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聊斋志异》痴狂人物的多元解读文艺学专业研究生:武雨宁指导教师:李凯摘要:本文以《聊斋志异》中的痴狂人物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分类讨论他们与蒲松龄本人内在的关系,分析他们的性格特征,挖掘痴狂人物的文化内涵,探讨隐藏在痴狂背后的集体无意识或母题,以及作者是采用怎样的方式来塑造这些人物形象的,通过窥探痴狂人物的内在心理,分析其变态心理形成的原因。最后论述这些心理变态的痴狂人物是如何存在的,从而由作品到作家全面地了解蒲松龄的思想情感世界和生命意识。全文分为四个章节:第一章:将《聊斋志异》中的痴人和狂人作了较为细致的分类,痴人分为:为情而痴的情痴、痴迷于物的物痴和自然率真的性痴,同时将狂人分为胆大豪放的狂人、不拘礼法的狂人和固执己见的狂人。另外一类人比较特殊,他们演绎着蒲松龄一生的科举生涯,即痴狂并举的科举人士。痴人形象有着坚持执着的精神特质、强烈的自我意识,狂人大都胆大、不畏权势、豪放,同时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痴是内在特质,狂是外在显现,痴狂有着内在的统一性。第二章:《聊斋志异》塑造的痴人和狂人是根植在中华文化深厚的土壤中,广泛地汲取了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因此具有深刻的文化内涵。本章以痴狂形象为切入口,从中国传统文化的视角,从文化的源流来追溯痴狂,并且挖掘《聊斋志异》中痴与狂的新文化内涵。蒲松龄也具备痴狂的性格特征,为了科举考试蹉跎终生,丝毫没有放弃。因此,他曾经以痴狂白诩,当然他笔下的痴狂人物形象更是他人生经验的表达,借此形象来实现自己认同感。第三章:痴狂人物形象大都是人性真善美的集中体现,绝大多数脍炙人口的美好形象都来自痴狂人物群像中,他们有着超越时空超越年代的美感。本章从具有痴狂特质的语言、肖像行为和心理诉求三个角度探析痴狂形象的审美特征,从而研究作者的审美理想。第四章:痴狂人物形象也彰显着蒲松龄的生命意识,体现了他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这些与作者的执着个性和胸怀天下的生命意识是相统一的。
四川I师范大学硕1j学位论文痴狂人物身上寄寓着作者的精神,体现了他的文化心态和当时的生命处境。作者以怪诞的方式塑造了一系列痴狂人物,意在讨论荒诞的痴狂人是以何种姿态生存,以及存在的价值意义。在关键词:聊斋志异、痴、狂、痴狂形象、文化内涵、变态心理、荒诞、存
一塑垦一Crazycharacterofmultipleinte翟retatlonsl瞩ith—liaozhaizhiyjl’Abstract:Asthestartingpointforresearchandanalysis,agoupimageof"theInfatuated”andflthemad”inliaozhaizhiyiareanalyzedinthepaper,andso1stheirintrillSicrelationshipwithPuSongling.TheauthoranalYzedtheirpersoIlalitycharacteristics,excaVationofthecrazycharacterandculturalconnotation,andexplorethehiddencrazyormotifofthecollectiveunconscious·Thenhowtoshapethesecharactersaswellastheauthor,byexploringcrazYcharacter's1nnerpsych0109y,analyzethecausesoftheformationoftheabnormalpsychology,andpsvch0109icalofabnormalconditioncrazyhowcharactersexist·ThusbyPusonglillgwritersworkstocomprehensivelyunderstandtheemotionalworldand11teconsciousness.Fulltextisdividedintofourchapters.Thefirstchapter:Theauthorpresentsadetailedclassificationanalyslsottheot..theinfatuatedIIand“themad”、”theinfatuated”CanbediVidedintothepersonwhoisinfeelingforlove、thepersonwhoObsessedwiththecontentofdeIuslon、mepersonwhoisnatureandForthright.atthesametime,willbediVidedintothemadoftheBoldandvigorous、Law·threateningmadman、thepeoplewhosticktotheirguns.Anotherkindofpersonisspecial.theyisdeducingthelifePuSonglingfsstoriesoftheimperialcareer,iscrazyandimperialexaminatlons·TheyImperialexaminationcrazyed.theinfatuatedpossesspersistentspintcharacter、astrongsenseofself,madmenwerebrave,power,bold·meanwhiletheyhaVestron鼍senseofsocialresponsibility.Crazyisinnerqualities,madistheextemalmanifestation.However,thetwocharacteristicsareofintemalunlty·Thesecondchapter:ShapingtheInfatuatedandthemadisrooted1nChlneseculture,drawingawiderangeofbeautifulportraitsofimageS盯“mm甜azycharacter。fpopular.Theyarebeyondtimeandspacekyo以s∞:‘hencfeeling..Thischapteranalysispointsforsmallimage,fromacultumlp01m1、:?depthofexcavation,’,craZy”culturalorigins,aswellasthePuffs‘rangettt’cracy”‘heculturalimplicationsofnewdevelopment.Pusong‘lingalsohasthecrazyIll
pU川师范大学硕二{:学位论文personalitycharacteristics,forthesakeoftheimperialexaminationswastelife,didn’tgiveup.Sohenotonlycalledhimself”theinfatuated”and”themad”.butindeedpossessedthetwocharacteristics.Ofcoursehe’Scrazycharacterimageistheexpressionofhislifeexperience,taketheimagetoachievetheiridentity.Thethirdchapter:Crazycharactersmostlyistheconcentratedreflectionofhumannatureandaesthetics,themosttouchingbeautifulportraitsofimagesarefromcrazycharacterofpopular,theyarebeyondtimeandspacebeyondSaestheticfeeling.Thischapterfromtheportraithasthequalitiesofcrazylanguage,behaviorandpsychologicaldemandscrazythreeAnglediscussestheaestheticfeaturesofimage,thusstudytheaestheticidealoftheauthor.Thefourthchapter:Themadandtheinfatuatedalsorevealthecharactersofpusong·linglifeconsciousnessandreflectshisoutlookonlifeandvalues.Thesewithapersistentpersonalityandtheauthor’Sconsciousnessistheunityofmindandallthelife,crazyfiguresonlytheauthor’Sspirit,embodiesthecultureofhisstateofmindandlifesituationatthattime.Theauthorcreatedaseriesofcrazypeopleinweirdways,isintendedtodiscusstheabsurdityofcrazypeoplelivinginwhatattitude,andsurvivalval1leKeywords:Liaozhaizhiyi,infatuated、mad、imageofinfatuatedandmad、Aesthetic,Culturalconnotation、Abnormalpsychology、absurd、existIV
日次目次摘要⋯⋯⋯⋯⋯⋯⋯⋯⋯⋯⋯⋯⋯⋯⋯⋯⋯⋯⋯⋯⋯⋯⋯⋯⋯⋯⋯⋯⋯⋯.IAbstract................................................................................................................III目次⋯⋯⋯⋯⋯⋯⋯⋯⋯⋯⋯⋯⋯⋯⋯⋯⋯⋯⋯⋯⋯⋯⋯⋯⋯⋯⋯⋯⋯⋯⋯⋯⋯⋯⋯⋯⋯⋯..V绪论⋯⋯⋯⋯⋯⋯⋯⋯⋯⋯⋯⋯⋯⋯⋯⋯⋯⋯⋯⋯⋯⋯⋯⋯⋯⋯⋯⋯⋯⋯⋯⋯⋯⋯⋯⋯⋯⋯⋯⋯1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一3一、痴者形象研究⋯⋯⋯⋯⋯⋯⋯⋯⋯⋯⋯⋯⋯⋯⋯⋯⋯⋯⋯⋯⋯⋯.3二、狂者形象研究⋯⋯⋯⋯⋯⋯⋯⋯⋯⋯⋯⋯⋯⋯⋯⋯⋯⋯⋯⋯⋯⋯12三、痴狂并举的科举者⋯⋯⋯⋯⋯⋯⋯⋯⋯⋯⋯⋯⋯⋯⋯⋯⋯⋯⋯⋯17第二章:痴狂人物形象形成的原因⋯⋯⋯⋯⋯⋯⋯⋯⋯⋯⋯⋯⋯⋯⋯⋯⋯.19一、中国的传统文化⋯⋯⋯⋯⋯⋯⋯⋯⋯⋯⋯⋯⋯⋯⋯⋯⋯⋯⋯⋯⋯19二、社会原因⋯⋯⋯⋯⋯⋯⋯⋯⋯⋯⋯⋯⋯⋯⋯⋯⋯⋯⋯⋯⋯⋯⋯⋯22三、作家个人原因⋯⋯⋯⋯⋯⋯⋯⋯⋯⋯⋯⋯⋯⋯⋯⋯⋯⋯⋯⋯⋯⋯24第三章:具体的创作艺术⋯⋯⋯⋯⋯⋯⋯⋯⋯⋯⋯⋯⋯⋯⋯⋯⋯⋯⋯⋯⋯28一、语言艺术⋯⋯⋯⋯⋯⋯⋯⋯⋯⋯⋯⋯⋯⋯⋯⋯⋯⋯⋯⋯⋯⋯⋯⋯28二、肖像描写⋯⋯⋯⋯⋯⋯⋯⋯⋯⋯⋯⋯⋯⋯⋯⋯⋯⋯⋯⋯⋯⋯⋯⋯31三、心理诉求⋯⋯⋯⋯⋯⋯⋯⋯⋯⋯⋯⋯⋯⋯⋯⋯⋯⋯⋯⋯⋯⋯⋯⋯33第四章:痴狂荒诞人存在的价值与意义⋯⋯⋯⋯⋯⋯⋯⋯⋯⋯⋯⋯⋯⋯⋯.37一、痴狂痴狂人的生命意识⋯⋯⋯⋯⋯⋯⋯⋯⋯⋯⋯⋯⋯⋯⋯⋯⋯⋯.37二、痴狂荒诞人的存在理念⋯⋯⋯⋯⋯⋯⋯⋯⋯⋯⋯⋯⋯⋯⋯⋯⋯⋯.40结语⋯⋯⋯⋯⋯⋯⋯⋯⋯⋯⋯⋯⋯⋯⋯⋯⋯⋯⋯⋯⋯⋯⋯⋯⋯⋯⋯⋯⋯⋯⋯⋯⋯⋯⋯⋯⋯⋯⋯..47::CjF口⋯.⋯⋯⋯..⋯..⋯⋯.⋯⋯.⋯⋯⋯⋯⋯.⋯..⋯⋯⋯⋯.⋯..⋯..⋯.⋯⋯⋯..⋯⋯..⋯.⋯⋯⋯.⋯.‘●,参考文献⋯⋯⋯⋯⋯⋯⋯⋯⋯⋯⋯⋯⋯⋯⋯⋯⋯⋯⋯⋯⋯⋯⋯⋯⋯⋯⋯⋯48致谢⋯⋯⋯⋯⋯⋯⋯⋯⋯⋯⋯⋯⋯⋯⋯⋯⋯⋯⋯⋯⋯⋯⋯⋯⋯⋯⋯⋯⋯⋯⋯⋯⋯⋯⋯⋯⋯⋯⋯..52在校期刊的科研成果⋯⋯⋯⋯⋯⋯⋯⋯⋯⋯⋯⋯⋯⋯⋯⋯⋯⋯⋯⋯⋯⋯⋯53V
绪论“一切伟大的作品在本质上是永远未完成的,它们的诞生仅是它们生命的开始,在今后漫长的岁月中,它们仍在世世代代读者心中和文化史上继续生长,不断被重新解释,成为人类永久的精神财富。”①《聊斋志异》就是这样一部常读常新的著作,是清代伟大作家蒲松龄倾尽一生心血完成的短篇小说,代表了文言短篇小说的最高成就,以其精深的思想内容和脱俗的艺术风格在中国文化长廊中独树一帜,塑造了许许多多姿态不一的艺术形象,在学术界关于《聊斋志异》的研究也可谓蔚为大观。随着时代文化的不断发展,对《聊斋志异》的创新研究更是不断,从小说题材、语言特色、艺术手法以及文化心理学等多个角度进行了阐释论证,这部杰出的小说为中国文学的灿烂贡献出巨大的力量,绽放出经久不衰的魅力!其中对《聊斋志异》中痴狂人物形象的研究成为一道别致的风景,创造了一个绝无仅有的痴狂人物体系。历来对于《聊斋志异》各种人物形象的研究可以说是很丰富的,比如有对《聊斋志异》中的儿童形象研究,有狐妖的研究,还有对《聊斋志异》的传播研究等等,但是对于痴狂形象的重视还是比较少的,目前搜集到关于研究痴人形象的论文有十几篇,有专门研究痴男形象的《(聊斋志异)中“痴男”形象解析》,还有概述作品中的痴,有《谈(聊斋志异)中的痴》、马瑞芳的《书痴的人生启蒙》、《蒲松龄之狂和他笔下的狂生》等,台湾学者陈堡文出版的专著《(聊斋志异)痴狂士人类型析论》,将痴狂人物进行了全面的分类,但是对于痴狂人物的精神内涵涉及比较少。这些研究大都立足文本,通过痴人或者狂人的表现特征来解读痴狂的内涵,认为痴狂是一种淳朴的人性,并且认为痴狂是作者情感传达的载体,以此来表达封建社会里人们追求个性解放的美好愿望,同时也寄予了蒲松龄渴望人与人之间的真情,希望有能够温暖自己心灵的红颜知己,科举考试的屡次失败,心中沉积了多年的愤恨,急切想得到精神上的自赎,痴狂形象为他的复杂情感打开一道缺口。在国外,关于《聊斋志异》中痴狂形象也受到关注,日本的八木章好于1992年发表文章《(聊斋志异)中的痴人群像一一及其与明末清初思潮的关系》,从时代角度阐释痴人,明末流行赞美奇人怪人,尊重个性,《聊斋志异》中的痴人形象刻印着时代的印记,反映出当时的时代潮流与文人的精神。国外的研究往往选择①周国平.《守望的距离》.万卷出版社,2009:36
