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海》的艺术特色象征主义的手法是小说最大的特色。桑提亚哥打鱼的生涯实际上就是人生的象征,老人与鲨鱼的搏斗是强者与强者之争,其实就是资本主义世界人与人的关系的写实。鲨鱼是海上的霸王,“它来到的时候就活像一只奔向猪槽的猪,如果一只猪的嘴有它的那么大,大得连你的头也可以伸到它嘴里去的话。”凶神恶煞,来势汹汹,以至老人打它们时“觉得好象碰到了一块坚韧的橡皮”。老人也是充满自信、崇尚强者的,他要钓上大鱼,实现自己追求的目标,就要与鲨鱼斗争,“要跟它们斗到死”,即使是丢了鱼叉折断了刀子,他仍然信心百倍”这一回它们可把我打败了。我已经上了年纪,不能拿棍子把鲨鱼打死。但是,只要我有桨,有短棍,有舵把,我一定要想法去揍死它们。”老人尽管最终是失败了,但他毫不退缩,敢于斗争,充分享受到胜利者的欢乐,体现出人的尊严。海明威有一句名言:“冰山在海上移动是很庄严、很宏伟的,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在水面上。“那么《老人与海》隐在水下的八分之七究竟是什么呢?1958年海明威在一次接受记者采访时说:“《老人与海》本来可以长达一千多页,把村里每个人都写进去,包括他们如何谋生,怎么出生,受教育,生孩子等等”,但“我想学着另辟途径,把一切不必要向读者传达的东西删去”“这件事做起来很难,我一直十分努力在做”,这就是海明威总结创作的“冰山原理”,“我总是试图根据冰山的原理去写作,冰山露出水面的每一部分,八分之七是藏在水面下的。你删去你所了解的任何东西,这只会加厚你的冰山。那是不露出水面的部分。”海明威创作的“冰山”原理,一是对生活素材的高度的艺术概括,以少少许胜多多许,二是以小说中写出的这些有限的内容给人无限的启迪。《老人与海》在这样一部不长的中篇里,概括了深广的思想内容,反映出重大的人生哲理问题,把潜伏在水下的八分之七表现出来,给读者以极大地想像与回味的余地。难怪有人评价说,小说象征了作家的处境:老人就是作家本人,马林鱼是他的作品,而鲨鱼就是当时社会上的一代文艺批评家,任何优秀的作品让这些批评家一批也就完蛋了,海明威一向最痛恨这些批评家。和谐是《老人与海》的另一特征。有景物描写与人物心情的和谐一致。以景物的描写来烘托、表现人物的心情。“陆地上空的云块这时像山冈般耸立着,海岸只剩下一长条绿色的线,背后是些灰青的小山。海水此刻呈深蓝色,深得简直发紫了。他仔细俯视海水,只见深蓝色的水中穿梭地闪出点点红色的浮游生物,阳光这时在水中变幻出奇异的光彩。”“他眼下已看不见海岸的那一道绿色了,只看得见那些青山的仿佛积着白雪的山峰,以及山峰上空像是高耸的雪山般的云块。海水颜色深极了,阳光在海水中幻想或彩虹七色。那数不清的斑斑点点的浮游生物,由于此刻太阳上升以头顶上空,都看不见了,眼下老人看得见的仅仅是蓝色海水深处幻成的巨大的七色光带……”这是老人出海时的美丽景色。这景致色彩斑斓,绚丽多彩,烘托出老人刚出海的愉快的心情,表明了老人的自信心:“八十五是个吉利的数目。”鱼和人的和谐是最具特色,最富魅力的。桑提亚哥在第85天驶向深海,终于等到大马林鱼上钩了。大鱼的桀骜不驯,狂暴挣扎都是预料之中的,桑提亚哥以他丰富的经验、足够的耐心机警地同它周旋,不即不离,时紧时松,随它漂向远海。在这场人鱼之争中,人始终掌握着主动权,充分品味着强者之乐,征服者之乐。那条鱼逐渐从敌手变为对手,又从对手变成伙伴。他把鱼儿当作兄弟,鱼在他的眼里是一件艺术欣赏品。从大鱼拖着小船在海上漂游,到小船拖着大鱼在海上倘佯,人鱼较量的逐步弱化,人的内心独白,加上同大鱼的“对话”,摆脱了主人公在海上单调与孤独。人鱼之争决出胜负后的短暂平静显得格外和谐。而从第一条鲨鱼扑来起,人鱼之争掀起了一个个狂潮。鲭鲨、星鲨、犁头鲨,一条,两条,一大群,老人面临的是极严峻的考验。鲭鲨的凶残、星鲨的狡诈、犁头鲨的贪婪都表现到极致。武松打虎,是个英雄;武松打鼠只能是个狗熊。鲨鱼的凶悍、疯狂更能表现人的执着刚强。桑提亚哥的个性特征也就因此而愈加鲜明。“人不是生来要给人家打败的。”“
