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聊斋志异》人妖之恋的原型、流变、内涵一志怪小说中的人妖之恋物老成精,古人称作魅。《论衡·订鬼》:物之老者,其精为人,亦有未老,性能变化,像人之形。《抱朴子·登陟篇》:万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以眩惑人目。”
《搜神记》中的《阿紫》、《猪臂金铃》、《苍獭》、《鼍妇》、《盘瓠》、《猳国马化》、《女化蚕》。《太平广记》卷469《彭城男子》、卷468《谢宗》、卷460《徐奭》、卷473《蚱蜢》叙事模式:其一,妖怪幻化为美女与人类接触并蛊惑人类;其二,妖怪与人类亲密接触,危及人类生命或平安无事;其三,妖怪显露原形,离去或被杀死。
其一,女妖大都美貌无比,在人妖之恋中具有挑逗性、主动性,凡男无一不被这种美色所惑。妖精们幻化为美女自荐枕席,让凡男们不费吹灰之力不受任何约束地达到了色欲的满足,体现了魏晋南北朝时代凡男们的一种色欲幻想。《鼉妇》中的龟精“容色甚美”,于夜间投奔张福,“因共相调,遂入就福船寝”。
其二,凡男们一旦意识到怀中美女为妖魅时,不是试图远离妖物就是试图把妖物杀死,反应了凡男对妖物的恐惧心理。妖异们均会给凡男们带来灾难,凡男们对之恐惧有加的同时,还能自行脱祸乃至将妖精捉拿处死。《鼉妇》:张福发现“乃是一大龟”,“福惊起”,“欲执之”
其三,妖怪既通人性,少数篇目中的凡男在分别之际尚能手中留情,不加追杀。汉魏六朝志怪小说中的人妖之恋是人类原始宗教意识的具体体现,反映了人们对于不可抗拒的异类的巨大恐惧。
二唐传奇中的人妖之恋1、《广异记》中的《上官翼》、《李参军》、《王苞》、《王黯》、《集异记·僧晏通》,《宣室志》中的《裴少君》、《韦氏子》,《玉堂闲话·民妇》。1、《广异记》中的《冯阶》、《贺兰进明》、《王璿(音悬)》、《腾听志异录·李令绪》、《宣室志·计真》、《任氏传》。
其一,女妖倾城倾国之色得到渲染。女妖们“状貌甚美”(《贺兰进明》)、“丰姿端丽”(《王璿》)、“媚黠风流,女工之事,罔不心了,于音声特究甚妙”(《李黁》)其二,对于妖精的恐惧早已化为乌有,代之而起的是对妖精的追逐、眷恋,是对痛失异物的无限悲痛。郑六知任氏为狐后,秘不泄人,“然想其艳冶,愿复一见之”;再见任氏“郑子遽呼之”,“郑子连呼前迫”,指天设誓不以异物见憎,“词旨益切”;“郑子请之与叙欢”,又“许与谋栖止”(《任氏传》)
其三,狐妖们于相悦期间能够给凡男们带来许多实惠,诀别后犹自不能忘情于凡男。其四,人妖间的交往与情义具有浓烈的青楼色彩。唐人将花街柳巷的冶游体验托之于人妖之恋,使唐传奇中的人妖之恋具有浓厚的青楼色彩。
三话本小说中的人妖之恋《清平山堂话本》:《西湖三塔记》、《洛阳三怪记》、《李元吴江救朱蛇》《警世通言》:《崔衙内白鹞招妖》、《假神仙大闹华光庙》、《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喻世明言》:《李公子救蛇获称心》《二刻拍案惊奇》:《赠芝麻识破假形,撷草药巧谐真偶》美国汉学家韩南把白话鬼怪小说的结构归纳为三个演员四个行动:“三个演员,按其出场的先后排列:一个未婚的青年,一个伪装成年轻妇女的鬼或怪,一个驱邪人(大多是道士)。四个行动是:相遇、相爱、接近危险、驱邪。”
其一,小说的主人公除两位为公子哥儿外,其余均为穷困书生和漂泊商人。他们备受生活的煎熬、孤独的困扰、情欲的压抑,因此,美貌异类成了一种挡不住的情欲诱惑和巨大的精神安慰。其二,小说叙述女妖风情万种的同时着力渲染了妖物阴阳采补的狰狞面目,揭示了凡男沉溺女色迷恋妖物的可怖命运。
其三,妖物不再像过去那样软弱,她们依仗自身法术纠缠凡男,凡男们要求助于佛道宗教徒乃至神祗才能将她们驱除。其四,如果妖物能够给凡男带来欲望的满足而不危及生命,凡男们对妖物的态度可谓趋之若鹜。“有等痴心的,就恨怎生我偏不撞着狐精,有此奇遇”。
四《聊斋志异》中的人妖之恋世界上许多地方都将狐狸视为文化英雄,比如南美的多巴狐是为人类带来火种的动物,并帮助治疗令人恐惧的蛇咬的伤口。基督教文化中的狐狸是一种恶魔类的动物。希腊、罗马传说中的狐狸则象征着鬼怪等邪恶势力。只有在东亚文化圈,狐狸与女性的关系才得到强调。……母狐(情妇)作为传统婚姻体制的反面形象出现.她的美丽与贪婪和欺骗相连,与立于社会标准之外的美丽妇女的表现相似。——德·汉斯一约格尔乌特《论狐狸的传说及其研究》
人狐的资质、身份、地位的强烈反差:狐女们“娇波流慧、细柳生姿”,其美貌乃“旷世无匹”,”人间无其丽也”(《娇娜》、《青凤》、《狐梦》)。狐女们皆出身世家大族,富贵无比。凡男们见到的狐宅皆“重门叠阁,宛然世家”(《狐谐》);凡男们在锦帽貂裘的狐精面前不但自惭形秽,而且还屡遭讥笑(《双灯》)。凡男们大都为落魄书生(少数是羁旅的官员),落寞、孤独、无偶成了他们最普遍的特征:或流落异乡,无依无靠;或读书深山,孤独寂寞;或家道中落,中兴无望;或贫不能娶,“井臼自操之”。美艳世族少女的青睐成了他们美妙的色欲幻想。
其一,狐女们的主动的欲望追求暗示狐女的实质是荡女。“忽一女子逾墙来,生就视,华容若仙,惊喜拥入,穷极狎昵”。(《红玉》)其二,书生们的主动狂妄。其三,凡男以得妖女为人生之幸,即使虞及生命也在所不惜。其四,狐女为满足凡男的欲望,千方百计为凡男设想,有的甚至不惜牺牲一己之利益。
狐妖最初是一个超乎礼法的荡妇形象,登堂入室后又成了传统妇德的化身:其一,亲操井臼,替夫治家理家。其二,身怀绝技,助夫巨金以脱贫致富。其三,秉持停机之德,劝夫改过,助夫成名。其四,慧心俏胆,为夫消灾脱厄。
五结论凡男对女妖自始至终涌动着的色欲情欲追求,是男权话语下的民族集体无意识凡男女妖形象的演变与创作者身份地位的演变密切相关作品主人公的艳遇是创作者的一种梦幻投射文学的“治疗”功能具有某种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