pq川师范人学硕:Ij学位论文的角度新颖,常常选取独特的切入点展开研究,这些丰富的研究有利于聊斋学进一步走向国际化。综合而言,从目前的研究资料来看,学术界对《聊斋志异》中的痴狂人物研究说明了这样几个问题,《聊斋志异》中的痴狂人物特征已经脱离了本来字面意思的贬义,而是被赋予嘉许的态度,另外,研究者还普遍认为,痴狂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是蒲松龄思想情感的表现。然而对于痴狂人物形象的研究暂时还是停留在单个问题的讨论上,而对痴狂人物形象进行系统的阐述不够全面,痴与狂贯穿《聊斋志异》的全文,因此有必要对这些痴人和狂人进行系统地讨论。本文立足文本,研究《聊斋志异》中的痴狂人物性格特征以及论述痴狂背后作家的心态,从变态心理学、中国古代文化学、哲学等角度来阐述痴狂人物形象,进而说明痴狂人物存在的价值与意义,展现蒲松龄对人的终极人文关怀,力图从一个新的角度分析作品,希望对《聊斋志异》的研究进行一点点开拓。2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聊斋志异》全书490余篇,作者蒲松龄几乎写遍了天上、地下、人间的每个角落,各类人与物都汇聚于此,展示着各自的奇异和卓绝。普遍认为,最能代表《聊斋志异》风格的还是那些狐妖怪鬼,人们对这些形象的印象也是最为深刻的,比如:聂小倩、连城、阿绣、青凤、娇娜、婴宁、阿宝⋯⋯这些形象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耐人寻味。同时,我们发现,在这些狐妖鬼怪身边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比如:马子才、向杲、耿去病、孙子楚、邢云飞、叶生⋯⋯而且,他们的性格都有一个共同点:痴。正是这些痴汉与狐妖鬼怪相辅相成,共同构成了《聊斋志异》人鬼狐妖世界的整体构架,他们共同构建了一个荡人心魄、发人生思、令人回味的痴情世界。一、痴者形象研究“痴”是中国古代文人喜爱的一个话题,人们发现,当主人公表现出的性格特征有“痴”或“癖”时,往往比“圆滑”的完美形象更令人喜爱,何况这些痴的本质并不是笨或者智商有问题,反而是绝顶聪明,表现的是最智慧的抉择。作者在《聊斋志异·阿宝》篇的异史氏中说:“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世之落拓而无成者,皆自谓不痴者也。且如粉花荡产,卢雉倾家,顾痴人事哉!以是知慧黠而过,乃是真痴,彼孙子何痴乎!”①可见文章中所说的痴不是含有贬义的傻。“痴”本来意思是无知或傻,也可以指一种近乎癫狂的精神状态,又能引申为对于某些事物的执迷或者沉醉,这些含义既相区别又有联系,关系含混而微妙。从词语的源头来讲,痴首先指的是一种生理上的病态,后来逐渐被赋予了其他含义,衍生出“极度迷恋某人或某种事物到痴迷的状态”㈢,即对事物沉湎迷醉,好像全部身心都投入到其中,而忽视其他部分的一种状态。“痴”在中国古代文化中被视为执迷不悟的愚昧,直到明末肯定情与欲,在尊重人性的背景下,赞美奇人怪人的风气逐渐兴起,人们把有“痴”或“癖”性格的人当作真性情的典型,史无前例地对“痴”和“癖”开始肯定,当然这样的思潮深刻地影响了蒲松龄,创作了很多执着、不顾世俗的真性情的人物形象。在这里大致将《聊斋志异》中方方面面的“痴"分为三种:感情真挚的情痴、爱物成癖的物痴、自然率真的性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239②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编.《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商务印书馆,2005:1813
pU川师范人学硕:{:学位论文痴。(一)感情真挚的情痴爱情作为文学的一大永恒主题,古往今来,不同的作家创作出不同的悲剧和喜剧都表现出了爱情的永恒。而且人们通常所说的爱情“天长地久’’其实离不开“痴”,婚姻中的“白头偕老”也离不开“痴”,在我国古代汉乐府民歌《上邪》中就有:“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W的忠贞不渝的爱情,也有《孔雀东南飞》中生死相依的爱情。到了蒲松龄更是擅长写情,别开生面地为我们写了一个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或生离死别,魂魄相随,或离奇曲折,冲破磨难,终成佳话。爱情中的男女多是痴情的,蒲松龄笔下的人物因痴情而各领风骚,要痴情就必须就有“情痴”。情痴,顾名思义,就是痴迷于爱情,对爱情执着追求,忠贞不二的人,他们为爱痴狂,甘愿为了心爱的人牺牲一切。《聊斋志异》荟萃了这样的痴情男女,像《阿宝》中的孙子楚,《婴宁》中的王子服,《青娥》中的霍桓,《青凤》中的耿去病,《阿绣》中的刘子固,《连城》中的乔生,《白秋练》中的慕蟾宫,《王桂庵》中的王桂庵,《葛巾》中的常大用,《晚霞》中的阿端等等,另外还有痴情女郎《青梅》中的青梅,《晚霞》中的晚霞,《宦娘》中的宦娘,《白秋练》中的白秋练,《阿宝》中的阿宝,《鲁公女》中的鲁公女等。其中,《阿宝》是众多痴情中的佼佼者,蒲松龄开篇就交代了孙子楚是个痴人:“性迂讷,人诳之,辄信为真。或值座有歌妓,则必遥望而却步。或知其然,诱之来。使妓狎逼之,则赧颜彻颈,汗珠珠下滴,因共为笑。”②寥寥数语却写尽了一个老实人的迂讷憨痴的情态,出身贫贱的一个书生,听说有钱人家的小姐阿宝在选夫婿,在朋友的怂恿下派人上门求亲,这在当时的现实社会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但孙子楚对美好的爱情大胆追求,毫不顾忌,且情感强烈,态度执着。不言而喻,孙子楚遭到阿宝父母的冷落,阿宝当时既未对孙子楚钟情,也没有挑选夫婿的想法,而是以大富大贵的小姐姿势调侃孙子楚这个穷酸书生,明眼人儿一看就知道是恶作剧,只有孙子楚以怪诞的方式满足了看客的心理状态,满口答应,冒着生命危险砍去手指头,还要去见媒人。“人们普遍认为,在所有的词语里,怪诞这个词也许是最能表达可笑之物同与可笑之物格格不入的另一种相悖之物兼融并存这种情境。”⑨孙子楚以怪诞的行为表现了他的痴情,阿宝虽然对这样的怪①彭黎明,彭勃主编.《全乐府》一.上海市: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1:128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233③菲利普·汤姆森著,孙乃修译.《论怪诞》.北京:昆仑出版社,1992:44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诞举动也很吃惊,却仍然没有托付终身的打算,而是再次拿孙子楚开玩笑。孙子楚的痴情逐步推进缘白他亲眼看到阿宝,他的魂魄随阿宝而去,这是痴情的继续发展。最后孙子楚变幻成鹦鹉,痴情形象跃然纸上,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换来的是纯真的爱情。正是孙子楚对阿宝由派媒人到断指、离魂化鸟,感情由浅入深,其痴由表及里,对阿宝不屈不挠地追求,也正因为孙子楚的痴行,使他复生为人,与阿宝共同谱写了一曲感人至深的爱情颂歌,歌颂了一种对爱情坚韧不拔的精神。《聊斋志异》中的所有形象都是新鲜的,具有独创性,是不可复制的,每一个形象都有他特有的生命活力,《阿宝》中孙子楚为爱断指,《连城》中乔生为情割膺,而且乔生的形象更为真实生动、丰满,更具有艺术魅力。孙子楚对阿宝的爱恋是由外貌产生,而乔生对连城的爱情发之于相识相知,并不是首先来自外貌,乔生也没有像孙子楚那样的憨厚举动,平凡之中孕育着这个伟大的痴情男人,一个正直无私、肝胆相照的男人,也正因为如此,加之不逊的才华,才引出他与连城的爱情经典。面对连城的《倦绣图》,乔生的两首诗既显示出对当时深闺女子的同情,也包含了对连城才华的敬慕,乔生的出众才华和儒雅多情也深深地打动了连城的心。所以,他们的爱情媒介并不是美丽的容貌,倜傥的风度,而是才华和智慧,是不易消逝的,经得起岁月蹉跎的情感,这是来自心灵深处的情感,连城逢人就称道,而且赠金以助灯火,于是乔生感叹:“连城我知己也。”①这种痴完全是源自情感的共鸣,是建立在精神领域上的单纯的知己之爱,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爱恋也要遭到封建礼教的反对。后来连城生病,需要男人膺肉入药,连城的未婚夫冷漠对之,而乔生“自出白刃,封肤授赠,血儒袍祷”㈢,就算是这样的付出也没有挽救连城的生命,撒手而去,乔大年一痛而绝,与连城相会于地下,虽然尸体归家,但灵魂却追随连城而去,这一系列的故事情节,将乔生的痴情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作者在结尾使用死而复生的浪漫主义手法,成全了这对痴情人儿,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表现出作者对痴情的鼓励和支持,迫使连城接受了爱的冒险,爱情战胜了世俗门第,完成了华美的胜利,完成感性与理性地美丽交锋。而在痴与理性地搏击中,“它是论争的对象,它与自己争论;它被批驳,但又为自己辩护,声称自己比理性更接近于幸福和真理,比理性更接近于理性。”④也就是说代表感性的痴战胜了理性,所以这些情痴们不顾世俗的礼教,不管清规戒律地约束,大胆追求想要的幸福,当然,这在常人眼里,他们为了感情违背常理,怪诞荒唐,简直是不能理解。倘若说痴性是痴情的前提和基础,那么有了痴性的爱情就会忠贞不渝,乔大年的心语一片,墨香一纸,笔尖在灵动中,用温情和永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63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63③【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115
旧川I师范大学硕,Jj学位论文远的感动为连城写了一个与子偕老的结局。《婴宁》篇中的王子服遇到婴宁之后,“拾花怅然,神魂丧失,怏怏遂返,至家,藏花枕底,垂头而睡,不语亦不食”①;《娇娜》中孔生看到娇娜的容貌可以让他忘记饥饿,听到她的声音能够令他开颜欢笑;痴于爱情、不避泥途而冒雨幽会嘉平公子的温姬(《嘉平公子》);倾家荡产在所不惜,只是为见绩女一面的“痴子”费生(《绩女》);对青凤魂牵梦绕爱恋的耿去病(《青凤》):非华氏不娶的傅廉(《巧娘》);素有断袖之癖的何子萧;对少年“凝思如渴”的黄九郎(《黄九郎》);为了葛巾用尽了全部钱财,典当了全部衣服,空空如洗的常大用(《葛巾》);为了能让连琐活命,不惜自己身体的杨子畏(《连琐》);面对新人而不忘旧人的痴恋情人张鸿渐(《张鸿渐》);因思念花姑子而昏倒溃乱,一见到花姑子便“神气清醒”的痴郎安幼舆(《花姑子》);被母亲囚于暗室,矢志不渝的痴女鸦头(《鸦头》);还有在死守前生之约,乃至为情而死的鲁公女(《鲁公女》);“不以研媸易念”的贺生(《瑞云》);以及追念美人,凝思若痴的刘仲堪(《甄后》)等等,无不都是情痴。真挚的感情如同一杯美味的酒,总是让人迷恋,在感情中发生的一些怪异图像是永恒的印记,不是转瞬即逝的现象,它从人的心灵深处流出,就像一个天然秘密,一个没办法接近的真理,早就埋藏在人们的心中,当人们面对真挚的爱情,他就与世界隐秘的必然性面对面了,出没在执着中,揭开世界虚伪无情的面纱,“那些关于盲目愚意的虚浮意象就是这个世界的对立,或许在这种无序、癫狂的宇宙早已预示了残忍的结局”。㈤揭开义无反顾的痴,表达作者对生命的秘密领悟,也是对这种精神的肯定。情感之所以重要和美丽,是因为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一部分感情很美妙,那就是友情,《聊斋志异》中也不乏这样的感情,如绛雪《香玉》、《娇娜》等都痴于生死之交的友情。