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与《聊斋志异》之“藕断丝连”——论《史记》对《聊斋志异》的影响

第22卷第5期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Vo1．22NO．52013年9月ouma]ofChongqingCoUegeofElectronicEngineefingSep．2013《史记》与《聊斋志异》之“藕断丝连”——论《史记》对《聊斋志异》的影响郑翠兰(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401331)摘要：《史记》是我国史书著作q-的瑰宝，《聊斋志异》是我国文言小说中的奇葩，二者看似不相关联，实则“藕断丝连”。《史记》中许多小说的特征已经初露端倪，且对于后世小说产生深远影响。《聊斋志异》便继承了《史记》发愤著书的理念，采用了纪传体的叙述模式，发扬了“尚奇”与“实录”的精神。关键词：史记；聊斋志异；影响中图分类号：12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5787(2013)05—0075—03《史记》是我国一部著名的历史学著作，“究天与坚强。在其《报任安书》中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开创了纪传体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盖西伯拘而演的先河．获得了巨大的史学成就。但是在写史的同《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时，其文学造诣也是不可忽视的。鲁迅在其《汉文学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史纲》中称《史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史记》对后世的小说、诗歌、传奇、戏曲等方面的影愤》、《诗》三百篇，大氏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仆响都是巨大的，本文将着重探讨《史记》对《聊斋志诚以著此书，藏之名山。传之其人，通邑大都，则仆异》的影响及二者之间的关系偿前辱之责，虽万被戮。岂有悔哉?然此可为智者李少雍曾指出：“《史记》纪传体同小说发展的关道．难为俗人言也”。由此可见．痛苦的人生经历成系特别密切．对我国小说传统风格的形成有着极为就了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他将自己的一腔孤愤巨大的影响。”《聊斋志异》作为一部文言志怪小说，写入《史记》，在自勉的同时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仁不仅与《史记》的成书年代相去甚远。而且文体风格人志士。也迥然不同。然而二者虽貌似不相关联．实则有其蒲松龄才华横溢．志向高远，却一生不第，潦倒内在的一致性窘迫，一直过着做幕宾、坐馆教书的孤独生活。且蒲1以“孤愤”写书松龄从少年时代就开始研读《史记》，这为以后《聊司马迁与蒲松龄．都有一份悲苦的人生际遇．斋志异》的写作与成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蒲磐曾因而在情感上容易出现共鸣，于是．这种共鸣融入在《柳泉公行述》中回忆说：“先父天性慧，经史皆过了各自的作品中．便是将自己个人的“孤愤”注入书目能了，处士公最钟爱之。”王洪谋《柳泉居士行略》中．以“孤愤”写书．寄托自己的忧愤不平与虽不容中也曾提到：“先生生而颖慧，经史皆过目辄了”这于时却毫不退缩的勇气里所说之“史”，虽没有确切说是《史记》，但作为纪司马迁因“李陵之祸”而遭受了宫刑。《汉书·李传体先河的《史记》，必定会成为蒲松龄重点研读的陵传》载：“上以迁诬罔，欲沮贰师，为陵游说，下迁对象。腐刑”这样的飞来横祸．对司马迁的打击是巨大蒲松龄把对《史记》的研读与自己不遇、悲苦的的．但他却以自己身体上的屈辱诠释出了人的勇敢人生经历相结合．自然便生发与司马迁相同的孤愤收稿日期：2013—09—02作者简介：郑翠兰(1986一)，女，汉族，山东l临沂人，重庆师范大学古代文学专业在读硕士研究生。 76重庆电子工程职业学院学报第22卷之感，所以他在创作《聊斋志异》时必然融入自己对它往往饱含浓烈的褒贬感情或者道德评价标准。例现实生活的情感体验．抒发自己悲苦不遇的幽愤，如《离骚》的结尾“乱日：已矣哉!国无人莫我知兮，这与《史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又何怀乎故都!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2传记体例所居”。这种形式在《史记》中也得以继承和发展。《史记》首创了以人物为中心的纪传体史书体《史记》作品的篇末，都会附上作者对于该人例，对后代文学产生了深远影响。蒲松龄的《聊斋志物、事件的简约评论。