的韵律美感发挥得淋漓尽致，语言也具有了同戏剧秦腔一样的音乐性。小说《秦腔》当中都与戏剧秦腔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文中大量综合使用戏剧素材，表达人特情感，渲染气氛。并多次提到秦腔，引用了秦腔的戏文。例如：“耳听得樵楼上二更四点，小舟内难坏我胡女凤莲，哭了声老爹第儿难得见。”此处的故事情节为儿媳白雪为了追悼夏天智演唱的，小说通过叙述白雪演唱更加增添了难过的氛围，表现出了白雪的人生犹如秦腔选段里面演唱的一样凄凉。使用叠词，可以使小说富有节奏感增强文章的韵律美，使表达效果更加跌宕起伏。在小说《秦腔》中，贾平凹冇多处使用叠字，以增强语言的音乐性。这些叠字的使用 大体上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的描写性句子中对叠字的选用，即形容词的复叠；另一类是大量使用叠字对声音进行描绘，即拟声词的复叠。先来看看第一类情况。(1)她却用手捏了一下我的脸，说：“人倒是长得白白浄浄的么！”(2)G雪端端往戏楼走。(3)瞎瞎媳妇糊糊涂涂就跟了走。(4)夏天义没去刮胡子，下巴上的胡子乱哄哄的。(5)白白净净的白雪己经黑瘦黑瘦，头发也没有光泽，眼圈乌青。(6)白雪美美地睡了一觉。叠字词在《秦胶》屮随处可见，如(1)屮的“GG浄浄”叠词的与语境相结合，使人物形象刻画更加地饱满，提升了语言的表达效果，让人脑子里有“她”就是这样子的影像特征。再如(6)中“美美地”一词表达了白雪在经历一系列生活的波折中得到的片刻松缓，给读者在紧张焦虑的氛围中得到放松，就如高亢激烈的音乐有慢慢淡出的效果。賈平凹非常擅长拟声叠词在文中的运用，各种叠字对声音进行模拟，冇地方特色却生动有趣，有节奏感，使文章如音乐般灵动。例如：(1)夏天智还是端着那个白铜水烟袋，进来坐下，呼噌呼噌先吸了一锅儿，冰让赵宏声给他写门联。(2)我在门口啪啦啪啦抖被单，隔壁来顺说：“今日有戏，这天也出祥瑞，怪怪的？”(3)雨还是呼啦哗啦下，乡长口娘子捣老子的骂。(4)这些乌鸦站满了戏楼的山墙头上，一起喊：黑哇！黑哇！天就立马着黑，黑得乌鸦和戏楼一个颜色。拟声的叠词不仅赋予了文章灵动的音乐感，还反映了当时的一种生活情景，向读者传递各种情感讯息让人感同身受。如(2)中的“啪啦啪啦”叠词写出了引生当吋的抖被单的一种快节奏，更表达了一种生气无奈又需发泄A心不满情感。賈平凹在创作《秦腔》中词和句子上的反复、长短搭配增加了文章的韵味，使读者产生回荡的情调以及一种强烈而乂和谐的感觉。反复是一种字词的重复，出自排句，而在形式上又和排比句有所区别，反复的词和语句增加了文章的音长，增添了一种特别的韵味，又能恰当地表达情感极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小说中的短句具冇自己独特的特点，既可独立成句又可以组合成句，表达激烈交锋的故事情节时就会使用大量的短句，来表达急切的节奏。然而也非常注重长句的搭配，利用长句平缓短句的节奏以达到感情上的缓冲。小说的语言与音乐特性结合，利用音乐的特点将小说跌宕起伏的情感深刻地进行表达。通过秦腔戏剧艺术穿插、咅乐、叠词使用、长短句结合、词语反复使用的手法，使小说语言具有了音乐的节奏感、韵律感，使语言表述得更有层次感。四、结语《秦腔》这部具有中国浓郁陕西地方特色的小说，语言上虽然运用关中方言进行创新并创造了独特的语言魅力，但是无法排除的方言土语中自带的一些无趣甚至猥琐,冇关性隐喻的生殖器、排泄物其至污物的描写，这会让部分读者读来无法玩味觉得恶心，也使这部小说的辐射范围有了一定的局限性。尽管有些小缺憾，贾平凹经过多年的写作经验积累、独创的语言写作特色和艺术美造就了一种卓尔不群的形象是值得我们研宄和学习的。注释：①朱正义，关中方言古词论稿，前言，关中方言古词论稿，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1 ①王永生，等，賈平凹的语言世界，文艺研究，1986(4)57-60②賈平凹，我是农民一一在乡下的五年记忆，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③夏丐尊：《谈吃》，《夏丐尊文集?平屋之辑》，浙江人民出版社，1983版，第112页。④贾平凹：《陕西小吃小识录》，见《贾平M散文大系》(第1卷)，漓江出版社，1993年版，第377页参考文献：【1】李薇.《秦腔》的方言与关中文化风俗研究⑴.小说视野,2009,(4)【2】孙才妹.贾平凹小说语言的艺术美【N］.漉州学院学报,2007-9(1)【3】刘新征.贾平凹小说的语言修辞特色【N］.湖南科技学院学报,2009-5(5)【4】郝世宁.论《秦腔》的语言艺术⑴.文学教育,2009,(6)【5】李杨.论贾平凹小说《秦腔》语言的音乐性［N］.淮海工学院学报，2012-1(2)【6】李瑛.论贾平凹小说语言“反常化”的创新特色［N］湖北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3-9(3)【7】郑剑平，向梦冰.《秦腔》的语言艺术一一骨子里的乡土气息【』］.当代文坛.2012(05}【8】王岩.贾平凹乡土题材小说研宄［D】.山东师范大学2010【9】汪政,晓华.“语言是第一的”一一贾平凹文学语言研宄札记⑴.当代作家评论.20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