《香玉》细腻感人的故事中赞颂了纯洁的友谊,香玉和绛雪均为花妖,一为牡丹,一为耐冬,香玉和男主角黄生产生爱情,后来香玉不幸惨死,绛雪陪伴痛失香玉的黄生,终究因为黄生对香玉的至情感动了花神,香玉得以复活,三人常伴左右,黄生死后化为牡丹花下的赤芽,随后,赤芽被砍,牡丹和耐冬也跟着憔悴而死。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真挚的感情可以战胜一切,可以超越时空的阻隔,打破天上人间的畛域,回头凝望那一抹真诚,沸腾了那段孤单落寞的等候,浓郁的相思和憧憬以滋润的方式装点了彼此的梦,超越了生死的界限,穿越千年的情思,也要在深情的回眸中与爱相约。好的爱情有韧性,拉得开,但又扯不断。像上面叙述的种种情感是被死亡诳骗的情感,没有出路,最后只能诉诸痴狂,在超越生死的痴狂中添补了生命的空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47②[法】米歇尔·福柯著,;(UslIs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196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白与遗憾,在虚妄的空隙中静守己心。“让一种痴情受到如此激烈的惩罚是否太悲惨了?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这种惩罚也是一种慰藉;它用想像的存在覆盖住无可弥补的缺憾;它用反常的欣喜或无意义的勇敢追求弥补了已经消失的形态。如果它会导致死亡的话,那么正是在死亡中情侣将永不分离。”Ⅲ总之,无论是因为思念佳人,神魂颠倒,不语不食的王子服,亦或是超越生死永远陪伴的牡丹、耐冬和黄生,还是不在乎别人眼光娶了丑妻的贺生,他们都是为爱坚守一生,忠贞不渝的爱随行一生,跨过绽放又飘落的年月,从寒冬到夏末,花开花谢,亘古不变的真情永存。蒲松龄也期待这样亘古不变的爱情,所以他支持这样的痴情,鄙视对待感情三心二意的人,他借助众多情痴形象表达了自己的人格精神,他笔下的情痴不是呆瓜木头,而是一种似愚而不笨的淳朴性情,是人性真善美的自然流露,他们心无城府,蕴含了作者的理想,让读者在扣人心扉的痴情故事中看到了生命的自然真实状态。(二)爱物成癖的物痴痴本来是指人的一种精神病态,呆头呆脑的意思,而蒲松龄在《聊斋志异》中反其道而用之,取了迷恋、执着这一层面的意思,把它作为一种意志写进人的精神世界。物痴者都表现出对某一事物有着特别的喜好,把某一事或某一物当成他们的今生挚爱,享受在其中,并且会用整个身心去维护。他们可以为一物痴狂,疯疯癫癫,也可以舍生忘死,抛弃妻子,达到了一种人与物同生同死的迷狂境界,褪尽风华后,心中所爱的事物依旧静静地隐藏在物痴们的诺言下面,等待继续共舞一生一世的乐章。《葛巾》开篇就写道:“常大用,癖好牡丹,闻曹州牡丹甲齐、鲁,心向往之。适当他事如曹,因假缙绅之园居焉。时方二月,牡丹未华,惟徘徊园中,目注勾萌,以望其拆。作《怀牡丹》诗百绝。未几花渐寒苞,而资斧将匮;寻典春衣,流连忘返。’’②生动形象地刻画了一位喜爱牡丹的痴人,正是他对牡丹热诚的爱,感动了牡丹仙子,他的“痴”最终得到了美人心,在如花般的岁月中低吟爱情的绚烂。《书痴》中郎玉柱出身于书香门第,除了会读书,别的事情对他来讲都是没有意义的,始终坚信书中自有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因此他用功读书,在家中书架上发现一个金辇,又认作“黄金屋”之验,拿出去炫耀,对这样的书痴,我们感觉到不可思议。“千钟粟”和“黄金屋”让我们见识到了郎玉柱的痴呆,颜如玉的出现却让我们见识了郎玉柱的天真、善良和单纯,郎玉柱之痴,痴到难以①[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26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4367
lJtl川1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想象。当然我们看到了他的精神世界完全被非理性精心地掩盖起来时,痴的丑态依然能够得到赞扬,非理性的状态只能产生具有传染性的离经叛道的榜样,而书痴的执着则向人们展示,科举考试拯救士子的命运远及何处。对于希望改变命运的蒲松龄来说,非理性的全部教益都体现在书痴化身的疯癫中,也是科举罪恶的最明显记号,是生活仁慈的最远对象,是重新获得普遍理性的象征。因此,疯癫物痴的全部教益及其力量必须在这个模糊不清的领域,在非理性的范围中寻找,在这个领域中人听命于非理性,既是彻底地拯救又是绝对的无辜。同样寻求安慰和拯救的还有《黄英》中的马子才,他家世代都爱好菊花,“世好菊,至才尤甚,闻有佳种必购之,千里不惮。”①作品为我们描述了一个即便奔波千里也不畏艰难的爱花痴人,听说金陵有一两种北方没有的菊花,马子才怦然心动,马上整治行装,随客人一同去金陵,客人设法按他遵照找到两颗嫩芽,马才子如获至宝。一天,陶生说卖菊花可以谋生,马子才听后,甚为鄙视,日:“仆以君风流高士,当能安贫;今作是论,则以东篱为市井,有辱黄花矣。’’②在马才子心中,菊花是高雅君子的象征,所以他不能容忍这样的高雅之花被随便买卖,那样简直是对菊花的亵渎,虽然有点可笑,但也是他爱花心切的表现,人穷志不穷,出淤泥而不染的傲岸精神鲜明地表现在他爱菊成痴的行为中,从他近菊、爱菊直到学菊,说明他的那种痴是不可转移的,而且是有耻于金钱交易的高尚情愫。作者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正直耿介、孤芳自赏的形象,在马子才所处的那个争权夺利的社会,他像菊花一样高洁傲然挺立是多么难能可贵啊!事实上,这也是作者理想的人生追求,通过把特殊的喜好当做一种权力技术来分析,我们或许能够理解人类、灵魂、正常或不正常的人是如何逐渐复制作为不理解干预他们的执着,一种特殊的征服方式让人们对物痴有了另外一种认识。这样的人物还有《石清虚》中邢云飞,他是个石痴,喜欢收藏石头,见到好的石头,不惜花大钱买下,得到名石石清虚时,如获至宝,用紫檀木雕了一个府座,将石头供在内供案头,势豪夺走后,“顿足悲愤,当他再次得到时,又悦又喜,清治室内供之,老叟所要故物,他但执不与,老叟将石带走,他奔牵其袂而哀之。当减三年寿数也不在乎,后被贼盗走,结果被迫入狱,妻窃与子谋,献石尚书家,邢云飞出狱知道事情后,骂妻殴子,屡欲自经。”@作者在异史氏中论道:“物之尤者祸之府。至欲以身殉石亦痴甚矣!而卒之石与人相终始,谁谓石无情哉?古语云:‘士为知己者死。’非过也!石犹如此,何况于人!”④对邢云飞的痴石之情,石清虚也是以痴报痴,邢云飞死后,很多人想拆散他们,石清虚只得粉身碎骨,碎成几十片。有谁不为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446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447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77④(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78.15798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他们的痴情所感动呢,邢云飞与石清虚历经磨难,始终不离不弃,成为生死之交,这种神奇已经超越了人世的俗见,穿越了人与物的界限,达到了物我交融的境界,像是有一种“灵魂”占据了他,使他得以存在,这个灵魂是一种权力解剖学的效应和工具。《鸽异》中的张幼量喜爱鸽子,根据种类寻找,如同对待婴儿一样呵护有加,冷则疗以粉草,热则投以盐颗。白衣少年被爱鸽子的张公子所感动,托以子孙,但当一个高官问张公子养了多少鸽子时,他小心揣测,思量着献鸽,并且送上了名贵品种的鸽子,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结果,名贵品种的鸽子却成了达官贵人的腹中之物,对此,作者给予深深的遗憾和愤怒,在故事的结尾给了自己的评价:“物莫不聚于所好,故叶公好龙,则真龙入室;而况学士之于良友,贤君之于良臣乎!而独阿堵之物,好者更多,而聚者特少,亦以见鬼神之怒贪,而不怒痴也。”Ⅲ作者对于张幼量叶公好龙,不知珍惜的行为表示失望,物与人是相通的。作者在《聊斋志异》中赞美那些物我相通、互为知己的感情,比如还《书痴》郎玉柱最终得到颜如玉,乔大用得到牡丹仙子的真情。但作者也讽刺和批判那些痴迷钱财、利益的人,像张幼量叶公好龙的行为,在《死僧》中作者也用辛辣的手法为我们白描了一个痴者,这是一个痴财,而对其他却视而不见的僧人,他被贼所杀,死了变成鬼还直入殿,“抱佛头而笑”只因佛头里藏了三十余金。寥寥数笔,将僧人见钱痴笑的形象入木三分地刻画出来!一直以来,现实和怪诞的痴之间有着某些互相交织的因素,怪诞的色彩往往与人的弱点或者心理变态或者精神迷狂有着关系,就像郎玉柱在堆满房间的书中能够看到美好的爱情和事业的成功。痴不是隐匿在世间的角落,“而是巧妙地潜入人类,或者说,它是一种人类与自身所维持的微妙关系。”㈤在《棋鬼》中,痴以类似神话形式进入生活,“呈放”一人的各种痴态,棋鬼忘记了生死,虽然他的生命在下棋中结束,但是痴性没有因为生命的结束而终止,在死后仍然迷恋着下棋,此时,痴性早已超越了生命的界限而取得最后的胜利。《聊斋志异》中充斥着如此之多的痴态,存在着每个人身上都有的那种东西,痴也是人对自身的依恋,《堪舆》中两兄弟痴于风水,父亲去世多年互相争执都没有让父亲入土为安,通过自己的错觉而造成痴状。痴迷于自己喜欢东西,执着是痴的第一个舞伴,其原因在于,它们具有一种特殊的关系:执着在自己喜欢的事物中,以致以谬误为真理,以谎为真实,在人的原始性中,潜意识中隐藏着很多焦虑和恐惧,痴就是一面反映潜意识的镜子,没有反映任何现实的呈现,而是悄悄地向着自我观照的现实提供了潜意识的幻觉。这样的痴超出世俗的标准和价值观,绝不是一般意义上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42②【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239
pqJIl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的嗜好,而是一种健康的人生投射,是一种对“美"积极追求的情感,是人性美好本质的一面。《宦娘》中两个痴于琴艺的琴痴温如春和宦娘;《局诈》中“琴痴”李生和程道士;《吴门画工》中画痴吴某;《白秋练》中喜欢诗歌的白秋练⋯⋯总之,在《聊斋志异》中,痴人绝不仅仅局限于情痴,他们的追求和爱好都与世人背道而驰。物痴者,超凡脱俗,有自己独特的审美标准和价值观念,他们对物的追求不是一个闲暇时的消遣,也不止是一种高雅情趣的表现,他们将物视如自己的生命,将世间难得的一份知己之爱投射到禀赋天然之美的事物之上,故而为之痴迷。(三)自然率真的性痴除了上面叙述的两类痴癫人物类型,作者还通过精妙的手法塑造了耐人寻味而具有吸引力的一类人,他们自然率真,天真烂漫,透过稀奇古怪、悖于常理的力量,表达了蒲松龄追求的生命状态,有婴宁傻傻的笑,孙子楚的天然呆,还有单纯善良的小谢、小翠、秋容、花姑子、珠儿等。《婴宁》中描写的天真的花季少女婴宁,爱闹爱笑却也同样“不谙世事”,她的这种痴态的表象和《书痴》中的郎玉柱如出一辙:对情爱一无所知。当追求她的王子服拿出她日前丢下的已经干枯的花枝示爱时,她却懵然不觉,热诚地表示“待郎行时,园中花,当唤老奴来,折一巨捆负送之。”㈣王子服说他不是爱花而是爱拈花的人,她却说:“葭莩之情,爱何待言”②,王子服向她解释他所说的爱乃是夫妻之爱时,她竟然分不清亲戚之爱和夫妻之爱的区别,看到这里,我们一定汗颜,真的是傻到家了。当王子服向她解释夫妻之爱是“夜共枕度”时,她却想了很长时间,说了一句令他喷血的话:“我不惯与生人睡。”@婴宁的这句话像极了郎玉柱所说的“凡人男女同居则生子,今与卿居久,何不然”㈤,如此天真。更有甚者,当他们回到母亲屋中,在老母面前,婴宁居然说出:“大哥欲我同寝”。这不单让王子服“大窘”,就是读者读到这里,也足以大吃一惊。至此,一个痴得让人目瞪口呆的傻妞形象跃然纸上,紧接着,作者蒲松龄又浓墨重彩地添了一笔:当王子服责备她时,她反问:“适此语不应说耶?生日:此背人语”。@婴宁反而不服气道:“背他人,岂得背老母,且寝处亦常事,何讳之?王子服恨其痴,无术可以悟之。”@看到这里,让人生疑,这位傻大姐是真的脑袋有问题吗?其实不然,仔细一看,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来的蛛丝马迹可以看出端倪,王子服初见老太太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2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2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3④(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455⑤(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4⑥(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4】0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时,交代了这样一句话:“媪聋聩不闻。”