人尽可能被毁灭,可是不会肯吃败仗的。”“跟它们斗,我要跟它们斗到死。”这是他的信念,是他的宣言。他用鱼叉扎死鲭鲨,“这个东西,既残忍,又能干,既强壮,又聪明。可是我比它更聪明。”他用刀子绑在桨上戳死了一头星鲨,可刀子被折断了,“我还有鱼钩呢……我有两把桨,一个舵把,还有一根短棍。”他用短棍打,用舵把劈,用桨戳,打死一条又一条鲨鱼,直到“弹尽粮绝”,精疲力尽为止。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搏斗,一边是鲨鱼的“猛扑--失败--再猛扑--再失败”,直至马林鱼肉被吃尽;一边是老人的“反击--损失--再反击--再损失”,直至最后不得不认输,人鱼对峙,互不相让,老渔夫寡不敌众,“终于给打垮了,没法补救了”,整个拼斗是惨烈、悲壮的,老人的勇敢拼搏的精神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种人鱼的对峙又和谐构成了“冰山露出水面的一部分”,给人强烈的震撼与深刻的思考,人鱼之争中的张弛起伏的节奏与大海浪涛的节奏互为呼应,使作品的主旋律单纯而不单调。老人和小孩的和谐是不应忽视的另一个层面。曼诺林在作品的开头与结尾出现。老人每天打鱼归来,“他总要走下岸去,帮他去拿卷起钓丝,或者鱼钩、鱼叉,以及绕在桅杆上的帆”,还为老人准备食物与钓饵。结尾时,老人空手而归,他竟“放声大哭起来”,并一再安慰老人“它没有打败你。那条鱼并没有打败你。”这个人物的出现,以他的纯真质朴衬托了老人的英雄气概,显示出主人公的伟大不凡。小孩对老人的同情和崇拜也给老人温暖和信心。老人在与鲨鱼搏斗的过程中,多次念叨着这样的话:“要是孩子在这儿多好啊”,“我真希望有这个孩子。”每到此时,桑担亚哥总要勾起对昨日辉煌的回忆,恢复他的信心,振作他的精神,孩子成了他的“动力源”,激励他不断去战胜敌人战胜自我。《老人与海》正是以人与大海,人与鱼,人与人的和谐,奏出了一支“命运交响曲”的。《老人与海》篇幅不长,只是五万多字的一部中篇小说,但是艺术含量很高,在海明威四部影响较大的小说(《太阳照常升起》《永别了,武器》《丧钟为谁而鸣》《老人与海》)中,堪称压轴之作。英国小说家安东尼·伯克斯说:“这个朴素的故事里充满了并非故意卖弄的寓言……作为一篇干净利落的‘陈述性’散文,他在海明威的部分作品中都是无与伦比的。”另一位美国著名作家福克纳也说:“这是他最精彩的作品。时间会显示出这是我们当中(我指的是我和我的同时代人)任何一个人所能写出的最精彩的中短篇作品。”福克纳说得不错。《老人与海》出版近50年了,但历久不衰,在世界各地拥有大量读者,包括中国在内。它用十几种语言译出,成为20世纪美国文学的经典作品。《老人与海》的语言是简约流畅的,这是海明威的风格。有人说读他的作品就像在流水里像看河底一样,每一个字都按次序镶嵌在那里,给人极端流畅的感觉。伯吉斯说:“每一个词都有它的作用,没有一个词是多余的。”小说中的其他人物,只用了淡淡的几笔,描出模模糊糊的影子;对主人公,其背景材料都尽量略去不讲,而侧重于以人物的内心独白,以象征性的动作去展示人物的性格。海明威在创作上坚持忠于客观的原则,以明确生动的语言和简洁凝炼的笔法进行冷静而客观的叙述,形成一种含蓄而内涵深刻的风格,这就是典型的海明威的叙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