并以“太史公日”的形式出现。异》对此也有借鉴。这一形式在《聊斋志异》中也得到了很好的运用。蒲2．1二者都以人物为中心来敷衍故事松龄在篇章的正文之后．都有一段“异史氏日”．同样《史记》以人物为纲，除表和书，本纪、世家、列也是对文章所写人物和事件的看法与评价。例如：传大多以人物为中心作传，一般来说，除合传之外，《史记．李将军列传》结尾：太史公日：“《传》日每篇便是以此篇传主的名字为题．后再附“本纪”或‘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其李将军“世家”或“列传”二字，如《项羽本纪》、《萧相国世之谓也?余睹李将军悛悛如鄙人。口不能道辞。及死家》、《魏公子列传》等。《聊斋志异》同样有很多把主之日，天下知与不知。皆为尽哀。彼其忠实心诚信于人公的名字呈现于标题中的，如《聂小倩》、《阿宝》、士大夫也!谚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婴宁》、《小翠》等等，仅从标题便可看出《聊斋志异》可以喻大也”称赞了李广将军的高尚品格受《史记》传记体例的影响。不仅如此，蒲松龄也是以《聊斋志异．庚娘》篇末：异史氏日：“大变当前，篇名中的人物为中心来叙述故事的。例如：淫者生之．贞者死焉。生者裂人毗，死者雪人涕耳。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至如谈笑不惊．手刃仇排．千古烈丈夫中岂多匹铸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哉!谁谓女子，遂不可比踪彦云也?”赞美了女主人以为言已而鲍叔事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公庚娘的机智勇敢和沉着贞烈。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何彤文《注聊斋志异序》说：“《聊斋》胎息《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候，一匡《汉》浸淫魏晋六朝⋯⋯至其每篇后异史氏日一段，则天下、管仲之谋也。直与太史公列传神与古会．登其堂而人其室。”说的就晏平仲婴者．莱之夷维人也事齐灵公、庄公、是《聊斋志异》对《史记》这种论赞体形式的继承景公，以节俭力行重于齐。即相齐，食不重肉，妾不3“尚奇”与“实录”衣帛其在朝，君语及之，即危言；语不及之，即危3．1尚奇行，国有道，即顺命：无道，即衡命。以此三世显名于“尚奇”与“实录”二词．看似矛盾．其实二者也诸侯f《史记·管晏列传》)是有内在一致性的。司马迁著述《史记》善于讲故汪士秀，庐州人刚勇有力．能举石舂父子善事．且善于把奇人奇事写入作品中。汉朝扬雄在《法蹴鞠。父四十余，过钱塘溺焉。(《聊斋志异·汪士秀》)言》中曾说：“乍出乍入，《淮南》也；文丽用寡，长卿刘海石，蒲台人．避乱于滨州I。时十四岁，与滨也；多爱不忍，子长也；仲尼多爱，爱义也；子长多爱，州生刘沧客同函丈，因相善，订为昆季。无何，海石爱奇也。”他揭示出了《史记》中蕴含的尚奇精神。失怙恃，奉丧而归，音问遂阙。(《聊斋志异·刘海石》)司马迁的尚奇与他受到的儒家思想的熏陶、对这是二者开头对于人物的介绍方式．都是先介士的价值体认与追求、对天命观的信奉以及他早年绍人物的姓名、籍贯，后介绍性格或德行或爱好等游历大江南北所听说的民间传闻有关。司马迁在《太等，然后再以人物为中心叙述故事由此可见，《聊史公自序》中叙述了自己漫游全国各地考察的经斋志异》的叙事模式是受《史记》影响的。正如冯镇峦历：“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嶷，浮引远村的话所说：“《聊斋》即以传记体叙小说之事，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仿《史》《汉》遗法，一书兼二体，弊实有之，然非此精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于是迁神不出．所以通人爱之．俗人亦爱之，竞传矣。”这样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还的评价可谓一语中的报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司马迁的游历使他2．2二者都用论赞体形式博闻强识，“网罗天下放失旧闻”，因而奇闻轶事、民论赞体的形式在先秦两汉作品中就已经开始间传说出现在《史记》中也就不足为奇了。运用了，如屈原楚辞中的“乱日”，《左传》中的“君子《史记．高祖本纪》中写刘邦的出生：“其先刘媪日”等等．这种具有总结性的结尾被称作“论赞体”，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 第5期郑翠兰：《史记》与《聊斋志异》之“藕断丝连”77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对刘邦天事件是真实存在的，《地震》一篇记载了康熙年间郯生异于常人的描写“隆准而龙颜．