㈨婴宁当着母亲的面说着共寝的事情,是不是和明明知道王母的耳朵失聪有联系呢?那么如果真的是口无遮拦,为什么王子服瞪她的时候马上就笑着停下来不说了呢?当然这个时候,我们的心里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在故弄玄虚。婴宁的性痴最重要是表现在她的笑声中(大笑、狂笑、浓笑、笑声始终、笑不能自止、孜孜憨笑、笑不可遏、嗤嗤笑不已⋯⋯)她的笑是不分场合,也不看对象,想笑的时候就随意地笑。她还认识到了自己的笑,对于这种自我痴傻的认识和明白,难道不是一种刚刚进入她脑海的新一轮的痴癫吗?她在常人看来,自然是不懂人情世故,她的母亲也觉得她痴呆如婴儿,像风景一样定格的痴笑,最后只能在别人苍凉的不理解中彷徨跌落,痴的消散只能意味着最后结局的来临:真性情的散落。在她无拘无束的痴笑表层下,掩藏的是一种人的真性情,率真,坦然,是一种不做作的纯真之美地展现。而且,她的笑是无所顾忌的,是发自内心的,没有矫揉造作,也不在乎别人的冷眼或者嘲笑,坚持自我,展现了纯天然的生命本真状态。蒲松龄刻画婴宁的“痴言痴态”意在把人性中最纯净最纯粹的部分提炼出来给人看,她纯真、自然、澄澈,在婴宁的身上,我们永远都不会联想到人性的其他方面,比如阴险、狡诈、贪婪,也不会想到官场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性痴们的真性情是天然的赋予,释放着自然的光芒,演绎着一种曼妙的梦想,这就是蒲松龄追求的生活境界,他一生都受到贪官的欺压,对于这样的性痴境界是非常欣赏的。这种品质,具体而言就是一种性情的纯真,一种执着的追求,将人性的真、纯、美、诚外化出来就是“痴”。婴宁寄寓作者的人生理想,希望人的感情可以自由自在地流露,不受封建礼教地压抑与控制,能够穿越绵绵不息的朝华夕暮,在低回旋律中与秋水共长天。在现实社会中,人性的善良、忠贞、纯洁、真诚等优美品质往往被现实挤压而窒息,进而扭曲,人们变得麻木、自私、虚伪、奸诈,生活的种种重担、利益的冲突使很多人失去了生命本来该有的灵动的气息和色彩,没有受到世俗污染的人性美在虚伪的现实中很难见到,所以,蒲松龄赞美“其天真与赤子同其烂漫”的真人,因此,他塑造了像婴宁那样天真无邪、纯洁美丽的姑娘,另外,还有花姑子、小翠、秋容也是这类性格的代表。在《小谢》中的痴郎陶望三,守着两个憨跳顽皮的鬼女孩阮小谢和乔秋容,却“略不顾瞻”,并以自己的正气感化了两位鬼女,在书斋中设鬼帐,教小谢秋容读书写字,将两位古灵精怪的女孩导入正途。文章刻画了陶望三的正直义气和两个女子有孩童般的活泼可爱的女子,将人性最纯真干净的一面层层剥开展现给世人看。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0
四川师范人学硕一Ij学位论文性痴,自然率真,不受尘世的污染,他们清新动人,有着孩童一般的纯洁无邪心灵,言语行动发之天然,不谙世事,看似呆头呆脑的傻瓜,相反,在作者心中,真正的痴者是十分聪慧的。天真纯朴的性痴之人反而是上天所钟爱的人,世俗的聪明大都工于心计、狡猾、势力、伪善,但性痴依然存留的那份天然因素都逐渐被减弱了,仿佛这种“坚持痴呆”的意识被人们视为某种不受欢迎的方式,被人们怀疑是与罪恶相联的方式,婴宁开始不痴笑了,无声的语言给出了最后的忠告。这些率真的姑娘们超越世俗的各种规范,是未被封建礼教扭曲的健康生命的自然舒展状态,这其中也蕴含了作者向往返璞归真的理想,如《珠儿》中的珠儿“魁梧可爱,然性绝痴,五六岁尚不辨菽麦,言语蹇涩”㈨;《胡四娘》中的胡四娘“内慧外朴,聪明浑而不露”④,蒲松龄在这些天真率直的性痴者中捡拾人性真善美的碎片,等待生命以天然的方式宠爱自己,安抚无奈躁动的心。二、狂者形象研究蒲松龄的一生都致力于科举,坐馆塾师,端庄儒雅是他仪态风度的主旋律,事实上,作者一生以“痴狂"自诩,正如他在白志中所说:“遄飞逸兴,狂固难词;永话旷怀,痴且不讳”㈢,同样,这类字眼在他的诗词文中也多次提到,如“固守非关拙,狂歌不厌痴”;㈤他在《寄王八垓》的诗中更是自豪地将自己的品性定为“痴狂”。其实“痴”和“狂”是相互统一的,《论衡·率性》中说:“有痴狂之疾,歌啼于路,不晓东西,不睹燥湿,不觉疾病,不知饥饱,性已毁伤,不可如何,前无所观,却无所畏也。”⑨《淮南子》亦有“痴狂”并称者,“痴狂”并举也不限于他们生理上的疯疯癫癫之意,而在精神上也有相互统一的地方,他们都是不肯同流合污,保存着自己心中圣洁的梦想园地。痴中有狂,狂是由痴而起的,但是他们之间也是有区别的,“痴”偏重痴呆、傻,“狂”偏重于疯癫,在对现实的离叛上,“痴”表现为内向,自守,“狂”则表现为外向扬厉,作者将这样的痴狂气质特征投放到《聊斋志异》中,为我们塑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狂生形象。中国古代文人的狂可以说是千姿百态,各呈异彩,有超凡脱俗、恃狂傲世者,有沉湎醉酒,纵狂混世者,也有寄情青楼、肆意狂玩者⋯⋯蒲松龄笔下的狂人虽然像众多狂人一样,但却又自己的特质,狂人的类型也是不相同的。(一)狂放不羁的狂者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E海古籍出版社,1978:194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963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④(清)蒲松龄.《蒲松龄全集》.上海:学林出版社.1988:1671⑤田昌五.《论衡导读》.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08:8512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在古代,狂首先表现为一种积极进取的态度,孟子就有“吾善吾浩然之气”的精神追求,”将“狂”与“气”进行结合,狂由气生,气盛则狂。《聊斋志异》塑造的狂人形象写出了作者想要摆脱日常书生意气生活地拘束,渴望能够建功立业,这些狂人形象也带有蒲松龄个人的影子,性格表现为“豪放”、“倜傥不羁”等个性,也就是狂放不羁的狂者。《聊斋志异》描写了大量“狂放不羁”的狂生,主要有《章阿端》戚生、《青凤》耿去病、《狐嫁女》殷天官、《胡四相公》莱芜张虚一、《陆判》朱尔旦、《捉鬼射狐》李著明、《小谢》陶望三、《辛十四娘》冯生、《鲁公女》张于旦。《章阿端》中的“卫辉戚生,少年蕴藉,有气敢任。白昼见鬼,死亡相继,愿以贱售的房子居住,两月余,丧一婢,生妻以暮至楼亭,既归得疾,数日寻毙。家人益惧,劝生他徙,生不听”㈨,他却一个人躺在荒亭中,等待鬼地到来,肆无忌惮,一点儿也不害怕,足见其胆量已经达到狂的地步。女鬼章阿端前来,没有吓到戚生,而是用笑语来回答她的责骂,胆大妄为,对女鬼“裸而捉之”,反而吓得女鬼急忙逃跑,对戚生说:“狂生不畏鬼耶?将祸尔死”㈤,面对这样地恐吓,狂生依然临危不惧,强解其裙襦,他和痴情者一样,热烈地呼唤着爱情雨露地滋润,但言行却放出豪爽的光芒,有惊世骇俗之力,当然,最终厉鬼变成自己的情人,这种胆魄和勇气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青凤》中的耿去病也是一个富有胆气、狂放不羁之士。耿去病的宅邸出现怪异,家人都移居到别的地方住,只有他胆大,充满好奇之心,想去探探究竟,夜间独闯旷废己久,但偶尔有怪异的楼舍,终于见到青凤一家团座笑语,他不但不怕还高声笑语,自称不速之客来访,吓得群狐四处躲藏,并且理直气壮,开门见山就说自己是狂生,在吃饭期间,他更是侃侃而谈,开环畅饮,看到漂亮的青凤喜欢之情溢于言表,“瞻顾女郎,停睇不转,拍案日: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大胆热烈地表白,愈醉愈狂竟然偷摸青凤的脚,后来青凤的叔叔没有办法,化妆成黑面鬼来吓走耿去病,结果,狂放的耿去病笑着和他对视,他的胆大与狂放简直让狐鬼也大跌眼镜。对青凤的表白大胆直白,一篇赤诚之心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礼仪风化,但是青凤家人遇到困难,他还是出手相助,这样的气度让人觉得他不仅仅是莽夫,反而增添了人情味,性格真实,其豪爽的个性也令人为之倾倒。对于常人而言,谈鬼色变,但是这些狂放不羁的狂士不但不害怕,还欣然往前相见,除了胆大的耿去病,还有《连琐》中的杨于畏,居住在荒野中,多邻古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627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627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1413
pq川师范火学硕l:学位论文墓,在阴森的夜里总是能听到哀楚女子的声音,但是不见人影,杨于畏“悟其为鬼,然心向慕之,伏伺墙头欲探个究竟"∞,还通过续诗引诱连琐出现,竟不顾人鬼同欢就要渐少寿命的警告,结果狂妄自大的杨于畏以“戏以手探胸”来对待连琐,俨然一幅大胆狂徒对爱情的追求画面。此外,《陆判》中的朱尔旦是一个个性豪放的人,他在众人的怂恿下背出庙中判官之像,因为朱尔旦豪放胆大,文社的人就拿这件事来调侃戏弄或者是刁难他,朱尔旦不以为然,真的背出判官,并且以礼相待。结果,判官真的前来,朱尔旦丝毫不害怕,听到判官的来意,他很开心,牵衣促坐,白起涤器和判官饮酒,坦率热情,没有丝毫虚假和害怕,可见此人真诚坦荡,只要是朋友,哪管生死禁忌、阴阳两界的界限,在常人看来的种种禁忌和规矩对他全是无用的,他自然洒脱,豪放能饮,率真而自我,这也是狂人的品质。朱尔旦由于能以平常心去真诚地面对判官而赢得了帮助,不但为他换取愚钝的心,还将其妻的丑貌换成美貌,以其胆大的个性进入狐鬼的怪异世界中。另外豪放的狂生《狐嫁女》中的殷天官有胆略,众人打赌前去常见怪异的废弃无人居住的楼宇中,他不害怕,从容前往,竟有幸目睹狐嫁女的奇观,由于他的介入,花妖狐鬼的神秘面纱被揭开了,为我们提供了一次视觉盛宴。《鲁公女》中的张于旦“疏狂不羁;《于江》中的于江勇敢胆大地与狼战斗,为父报仇,智慧非凡;《狐梦》毕怡庵“倜傥不群”,“豪纵自喜”等等,无一不是外表风流倜傥,超群不俗,狂放不羁的性格。经过以上的分析,狂放不羁的狂生以其坦荡的姿态进入狐鬼世界中,并欣赏着那个世界怪异的美,对他们来讲,没有什么可怕的,反而说明了只有“鄙琐者”才不敢涉足鬼怪世界。狂生们年轻气盛,自信轻狂,对待感情热情大胆,另外,敢于面对社会的黑暗和丑陋,他们的进取精神和勇敢豪情与蒲松龄的人生态度不谋而合。(二)不拘礼法的狂者儒家的礼法影响非常深远,如果一个人行为张扬,不避世俗,这样的轻浮狂生就会显得特别引人注目。《青娥》中的霍桓为了争取到与青娥的长久恋情,不惜“凿壁骂岳”,对这种非礼狂想,作者还是很支持的。蒲松龄以反世俗的情调将狂野写的野性未驯,具有极强的爆发力,与现实生活中“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蒲松龄对这些忤世之狂给予了肯定,类似这样性格的人物还有:窦氏《窦氏》、向杲《向杲》、吴令《吴令》、吴官员《一员官》、吴同知《吴官》、冷生《冷生》、商三官《商三官》、颠道人《颠道人》、田七郎《田七郎》、聂政《聂政》、狂生《狂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3214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生》。《一员官》中的吴同知刚正不恂,诸官贪赃枉法却能得到上官的保护,没人敢反对,只有他敢公然抵抗邪恶,声称“官虽微?亦受君命。可以参处,不可以骂詈也!要死便死,不能损朝廷之禄,代人偿枉法赃耳!”④贪官们想拉拢他加入,他坚决不从,理直气壮无所畏惧。自古以来邪不压正,就是这样的正气把那些贪官给吓住了,官员们反倒过来讨好他。作者将贪官们惊恐的内心刻画细致,对秉公执法和一身正气的官员给予地坚定地支持。难怪作者借狐语评价他“通郡官僚虽七十有二,其实可称为官者,吴同知一人而已。”②《鹗鸟》中的白衣少年也是一个敢于向恶势力挑战的狂者,有位姓杨的官员非常喜欢贪财,借着西部边塞发生的战争,他搜刮财物,大凡民间的人和牲畜被抢劫一空,邻近的几位县令,在酒席上劝他不要太残酷,杨某强硬拒绝,正当大家无言以对的时候,“忽一少年傲岸而入,袍服华整,举手作礼。共挽坐,酌以大斗。少年笑日:酒且勿饮。闻诸公雅令,愿献刍荛。众请之,少年日:天上有玉帝,地下有皇帝,有一古人洪武朱皇帝。手执三尺剑,道是‘贪官剥皮’。众大笑。杨恚骂日:何处狂生敢尔!命隶执之。少年跃登几上,化为鹗,冲帘飞出,集庭树间,四顾室中作笑声。主人击之,且飞且笑而去。”⑨这样大胆侠肝义胆的狂人真的是大快人心,形象地写出了现实的黑暗和作者那种笑傲权贵、痛斥贪官的大无畏精神。《吴令》中的吴令刚介有声,有很好的声誉,他实地考察,破除迷信以减轻百姓的生活负担,并且大胆指斥神灵,废除耗资相当多的城隍神祭祀活动,这样的举动不但减轻了人民的生活负担,也对他们的思想进行了洗礼,吴令蔑视神权,大声训斥神也是一种无惧无畏的魄力,藐视神权的精神是对专制统治的大胆宣战。对封建礼法的蔑视,蒲松龄注重表现的是笑傲权贵的豪迈气概,但这种信笔挥洒的自由抒写,分明让读者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喜悦,狂人们以肆意的方式带我们领略了蔑视邪恶势力的快感,给中国知识分子的古老传统文化素养注入新的活力,从文字中也能明显感受到战胜邪恶势力的自豪感,以及邪恶势力的猥琐和不堪一击,正义的力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神圣显示。(三)固执己见的狂者在中国古代先儒眼中,狂有两层内涵:一是志向远大的进取精神,二是行为外露张扬,不避世俗。下面介绍的这类狂人个性张扬,固执己见,有时还有点轻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704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705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9715
pg川师范火学硕一{!学位论文浮狂躁,这些狂生充分感受到生活中充满了迷茫和困惑,不知道离梦想还有多远,也不知道明天的期许还在不在,每个人都摆脱不了这样的生活规律,这个时候是坚持自我还是放弃梦想呢?狂人们用优雅的方式告诉我们答案。《聊斋志异》中的冷生,“少最钝,年二十余,未能通一经。忽有狐来与之燕处,每闻其终夜语,即兄弟诘之,亦不肯泄。如是多同,忽得狂易病,每得题为文,则闭门枯坐,少时哗然大笑。窥之,则手不停草,而一艺成矣。”④但古怪的是:每逢考试都大笑,响彻堂壁,由此“笑生”之名大噪,最终笑声惹怒“规矩严肃”的学使,他的大笑坚持了自我,没有对规矩屈服,这是他的存在方式,也是彰显自我的独特方式,个性张扬。异史氏日:“大笑成文,亦一快事,何至以此褫革?如此主司,宁非悠悠!”固冷生不畏权贵,固执己见,是对坚持自我的肯定,个性张扬而有力量。事实上,狂人们固执己见,就是因为他们心无旁骛,不懂世俗,自己喜欢的人和物就全心全意地执着追求,除此之外,世界上的一切纷扰对他们而言一概视而不见,排斥任何约束与压迫。《青娥》中的霍桓是个懵懂的傻小子,因为对青娥痴心一片,脑袋里也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世俗观念,所以一团傻气促使他夜入人家,钻穴卧榻,虽然有悖礼法,却痴狂的可爱,真心可鉴,后来在山洞中见到青娥,却被岳父骗到洞外,多F|来的委屈化为一腔愤怒,拿出小铲,边骂边挖,让岳父也没有办法,由痴引发的狂。正如蒲松龄评价说:“钻袱眠榻,其意则痴;凿壁骂翁,其行则狂”。@《席方平》中席方平的父亲因为仇家在阴间买通差役,鞭打而死,席方平代父申冤,样子痴呆、灵魂出窍上路去了,只要在路上看见行人就询问县城的方向,在地府受尽磨难也没有屈服,这也是意念专一的狂人,他的这种执着倔强连冥王都害怕了,不得不为其父昭雪。但此时的他已经怒火中烧,地府的黑暗已经使他的要求从救助父亲上升到拯救整个暗无天日的官场,后来遇到玉皇大帝的皇子,终于主持公道,官员们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时,义愤填膺、舍我其谁的气概让他变成一个狂人。正是由于他心无杂念、意志专一,对地府的那些困难毫不畏惧,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坚定执着面对,在外人看来是可笑的事情,可是他却奇迹般地做到了。蒲松龄将自己的有痴之狂的个性化人格给了他笔下的狂生们,他们视痴情为爱情宝典,靠痴心赢得爱情,又靠痴心维持着爱情的温度,狂生们为了目标坚定不移、狂放不羁,胆大勇敢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痴中有狂,狂中有痴,这种既狂且痴的人格给人以多重的审美享受。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47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48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92916
第一章:痴狂人物形象的分类研究总之,蒲松龄通过分析三种类型的狂人性格特点,三者之间互相补充,彼此完善,进而汇聚成狂生丰富的性格特征,并且揭示了狂的本质,他们有着超凡脱俗的个性魅力,率真自我,胆大自信,在他们身上寄托了蒲松龄最美好的理想化人格。三、痴狂并举的科举者痴,不仅仅是对生命的专注,在执着追求的过程中表现出人性的真善美,狂同样具有真实的价值,也具有攻击性,他对社会是主动出击的,抨击社会,发泄自己的强烈不满,蒲松龄对科举的不满表现在《聊斋志异》中塑造了一系列又痴且狂的科举人士。痴狂从精神的角度来讲是统一体,“在这种统一体中规律受到损害、歪曲和破坏,从而表明这种统一体既是明显的和确定的,又是脆弱的和已注定要毁灭的。”④这些痴迷于科举的士子们投射了作者的影子,蒲松龄早年便热衷科举,十九岁初应童子试,中了秀才之后,乡试屡被黜落,直到七十一才援例出贡,坎坷的人生境遇,使蒲松龄心中郁结愤懑与感伤,时常通过诗词创作倾吐出来,表达遭遇的悲愤,满含心酸,但作者是以超脱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经历,艺术化气质的痴狂使他不再哭丧着一副可怜相,而能潇洒地面对科举。比如贾奉雉就是一位豪迈的狂生,作者通过调侃幽默的方式对写文章不好但能中经魁的讽刺。科举士子们想通过科场成功获得社会对其才华的承认,并为此努力争取,叶生在世时虽“文章词赋、冠艳当时,而所如不偶,困于名场,为此抑郁难舒,后乡试失利”②嗒丧而归,缠绵病榻,死后鬼魂仍然孜孜不倦,最终奋激云霄,衣锦怀乡,可面对自己的灵柩,怃然惆怅,扑地而灭,死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这最后的“扑地而灭”足见屡遭困顿压抑的那种难于磨灭的记忆,那种绝望的痛心。蒲松龄一生积极参加科举考试,对科举“情有独钟”,孜孜以求,在《聊斋志异》中以独特的艺术加工形式,通过书生的遭遇来表达对科举复杂情感,同时也体现了蒲松龄一生对科考由痴狂到失落,有彷徨到愤恨的情感历程。在《司文郎》《于去恶》《素秋》中写尽令了一个个才华冠绝的秀才鬼魂滞留人间,继续参加考试,以完成前世未完成之夙愿。蒲松龄将自己化身于故事人物之中,把自己对科举的痴狂展现的淋漓尽致,让笔下的士人时刻怀有一种似乎对科举成功难以磨灭的幻想和痴狂的情结。在《司文郎》中,王生应试,遇到一个余杭生,一日与司文郎在庙宇中碰到卖药的瞎眼和尚,司文郎说这个和尚能知道如何写文章,就来请教,刚好遇到余杭生,王生于是向盲僧请教,并听取他的意见,每烧一篇文章,那和尚就闻一闻,①[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81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一k海古籍出版社,1978:8117
四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并说这样的文章也能考中。余杭生听了不十分相信,先把古代名家的文章烧了一篇试试,瞎眼和尚用鼻子闻一闻说:“妙哉,此文我心受之矣,非归,胡何解亦此!”Ⅲ余杭生大为惊讶,便开始烧自己的文章,而瞎眼和尚说:“勿再投矣!格格而不能下,强收之以膈,再焚则作恶矣。”㈢这让余杭生倍感羞愧,无地自容,但是最后乡试结果,余杭生竟考中举人,王生反而名落孙山,瞎眼和尚感叹之余道破玄机:“仆虽盲于目,而不盲于鼻;帘中人并鼻盲矣。”⑨这种戏剧性的结果不止是让王生与瞎眼和尚感到好笑,更让现实中的蒲松龄也感到郁闷和无可奈何,作者本来才华横溢,但却屡困科场,作者借王生抒发自己的惆怅和无奈。科举的屡次失意郁结在蒲松龄内心深处,就像被闸门拦住的水流一样越积越多,越蓄越高,不断拍打撞击着他感情的堤岸,让他血泪斑斑地控诉考官的有眼无珠,他把这些抑郁的情感释放于这个能让他心灵自由驰骋的世界,在一些鬼魂形象上倾注了他的情感体验,使这些鬼魂形象背负着他的人生郁闷和痛苦。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10l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101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10118
第二章:痴狂人物形象形成的原渊第二章:痴狂人物形象形成的原因任何事物的形成都会有它出现和存在的缘由,蒲松龄塑造大量的痴狂人物形象除了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之外,还受到当时社会原因和作家个人经历的影响。一、中国的传统文化痴狂是中国文学史及文论史上一个不可忽视的客观存在,痴狂的源头可上溯到神话传说,但是一直以来“痴狂”的范畴偏离了中国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历来零散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下面将以时间为线索,从历时的角度对“痴狂”进行纵向考察,探索这种民间文化中的痴狂信仰,以及为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提供了深厚广泛的民俗文化心理基础。“在中国历史长河中,人格异常与正常行为并存,它时隐时现,泛起的泡沫有时能淹没历史活动的浪尖。人格异常类型呈现出多样化的姿势,现代社会中存在的变态行为,在中国历史上大都可以找到其痕迹。”①痴狂贯穿于中国封建社会的始终,从远古神话到先秦,一直延续到汉代、魏晋南北朝,唐宋时期广泛地进入到审美风格的领域,到了明代“痴狂”在社会思想和审美意识的高度融合下,并在文学思想家的提倡下达到了历史的高潮。他们或者执着于儿女情长,或钟情于山川大地,或痴迷于书卷文字,或流连于花草虫鱼⋯⋯古人多痴,文人多狂,痴是他们的精神归宿,狂是其自赏的人格的显现。另外蒲松龄个人也非常喜欢庄子,竹林七贤,李贺等,他尤其推崇贬官黄州命运坎坷但却充满创新精神的苏东坡,苏轼成为他心目中理想文人的精神类型,是他寻找文化认同的力量。所有的痴狂形象都具体表现为一种执着追求的人生信条,这正是中国儒家传统文化的表现。作家创作心态除了先天爱好之外,还要受到外部环境的影响,更会受到潜意识的心理的影响,这里的潜意识是指那些被埋藏在作家心灵深处的呼唤,并且潜意识是由于传统文化的长期积淀造成的,事实上,其属于积淀在深层的集体无意识之中。中华民族灿烂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道德赋予人们思维方式、道德规范一种深层的心理定势,从而让后人在很多事情上体现出一种集体无意识。更何况,追溯中国的远古时代,痴狂形象就已经存在,比如夸父逐日、精卫填海等,并且他们的精神在以后的任何时代都没有消失过,贯穿了中国的整个时代,在不知不①彭卫.《另一个世界——中国历史上的变态行为考察》.陕西人民出版社,1993:1419
四川I师范火学硕士二学位论文觉中,痴狂已经成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股非人世力量,一个荒诞或者异类的灵魂散落在中国的古典文化中,它显示了一种陌生而又荒谬的生活方式。“每一个意象都凝聚着一些人类心理和人类命运的因素,渗透着我们祖先历史中大致按照同样的方式无数次重复产生的欢乐与悲伤的残留物⋯⋯”①当然痴与狂也是不例外的!“荣格认为,原始意象或原型对于所有民族、所有时代和所有人都是相通的。它们是人类早期社会生活的痕迹,是重复了亿万次的那些典型经验的积淀和浓缩。原型是人类心理活动的基本范型,是一种先天固有的直觉形式,它决定着人类知觉、领悟、情感、想象等心理过程的一致性。”②痴狂精神就是在长期以来的生活中慢慢积淀下来的特质,在弗莱的《批评的剖析》中这样概况:“我们把它成为原型,即那些典型的反复出现的意象⋯⋯原型是一些联想群,与符号不同,他们是复杂可变得,在既定的语境中,它们常常有大量特别的已知联想物,这些联想物都是可交际的,因为特定文化中的大多数人很熟悉它们,”⑨在中国民族的发展以来,痴狂就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存在于民族历史文化长廊中,影响着人们的思想和精神。而且中华民族是有着自己的精神内涵一一执著坚定,矢志不移的精神,远古神话是我国灿烂文学的一个重要源头,尤其是浪漫主义文学的源头。神话主要反映了远古时代的人们对整个世界的感知,对世界的起源以及各种各样的自然现象的最初认识和理解,表露出上古先民渴望征服自然的强烈愿望,所以,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大胆奇特的夸张手法塑造了很多征服自然的英雄形象。神话的这些特点使之成为中国丰富文学的原始土壤,更成为滋养浪漫文学的源泉,在上古神话中,夸父追日的迂傻、精卫填海的顽固,以及愚公移山的执着精神,显然,这样的秉性早已超越了“痴狂”的范畴,也并不是“入迷”可以包容的,这已经折射出民族坚定不移的执着内涵。诚如卡西尔所言:“神话仿佛具有--N双重面目一方面它向我们展示一个概念的结构,另一方面则又展示一个感性的结构它并不只是一大团无组织的混乱观念,而是依赖于一定的感知方式。”④中国古代对于狂的最早界定出现在《论语》中,《论语子路》:“不得中行而与之,必也狂猖乎!狂者进取,狷者有所不为也。”⑤狂最初被涂上了浓厚的道德色彩,虽然孔子把“中行“看作理想的人生态度,但在欲达中行而不得,让勇于进取的“狂”的意义也是积极肯定的,并在一定程度上把它作为“中行”的有力补①[瑞士】荣格.《论分析心理学与诗的关系》.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100②【瑞士】荣格著,冯川,苏克译.《心理学与文学》.北京市: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61③弗莱.《批评的剖析》.天津:百花出版社,1998:197④【德】卡西尔,甘阳译.《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97⑤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14120