美须髯．左股有七城大地震发生的情形．真实可信．是可贵的地震史十二黑子”．使用的都是“尚奇”的手法。司马贞的料．这也是“实录”精神的体现。《史记索隐》和张守节的《史记正义》都认为刘邦具“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有帝王之相在此我们也看出这是司马迁受到当时《聊斋志异》在讲述奇幻故事的同时，也为我们展现天命观的影响．所以才会这样写。了当时社会的种种现象和作者的内tl,世界。这又是司马迁从小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因而“天将其“实录”精神的体现。例如：《促织》一篇写成名被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官府催逼蟋蟀．其子之魂幻化作蟋蟀被献人宫，健肤，困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i,忍性，增益斗而得喜爱的故事．虽奇幻诡异，但却对封建官吏其所不能”这样的苦难意识体现在《史记》的写作作了辛辣的讥讽．并对皇帝颇有微词，这不能不说中，例如《五帝本纪》中对于舜的传写，先是“父瞽，母是社会现实的反映。《叶生》中的主人翁叶生与蒲松嚣．弟傲”．后来家人想尽办法想将其置于死地。最后龄的经历十分相似．可以视为蒲松龄的白题小像在重重磨难中．舜成为儒家所推崇的圣人。这便是蒲松龄借小说抒发了自己生活的困苦与命运的不受到了儒家苦难意识的影响．所以司马迁注重写传济．是作者自己抒发真实感情的作品。奇人物遭受的苦难和苦难过后的成功4结语因此．无论是在题材选择上．还是在叙事描写《史记》是我国史书著作中的瑰宝，《聊斋志异》上。《史记》都流露出浓郁的尚奇倾向。而《聊斋志是我国文言小说中的奇葩．二者看似不相关联．实异》作为一部文言志怪小说，顾名思义，其奇幻尚奇则“藕断丝连”。《史记》中的许多小说的因素已经初的倾向不言而喻．处处充满了奇幻色彩。“才非干露端倪。且对于后世小说产生深远影响。《聊斋志宝．雅爱搜神，情类黄州，喜人谈鬼”，蒲松龄继承异》继承了《史记》发愤著书的理念，采用了纪传体《史记》的尚奇意识“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小说以神的叙述模式，发扬了“尚奇”与“实录”的精神。此外，仙狐鬼精魅为中心讲述故事．成功地运用了传人事在语言、人物形象塑造、情节安排等方面也都可看之奇的手法，既诡异，又真切。例如：《聊斋志异》的奇出二者之间的影响与继承关系正如冯镇峦所说幻有时表现在狐、鬼、精怪、花妖幻化作人类，小翠、“读聊斋，不作文章看，但作故事看，便是呆汉。准读婴宁是狐精，花姑子是獐子精，宦娘、公孙九娘等是过左、国、史、汉，深明体裁作法者，方知其妙。或日：何鬼幻化而来．葛巾是由牡丹幻化而来。有时表现在人不径读左、国、史、汉?不知举左、国、史、汉而以小说类人异域幻境的作品中．如席方平为父入冥府．白姓体出之，使人易晓也。”可谓是两者关系的精妙概括。老人梦官吏为狼等由此可见蒲松龄在叙事方面参考文献：“尚奇”的审美倾向[1】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2006．3．2实录[2】蒲松龄．聊斋志异IM]．长沙：岳麓书社，2007．[3】刘振东．司马迁之“爱奇”U]．文学评论，1984(4)．汉代班固《汉书．司马迁传赞》赞美司马迁的《史【4】杜艳红．论《史记》对《聊斋志异》的影响U]．语文学刊，2006记》：“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11)．录”自此之后，史传者都以“实录”为准则，在作品人【5】杜艳红．《史记》“奇气论”U1．琼州大学学报，2007(1)．物、情节的处理上尽可能地做到真实可信这对小说[6】董玉洪．浅论古代文言小说对“太史公日”论赞形式的继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gil1．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5(2)．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虽然看似奇幻极不真实，【7】蒋玉斌．《史记》尚奇的深层原因初探U]．海南大学学报，没有“实录”精神可言．但其实从很多细节上可以看2006(3)．出《聊斋志异》的血管里还是流淌着“实录”的血液[8】蒋玉斌．论《聊斋志异》的典型范式之表现U]．长江师范学的。例如前面提到的人物出场时有具体姓名、籍贯、院学报，2009(5)．性格爱好等背景资料的介绍．增添了故事的真实性【9】韦绵超．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说”及其影响Ⅲ．六安师专学报，2ooo(3)．这一体例上的特点与《史记》如出一辙，同时也体现责任编辑闫桂萍了其细节上的实录精神又如．作品中记载的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