第二章:痴狂人物形象形成的原闪充,狂者坚贞挺拔、思想高洁、进取善道,绝不是可气可叹可僧可恨之人,他们的特征比较明显,即志大言狂,仰慕古代人的言行而丝毫不加掩饰,任性而为之,独立不羁。《庄子达生》中有了对痴的描述,这样写道:“用志不分,乃凝于神。这大概是古代哲人对痴的最早描述,它是对某种境界、某种事业的孜孜不倦地追求,一种进入痴迷状态的追求:沉洒、执着,仿佛要把全身心寄托于一隅,而几乎忘却了人生或现实的其它部分。”④伟大的爱国诗人屈原的人格细胞中闪烁着痴狂的基因,在日常生活中也会表现出痴狂的姿态,他在《九章·涉江》中说:“余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被明月兮佩宝路。”㈤自古以来楚地巫风一直比较盛行,从小生活在这里的屈原在生活习惯等方面可以说是很怪异的,他被放逐后仍然经常如痴如狂地发吟泽畔。生活的痴狂背后隐秘的是生命的痴狂,反映在作品中就是写出激情四射、辞藻瑰丽的《离骚》,大胆奇特地想象将“痴狂”的人生态度和审美态度是结合在一起的,作品中充满了屈原对国家的爱恋,这种“痴情”与他的“狂放”相结合,使他在那个时代也是特立独行的存在,他的血液中流淌着原始野性的倔强和自由的放任通脱,他的“狂”就是这种“痴癫”和“自由”的相互撞击产生的。当然,相对于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来说,屈原的怪异痴狂姿态确实让他在生活中遭到尴尬的嘲笑,但也正是这样的个性性格成就了这位伟大的爱国作家。魏晋时期有很多痴狂人物,有竹林七贤,扬州八怪等,因为这个时期文人的性情被压抑,人们的理想和政治背道而驰,饱受现实生活的残酷与暴力,在政治仕途中也被无情压榨,凸显出人生的凄凉、荒唐,也显现出人的生活的本来面目和生命的意义,艺术家们在抒发感受的时候,自然而然包含着对人生、生存、理想和前途的思考,将这种复杂的情感诉诸作品,可以看到个性精神存在的光辉。魏晋人除了感受各种征役、战乱、死亡,其实充斥在他们的生活空间更多的是命运无常感,现实的种种矛盾没有办法解决,过度的忧伤使得非理性情感战胜理性,痴狂的艺术成为文人发泄的道具。这个时期的人们为了打破既有的道德观念的束缚,将人的生命拉回到原始的存在状态,不惜与猪共饮,把人降到与动物共同的生命高度,简直是匪夷所思,超越了日常的伦理价值判断,这就是一贯被后人所推崇和效仿的“魏晋风度”。感性和理想水乳交融的契合,感性的狂成了他们的典型特点,表现在艺术作品中,就是把道德不允许的东西进入他们的作品,展现一颗超越理性的心,让痴与狂的精神弥散在艺术作品中。唐以后很多文人不约而同地表现出对痴狂的接受和喜欢,这些文人个性迥异、①陈文新.《“痴”:聊斋志异的一个重要情感范畴》.武汉大学学院(社会科学版),1989(4):106②【宋】朱熹撰,蒋立甫校.《楚辞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7721
四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狂妄,有狂气四溢的诗仙李白直言“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庐山遥寄卢侍御虚舟》);有着沉郁顿挫性格的诗圣杜甫也说“欲填沟壑惟疏放,自笑狂夫老更狂”(《狂夫》);诗魔白居易在他的一些诗篇中自己定义为“狂夫”、“狂客”;诗狂贺知章也自号为“四明狂客”;苏轼被贬黄州团练副使乃自号“狂副使”;明代的李贽更是一个“巨狂”的人,公开承认疯狂,在他们这里“痴狂"是对待人生态度和对待艺术态度的高度凝合,世俗的尘埃没有渍染他们纯洁的心灵,对现实的悖论性张力源自他们先知先觉的“痴狂”品格。纵览整个中国传统文化,“痴狂”确实是体现了作家丰富主体情感的重要范畴。蒲松龄在塑造痴狂人物的时候,一方面,那些具有悠久传统文化给人们的思维方式和内心深处造成的深层的心理定势,也可以说是“集体无意识”,对他的创作起了重要的作用。另外一方面,对于作家自身来讲,痴的品格和狂的豁达也是作者不自觉的希冀和追求,同时也是作者对人生经验的总结。《聊斋志异》作为中国古代的杰出小说,差不多五百篇小说,痴狂的思想贯穿其中,全面深刻地揭示了中国民族身上的古老印记,积淀了很多中国古代文化中的传承密码,这些痴也不是目光呆滞、伸着舌头流口水的弱智者,而绝大多数是写性诚志凝的性痴。有的痴于情者,有痴于书或痴于艺者,有痴于事者,且因其志不同,而其痴各异,在痴狂的具体表现上,勇敢大胆,爱我所爱,无怨无悔,看上去有些傻有些痴,形式多样,丰富地探寻了这个伟大民族的心灵轨迹,谛听古老民族的心灵回音。痴狂是一种远距离凝视魂灵摆脱了肉体和智巧的羁绊,只惠爱于自己本真的情绪,在唯美的精神象牙塔中自由漫步。如果说那个时代的社会风气造成了蒲松龄走向痴狂的一个外在根据的话,那么蒲松龄人生中的社会经历是他走向痴狂并在痴狂中安身立命的内在根源。也许,在时间隧道中浏览这幅奇异而实在的画面后,人们会发现,无论是在一逝不返的过去,还是在我们所生活的今天,还是在转瞬将至并无限延续的未来,精神变态行为都会作为对正常精神状态的补充,与人类的生命相依,其中的某些影响是正常精神状态无法施与的,即痴狂人物的性格特征折射出人类的生命之光。二、社会原因作品是由作家创作出来的,作家总是处在社会历史环境中,因而作品总会或多或少地、不自觉地打上这个社会历史环境的印记。韦勒克在《文学原理》中也指出“文学实际上取决于或依赖于社会背景、社会变革和发展等方面的因素,文学作为某一社会文化的一部分,只能发生在某一社会的环境中”。①①韦勒克,沃伦.《文学原理》.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4:9422
第一二章:痴狂人物形象形成的原因《聊斋志异》痴狂人物的形成与蒲松龄所处的社会历史背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蒲松龄生活在明末清初,社会动乱,人们流离失所,封建的腐朽加速了异族的侵入,政权易主,改朝换代,这一时期具有历史转折的特殊意义。明代后期,商品经济开始繁荣,使得社会心理和社会风尚有了很大的变化,另外,封建专制让社会腐败、社会风气堕落,各种矛盾尖锐,禅宗和心学的合力影响下撼动了古老的生活方式,也改变了早已约定俗成的价值观念,反而开始追求奢侈华丽的生活方式,风流放纵成了绝大部分人的生活要求,这与明代初期的遵规守礼、朴实无华的社会风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明代灭亡的事实给了整个社会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人们痛定思痛,反思国家易主的原因,在思想上活跃的人,尤其是像李贽这样的思想家,要求个性解放,肯定人的私欲,促进了自我意识的觉醒,对《聊斋志异》痴狂人物的构建有很大影响。在中国独特的痴狂发展线索中,魏晋是“痴”与“狂”混沌未分的时代,“痴”可以说是漫弥康雍乾之际的一股思绪,明末清初是以狂放为其特征,在思想领域出现了被视为“异端”和“邪说”的思想,反对程朱理学,提倡个性解放,文学创作中出现了追求“真’’性情的潮流。而“真”就是不拘于礼法、反对各种虚伪和矫饰的非理性心理,在这样的文化思潮的作用下,表现在文学的创作中出现了讴歌至情,真性情,赞美真情呼唤人性的美好成了这个时期的创作风气,蒲松龄有意为不拘礼法之士树碑立传,让痴狂思想活跃在他的艺术园地之中。清代的政治越来越腐败,贪污成风,在经济上,由于土地愈来愈集中,作为封建经济支柱的农民日益贫困,从而让这个时代弥漫着悲凉幻灭的气息,这种忧伤的气息,影响着一代文人的心理,《聊斋志异》从始至终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息,人生世事的空幻阴影,影响了蒲松龄用虚幻的精神表象来艺术地关照现实人生。“生活是虚实真假的统一体,然而在各个时代,人们对生活中的虚实真假的感受却各有倾斜。开明稳健的政治环境,总是让世人看到“真”、“实”的希望,而黑暗、动荡、衰退的时代,则让世人形成空幻虚无的时代感伤。”④清代文人的思想受到压抑,特别是森严的文字狱,使文人把他们对时代的豪情与激愤,化作了痴狂的怪诞表现方式,创作出虚幻迷离的世界。另外,从明代晚期开始,艺术文人对追求独特个性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欣赏癖、狂、痴、拙、傲等狂狷性格特征,在这些艺术文人看来,有弱点、有缺陷的个性才是真正的优点。痴狂性格特点都能在《聊斋志异》中找到它们的影子,蒲松龄就是生活在一个充满不安、充斥着焦灼痛苦沉迷、长期受到压抑的社会中,人们当然不会有健全的人格。纵观上述“痴”、“狂”、“怪”、“癫”等性格特点是在封建专制社会里,不甘①冯阳.《明清小说中的“梦⋯‘异”现象研究》.陕西师范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19823
pq川师范火学硕士学位论文沉沦、不甘寂寞的文人其人性被扭曲的表现,这些文人在游戏人生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执着的痛苦的心灵。先有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汉武帝的“罢黔百家,独尊儒术",唐太宗时期“使天下仕者尽入吾毅中”,武则天对知识分子是用而后杀,以及后来的所谓“九儒十丐”,到了明清时期则出现了令人毛骨惊然的“文字狱”,可见知识分子一直走在一条狭窄而又布满荆棘的人生道路上。事实上,能够学有所成、高官厚禄的只是少数有幸者,在官场的生活就像走在钢丝上,稍不留意轻则贬官,重则丧失生命,知识文人都能认识到这一点,即使是科场失败,内心深处都会陷入想要求得解脱而又无法解脱的境况之中。早在春秋时代,就有震撼古今的“达则兼善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口号,然而苦难的现实往往使一些文人文人对“兼善”的理想过早地幻灭,转而是对“独善”的向往,这并不是人生要领的全部把握,准确地说只是一种自觉的迷惘和困惑,一种人世遭际后的无奈感伤,一种无处逃离的孤独感和自我失落的忧患意识,这样知识分子就用另外一种姿态——痴狂怪异的举动来稀释内心的痛苦心情,以求得到心灵上的平衡,于是他们寄情于在琴棋书画中,用潇洒的笔墨书写嬉笑怒骂的苍凉,然而这些皆成文章痴与狂。生活苦不堪言、咄咄逼人、无济于事,知识文人傲世或归隐,以一种迷人的假象掩遮其真正的性灵,在夹缝中求生存,在风化的纹理中清晰的寻找斑驳的流年,只因为那缥缈的超脱早就定格在生命流转间。如果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这种寻找精神归宿的困惑与冲动,其本质就是一种精神病,长时间的压抑、忧伤会沉积很多心灵垃圾,必须释放或转移出去才能使心理得到舒张、平衡。一般来讲,理性与痴狂是共同存在,痴狂由理性引导,同时由痴狂来丰富补充理性,在《聊斋志异》中,虽然作者深刻理解痴狂,塑造了众多痴狂人物形象,但是并没有让狂乱、险恶的疯癫主宰了艺术,而是用严密的逻辑关系表达着深邃的理性,让痴狂人物的生命绽放出应有的光彩,人物感情丰富,使艺术作品在疯癫的敲打下没有丧失它的特征。三、作家个人原因蒲松龄立足传统文化和时代文化的交错点上,从三个角度阐析了之所以创作这些痴狂人物形象时的复杂心态,反应了蒲松龄作为一位文坛怪杰的人生境遇,同时作为一种审美意蕴,展现了中国原始异质文化,张扬隐匿在正统主流背后的民间欲望,寄寓一种神秘虚幻和象征的理想人生状态,以空灵、奇幻的身姿活跃在文学之中。(一)知音难觅的感慨知音是中国人民的集体感情情结,从“伯牙碎琴”的高山流水知音情谊到“士24
第二章:痴狂人物形象形成的原因为知己者死”,自古历来人们都渴望有知音,常常会发出“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感慨。知音难觅的情思笼罩着《聊斋志异》。《聊斋志异》创作的时代,封建的文化制度和思想限制了读书人的视野,那些带着说教的东西深深烙刻在读书人的心中,但是就是这样的苦读依然在仕途上不得志,蒲松龄的内心苦闷、忧郁甚至痛苦,也许此时有个人倾听自己的诉说可以安慰受伤的心,因此,他的笔下很多痴狂人在苦苦追寻知音,拥有知己也是蒲松龄的愿望!在红尘中,人与人的相识很容易,但是能够温暖心底的知音确实很难遇到,蒲松龄内心孤寂落寞,渴望心灵上交流的知己,来排解科举的失意和生活的哀伤。因此,他塑造了很多知己模式的爱情故事,像乔大年和连城的知己之情,在彼此烦恼的时候是最忠实的听众,不会因为喋喋不休而远离,不会因为胡搅蛮缠而遭到鄙弃,这样的知音是藏在心里的精神家园,所有的寂寞和软弱都将有地方寄存。蒲松龄笔下的痴狂人物由生到死,生到死的至深感情中既有渴望得到异性认可,又蕴含着主体生命自我价值的认同,以知己的身份确认自己的价值,使被挤压的生命在痴狂人的狂想中得到瞬间张扬。对知己之情的孜孜以求化为对纯洁爱情的赞赏,使得这些人为了爱情不惜一切,为了自己所爱的物品倾其所有,痴迷而癫狂,不像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殉情自杀,总是伴随着枯骨复生的方式来获得一个最为完美的解决。由此可见,作者渴望拥有知己,渴望自己的身份得到认证,对真情的肯定和执着,但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这些具有活力的生命激情总是在激烈的冲动之后投下一抹无法抗拒的阴影,知己难遇,命运多舛,“虽然生存状态实质上是不可选择的,他们最终也莫不陷入功业未就与个体生命不可重复的历史背谬中,然而他们却没有流连于道人的烟霭或佛像的笑貌,而是执着地追求,在命运的悲怆与人生的窘迫中奏出以才抗命的慷慨悲歌。”㈨痴狂人物在寻找知音的路途上也是对自己主体生命的一种执着,拥有激情的汹涌澎湃,兀傲绝世的人格,个体生命沉沦在求人认证的卑微动机中不断延展。(二)壮志难酬的诉说艺术的创作大都是基于“缺乏性”动机,通过创作稀释或者释放内心的苦闷,“所谓缺乏性动机,就是基于人生活中的某种缺乏或痛苦而产生的动机,是人体的某种失衡,它以一种要求重新取得平稳的内驱力而起作用,随着缺乏或痛苦被排除,内驱力也就降低以至消除。”②科举的连连失败,生活窘迫,境遇可怜,像①张莉莉.《个体生命的勃兴与超越一由(聊斋)看蒲松龄的个体生命意识.《聊斋志异》研究,1999(3):44②钱谷融、鲁枢元主编.《文学心理学教程》.h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12825
四川师范大学硕:}:学位论文知己那样的婚姻爱情生活又得不到满足,因此,蒲松龄的心里充满了苦闷与忧愁,为了弥补事业失败的遗憾,消除内心痛苦,他创作了一些超越现实生活并可以实现梦想的痴狂人。从十九岁到五十三岁都为科场拼搏,却始终未能实现“矫首跃龙津”的梦想,三十多年的拼搏,使蒲松龄在期望与失望的滚动中绝望。按当时的状况,作者只能采用这种隐晦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壮志难酬的苦闷,如果把蒲松龄种种苦不堪言看做一个结构,那么科举考试失败和贫穷就是这个结构的基石,它们含有作为整个悲惨生命的各种形式,都在导向结构主体,作者将满腔的怨恨都浇筑在痴狂人物形象身上,把自己的彷徨追寻的心灵驶向无尽。由于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再加上家族文化氛围的熏陶,蒲松龄的人生价值观导致对科举考试的感情非同寻常,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钻研八股,积极备战应考,数十年如一日痴心不改,希望在科举考试中一举成名,成就自己的千秋功业,改变生活地位和状况,即使遭受病痛的煎熬也在所不惜,及至晚年,被考试折磨得如痴如狂的蒲松龄,虽已年过半百,仍不顾妻子的规劝,一如既往地积极奋战。蒲松龄在科举的路上,虽“所望虚悬”,却从未放弃追求,对科举考试如痴如醉,在科举路上蹉跎一生。本来科场的屡次失意已经将他遗落在世界的荒凉中,再加上家庭贫困不堪,郁郁不得志,这对于尊奉传统美德并处处追求完美的蒲松龄来讲,沉重的痛苦让他举步维艰,沉沦下潦的境遇,泛滥的忧伤让他努力地释怀在虚假的笑声中寒碜了面前的天,孤寂的身影在贪官污吏的欺压中打转,无奈的苦痛见缝插针地侵占了整个心灵,清脆的心碎声叮叮当当地摇摆在数十年的《聊斋志异》的写作中,他笔下的点点人物都是他生活的真实写照。(三)迷茫困惑的表达蒲松龄的一生都在教书,微薄的工资支撑不起家里的开销,不知疲倦地准备考试,希望通过科举考试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因此,他在苦难的生命中不断挣扎,通过塑造痴狂人物形象这种民族所共有的精神语言,诉说着自己的迷茫和困惑,痴狂毫无例外地抓住了人类社会中可能出现的种种现象的本质,以及形形色色的变化来表现生命的焦虑感以及对人生价值的重新解释,在看似幼稚的背后隐藏着焦灼的生命审视。生活困窘与失意寂寞模糊了他的付出,通过幻想和塑造来满足人生的缺憾,每一次的幻想都是一个愿望完美华丽的完成,根源于此的就是生活中无法实现的愿望便在创作中自由的驰骋想象。在《聊斋志异》中,情痴们在毫无保留地付出中得到爱情,物痴者们在同生共死的情谊中感受着愿望实现得欣慰等,这其实是作者通过神鬼施报这一形式进行的自我慰藉、自我疗伤的一剂良药。26
第二章:痴狂人物形象形成的原因蒲松龄经历了漫长的科举考试,在科场之路上苦苦挣扎,却处处碰壁,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怀才不遇和时运不济的痛苦。虽然他也看到了科举制度的种种弊端,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彻底推翻这样的制度,因为他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金榜题名,这种复杂矛盾的分裂心情在写作和叙述中求得安慰和释放。“所以说无论蒲松龄以怎样的心态来批判,来反思,又经历多么沉重的情感变迁,最终他还是以一种复杂的心态将矛头指向科举的某~个方面或某个环节而难能可贵的是,蒲松龄虽没有去反对整个科举制度,但却对其开始了重新的审视与反思,于去恶可以看作是这种审视与反思的开端”。④蒲松龄躲在幻想之后,赤裸裸地剖析着生活的迷茫和困惑,疲倦干涸的心游离在梦想的世界中,冰冷的现实过早的惊醒了他沉睡的梦,生命的沧桑,生活的无助,这一切都逃不过命运的视眼。①乇福臣.《疯狂与反叛的两极人生——浅析蒲松龄科举心态变迁》.蒲松龄生平思想研究,2010(4):11.1227
叫川I师范大学硕:』:学位论文第三章:具体的创作艺术一、语言艺术语言是意义的显示方式,富有深意的对话会开启生命意义的未来向度,当然语言也是痴狂结构形成最重要的因素,人物形象地演变都是基于语言,从这点来讲,痴狂人的性格特征不是纯粹的心理活动,而是借助于语言地表达,生动形象地展现人物的性格特征。痴狂的“这种话语方式既是精神用自己特有的真理自言自语的无声语言,又是肉体运动的有形表达,类比、补充以及我们明显看到的各种直接交流方式,”㈨超越理性的一切限制,用全部的话语维持着自我放纵的痴狂激情。语言让悬留在理性和感性之间的痴狂成为一种运动,让作者在艺术的冲动下迷狂,将心里无法诉说的精神变态促成了众多痴狂人物群像。《聊斋志异》在塑造了各种各样的痴狂人物形象时,不是简单地叙述他们的奇特之处,而是借特殊的语言表达自己思想,不是表现理念的符号而是把他们当成一个个独立自足的艺术实体,使得人物形象具有生命美学的意义。文学中渗透着美学的内在含义,《聊斋志异》是一部用文言写成的小说,但在语言方面使用了文言和白话的表达,语言精确、传神,独具艺术特色的美,在描写痴狂人物时,准确把握人物的性格特征,将人物性格恰到好处地优雅展现。比如:《阿宝》中的孙子楚,开篇交代他的绰号是“孙呆子’’,为我们定了一个精准的位置,当别人调侃他时,他都是不吱声,但是还是按着朋友的教唆做了该做的事情,用无声的语言表达着对朋友调侃的接受,当阿宝开玩笑要砍他的指头时,爽朗地说:“不难”,简约而有力量,态度坚决,表达了对阿宝的喜爱是不易动摇的。阿宝还开玩笑说把孙子楚的傻气也去掉,孙子楚听媒婆的传达之后,一再嚷嚷和媒婆辩解,说自己不呆不傻,只是没有机会向阿宝当面表白清楚而已,描写孙子楚痴的修饰性词语,有“性迂讷”,“翁素耳其名而贫之”、“才名亦不恶”、“痴于书”、“生平朴诚”。这段精彩的文字,把痴狂的形象写的形象具体,入木三分,那种痴呆傻气的形象立刻出现在读者眼前。作家创作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创造感人生动的艺术形象,使人获得各种美感享受,而且要通过艺术形象揭示生活的内在本质,加深人们对于生活的理解。艺术家的创作尽管是在直觉和潜意识中进行的,但还是能在现实中找N0,J作的影子,蒲松龄少年时代的失恋以及由此产生的“恋狐”、科场屡试不中以及由此产生的“科举”情结,通过非正常的痴狂种种语言表现舒缓压抑的内心,同时,在非正常的①【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9128
第三章:具体的创作艺术心理作用下更容易打破常规的思维方式,超越自身的局限来清晰地感受事物,进而进入事物的内核,对生活内在本质的揭示反而能达到在常态心理下欲为而不能为的高度,具有令人震撼的深刻性。《聊斋志异》是文言短篇小说,小说应该以刻画人物为中心,而人物的语言是塑造人物性格最重要的手段,人物的语言不仅体现了说话者的神情姿态,还能想象到读者不在场时候的情态和内心世界,更全面地塑造人物的性格特征,起到意想不到得补充作用。人物的语言主要是表现特定环境典型性格的形式,它来源于人物的性格,外化为语言,说什么,是语言性格化的基础,怎么说,是语言性格化的关键。然而,如何在痴狂的相同性格中体现出每个人性格的不相同点,这成了作者要解决的重要问题,这就需要根据人物的身份地位来准备定位人物的语言表达技巧,充分表现出不同人物的性格特征,同样是表现情痴们的痴情状态,但是在表达方面却是不相同的。《青凤》中的耿去病是官绅大族的子弟,因此形成了纨绔子弟的性格特征,性格豪放任性,无所拘束他顶住看门的老头儿,交代要是再发现什么怪诞的事情,就跑过来告诉他,当看到青凤的时候,他神采飞扬,不能自主,拍案而日:“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㈨感情来的突然而且强烈,别人还没什么态度,他就主动承认青凤是自己的妻子,不顾自己妻子的反对,搬去废宅,长跪在青凤面前:“小生不避险恶,实以卿故,幸无他人,得一握手为笑,死不憾耳。”②直言不讳,坦荡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当听到青凤的叔叔要搬走,他大声喊道:“罪在小生,于青凤何与?倘宥青凤,刀锯铁钺,愿身受之!”@看到心爱的人受到指责,主动承担责任,不管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长辈,有理说理,当青凤叔叔面临灾难,不计较之前的委屈,果断去救人。由此可见,狂生耿去病对青凤很痴情,甘愿放弃生死,但是言语中充满了狂妄的气息。然而同样是痴情,《王桂庵》中的王桂庵是个书生,他见到喜欢的女子不是以狂放的语言直接表达心思,而是吟诵诗歌来引起姑娘的注意,“洛阳女儿对门居”㈤,再次见到女子时,毫不犹豫地说:“亦有相逢之期乎。”@短短几个字含蓄的表达已经清晰的洞察王桂庵对心爱女子的想念和牵挂,似乎这样的相逢期盼了很久很久,一幅含情脉脉的美好意境出现在读者眼前,人物形象具体可感,绘影传神,完全不像耿去病大胆直露地表达。《聊斋志异》之所以能写出动人的意境,一个主要原因就是采用的这种文言体式,含蓄有韵味,能准确表达人物的性格特征。我们知道,清代之前的文言文经过了(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92345631l6}ll●●879}II①②③④⑤
四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千锤百炼,在表达生动和形象方面已经达到了很高的造诣,而蒲松龄是一位饱经诗书的大文学家,他深知文言的特点和表达技巧,这就为痴狂人物形象的多样性奠定了基础,语言优美,简净,同时又不失活泼,灵动。王桂庵为了试探芸娘,故意说:“我家中固有妻在,吴尚书女也。芸娘不信,王故壮其词以实之。”①作者把通俗的口语提炼为简约的文言文,既传承了古代文言的优点,又避免了晦涩难懂的特点,使得对话明白晓畅,也适应了小说叙事写人的要求,吸收了一些口语,使得语言平易简洁,人物语言亦雅亦俗、亦庄亦谐,增强了艺术感染力。又比如《连城》中的乔生,他与史连城是通过诗词认识的,“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㈢又赞挑绣之工云:“绣线挑来似写生,幅中花鸟白天成。当年织锦非长技,幸把回文感圣明。”@整齐优美的诗句衬托出乔生是个有才华的人,语言的整齐美和节奏感,而且增强了艺术感染力。当知己连城需要心头肉治病时,亲自割下自己的肉交给西域和尚,史孝廉用银子来报答乔生时,乔生很生气,并说:“仆所以不爱肤肉者,聊以报知己耳,岂货肉哉!士为知己者死,不以色也。诚恐连城未必真知我。但得真知,不谐何害!”㈤一个注重感情,看重知己的形象传神地描绘出来,其中遣词造句,炼字设譬,都有很深的艺术功力,语言精美,形象更加突出。《聊斋志异》高超的语言艺术源于蒲松龄自己精神气质,文言和口语相互交织,典奥和通俗互相融合,精炼自然、生动传神、酣畅淋漓,逼真地表现出人物的语气和声态,呈现出光彩夺目的姿态和惊心动魄的力量,具有很强的艺术表现力。“作品内容和它的表现形式在创作中已经铸为一体,因此即使经过怎样好的白话翻译,也未必能与原作比美。文言形式并没有限制或损害作品的艺术价值,而其艺术成就恰好是得益于运用这种古老的文字形式。”@总之,《聊斋志异》在篇幅上相当于现在的微型小说,因此在情节结构上显著的特征就是单一性和人物性格的相对稳定性,正如刘海涛认为“微型小说在人物创造上表现为一种性格描写的单纯性,而这种单纯性原则所包含的内容在具体描写人物时必须落实到人物一个性格侧面的一个性格元素上。只有抓住了并空出了人物的一个性格元素,才有可能在微型小说的人物描写上充分实现单一性原则。”@蒲松龄将自己的人格分裂浸染于创作过程中,在情感作用的强烈推动,导致在一定程度上掩盖理性,暂时摆脱理性意识的限制和约束而陷入变态心理的幻觉境界,呈现在艺术家眼前的是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意象,现实世界和艺术家自身的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635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62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62④(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363⑤郑东.《对蒲松龄写作生涯的实学考察》.蒲松龄创作思想研究,2004:77⑥刘海涛.《历史与理论:20世纪的微型小说创作》.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14930
第三章:具体的创作艺术生活经验在其头脑中不断地扭曲变形并重新分化组合,形成生动感人的艺术形象。这种变态心理下的身心充分打开,艺术构思异常敏捷的状态,将人物形象推向最佳状态。二、肖像描写众所周知,展现人物性格是少不了肖像描写,肖像彰显人物内心的起伏变化,表现人物的性格特征、爱好打扮、社会经历和地位,以及显示人物的喜怒哀乐,所以肖像描写中不是仅限于对人物的语言、外貌特征、服饰等描写,还包含了对人物的神情、言语方式等内在的描写,全方位地刻画人物形象。蒲松龄在刻画痴狂人物形象时也是采用了全方位地展现。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一个小小的眼神能传递出一个人的喜怒哀乐,而小说是一种叙事文学,讲究的是人物的塑造和情节的相互联结,细节就是小说的眼睛,一个小的细节一一比如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不仅展现人物的心理诉求,还会展现一个人的性格特征,更是对情节的发展起画龙点睛的作用。描述这些痴狂人物性格特征的时候,蒲松龄全面把握细节,细致逼真地分析他们与正常人的区别,这些看来似乎是星星点点的勾勒,却因“搏兔用全力”而字字闪现珠玑,处处匠心独运。比如在描写天真无邪的婴宁时,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刻画了她的“笑”。她喜欢笑,没有任何约束地笑,不管发生或者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都笑到不能俯仰,可以说,她是中国古典小说中笑得最开心的一个人,将中国封建时期的笑不漏齿和各种约束开怀大笑的条条框框都打破了。那么,在那样封建的年代,这样的大笑、狂笑、肆意地笑是不是有失检点呢?难道她的精神有问题或者是生理上有天生的缺陷呢?按照正常人的逻辑思维来看,婴宁这样任性而为的笑肯定是智商出现问题,但是在婴宁看来,所有的封建礼教都是浮云,在和王子服大婚当天依然笑不能止,频繁地笑。然而,在作者看来,这样天真纯洁的个性特征是天使一样的化身,一个“笑”的行为细致入微地向我们展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同样的是描写性痴,作者笔下的可爱、古灵精怪的小翠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在相似性格中显示了个性特征,真的是各有各的招牌。小翠是天然纯真的美,像个小孩子一样天天陪着痴傻的丈夫玩耍,与中国封建礼教中的三从四德没有丝毫瓜葛,但是她惹怒攻破遭到责骂一点儿也不生气,看到丈夫被打,她主动跪地求饶,在天真中带着善良而又不失乐观的生活情趣,在自己脸上贴上胡子装成宰相招摇过街,被别人误解成真正的宰相,弄出很多笑话,从这些言行的刻画中,我们看到一个乐观积极向上而又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小翠形象的描写,便有仰视的角度一一写其神奇窥视的角度一一写其怨诉,平视的角度一一写其一言一行、一寒一笑。这是蒲松龄几十年长期牢固地守在中下层生活基地的结果,是他长期对写3l
lJtt川师范火学颂:}j学位论文作对象细致观察的结果。”Ⅲ类似这样传神的人物刻画,在小说中比比皆是,在如涓涓细流的叙述中,仔细品味生活的乐趣。还有同样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青凤》中的大胆狂徒耿去病是“瞻顾女郎,停睇不转”②,而《江城》中的高番则是虽然喜出望外,但“不敢倾顾,但斜睨之”@,不像耿去病看到青凤眼睛盯着,目不转睛。因为二人的家庭背景不相同,为此形象的风格也是不相同的。《江城》中的江城容易生气,但是由于高番深爱着妻子,所以经常忍受,这样的宽容不仅没有换来江城的醒悟,反而变本加厉,只要心中不满,对高番是拳加脚踢,“面上时有抓痕,父母明知之,亦忍置不问,一日,生不堪挞楚,奔避父所,芒芒然如鸟雀之被颤者殴打。翁媪方怪问,女已横梃追入,竟即翁侧捉而棰之。翁姑涕噪,略不顾赡,挞至数十,始悻悻以去。高逐子日:我惟避嚣,故析尔。尔固乐此,又焉逃乎?生被逐,徙倚无所归。母恐其折挫行死,今独居而给之食。又召樊来,使教其女。樊入室,开谕万端,女终不听,反以恶言相苦。樊拂衣去,誓相绝。无何樊翁愤生病,与妪相继死。女恨之,亦不临吊,惟日隔壁噪骂,故使翁姑闻。高悉置不知。”④在妓院江城找到高番,“大惧失色,堕烛于地,长跪觳觫,若兵在颈。女摘耳提归,以针刺两股殆遍,乃卧以下床,醒则骂之。生以此畏若虎狼,即偶假以颜色,枕席之上,亦震慑不能为人。女批颊而叱去之,益厌弃不以人齿。”⑨还比如:“一日与婢语,女疑与私,以酒坛囊婢首而挞之。已而缚生及婢,以绣剪剪腹间肉互补之,释缚令其自束。月余,补处竟合为一云。女每以白足踏饼尘土中,叱生摭食之。如是种种。”@虽然这几句话较多的使用了文言词汇,但是充分体现了生活中某些悍妇形象特点,生动形象的将江城的身份、地位、修养、内涵,以及她当时炮语连珠的心理状况全部清晰地跃然纸上。另外还描述了高番的惊悚的表情,与江城嚣张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表现内在的情感,之所以这样容忍自己的妻子,源自那份浓浓的爱情,希望家里能够太平。作者自然地把人物的行动全部记录下来,从简单的日常行动出发,塑造了猖狂的江城和痴情的高番。“蒲松龄的笔似有鬼神相助,他知道抓住人物稍纵即逝的表情,抓住常人研究不易发现的容貌变化,把这种‘感情的形象’用轻轻的笔触、淡淡的色彩描绘出来。”⑦热情追逐的世途,被昏暗的现实立刻冷却下来,遭遇不平的赶上心理象一个巨大的阴影积聚在作者的心头,挥不掉,也抹不去,而它所诱发出来的痴狂人物形象增①马瑞芳.《悖于常情的奇女,绝对真实的性格》.《蒲松龄研究》,1991(2):56.57②(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14③(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54④(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54⑤(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55⑥(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855⑦马瑞芳.《聊斋志异创作论》.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0:19432
第三章:具体的创作艺术加了作品的容量和厚度。因此,作者笔下的痴情男儿都有作者自己的影子,在此,作者充满对高番的同情,虽然有性格迥异,但并不是千篇一律,他们是一个痴狂群体,也是痴狂的个体,彼此之间的性格、脾气、做事的方式都不相同,丰富的想象取决于蒲松龄敞开的想象和愿望的满足,作者根据思维的运动,逐渐进入想象的蓝图,按自身的性格逻辑行动并走向结局,大多数情况是由于作家心灵深处一直被压抑的部分,也或者是意念或者体验过的强烈的感情,和形象附着的情绪有着某种相似性。三、心理诉求小说构思的核心内容就是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作家禅精竭虑地用自己的心灵去浇灌作品中的艺术形象,总是把自己特有的个性心理结构隐含到作品中的人物身上,显示作家的灵魂和心灵世界,“狂固难辞”和“痴且不讳”的蒲松龄,推崇一种痴狂的精神。文章中充斥着各种痴与多样的狂,而且这些痴狂者颠覆了我们对其理解的经验,对痴狂者人性内涵的解读可以促使我们超越以往对神话、传奇、志怪的束缚而进入到人的精神深处,解读人类生存的精神常态与变态。《书痴》是一个产生于绮丽梦幻“妄想症’’的故事,彭城人郎玉柱一直坚信书中真的有“黄金屋”、“千钟粟”和“颜如玉”,完全是一幅痴狂妄想状态,从心理学的角度这种狂想状是一种病态心理,颜如玉的出现给这段美妙而又癫狂的梦幻添了一丝安慰,站在郎玉柱之“痴”的视角来看人世间,确实有着很多的不公平和冷漠,以及科举对人性的压抑。没有“痴狂”地对比,就没有我们对人类生存病态的观照,如果说郎玉柱的美梦成真消解了科举的神圣光环,其中也不乏幽默的成分,并且这份幽默带着作者蒲松龄无奈沉重地叹息。那么婴宁疯狂地“笑”则以寓言化的形式颠覆了传统伦理道德的权威性和合理性,在王母的苛责中婴宁终于不再笑了,对着王子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起来,在凝重的环境中凸显出浓重的悲剧色调。从人类的常态观照婴宁的“痴笑”,必然会使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如此豪放之态折射出的是她对于繁琐礼节的嘲讽,毫无顾忌地笑无不显露出女性被世俗遮蔽了几千年的真我本色,但是笑过了头就是狂态了,最后个人的抗争在封建礼教面前软弱不堪,她被还原为一个“正常人”,小说带上了浓重的悲凉之意,婴宁的“痴”与人之常态是对比着来写的。而所谓正常与病态,其实是相对而言的,在作品中,不管是书痴郎玉柱还是性痴婴宁解构了传统的威严和神圣,通过他们,展开对现实常态的反思,在幽默与嬉笑背后诉说着一种礼教之外的人类思想的失落,但他们最终“正常”的社会所吞噬,人物由异样转为正常未必是病理学意义上的精神病之“治愈”,恰恰相反,它证明了这个病态社会的不可治愈性,小说笼罩着深深的沉重之感,其实那些被夸张变异的常态社会才是被异化的,33
旧川师范人学硕士学位论文才是不正常的,才是变态的。作家以艺术的方式切入其变态心理,挖掘造就变态心理的根由,阐释变态心理的复杂性,剖析个人生命历程,揭露人的灵魂的本质特征。当作家用心灵写真突破文化和社会禁忌,把潜意识裸露出来,人们就看到的是造成变态心理的主体基质和客观条件、变态心理的行为类别和社会影响。如果以变态质,心理为介“闯入”整个艺术世界的审美视野,观照艺术世界中所反映的整个人类精神,破解社会的非理性情绪,就能为蒲松龄长期压抑的心理打开一道缺口。理性与非理性的瞬间沟通只能在混沌的刹那间感觉中完成,这样借助于感觉和判断、幻觉和语言等方式来实现自己,而痴狂却恰恰是这样感觉的结合点,最后形成一种思索人生存在的方法。此时作者已经不是抒发个人的一己的感情,而是作为一种有力量的声音在和全体人类对话,作者的个人从喧嚣的现实中退出来,沉浸在一片宁静的冥想中,领悟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虽然痴狂是无意义地混乱,“但是当我们考察它时,它所显示的是完全有序的分类,遵循某种明显逻辑而表达出来的语言。虽然痴狂本身是对理性的否定,但是它能自行表述出来的一切又是理性的,简言之,虽然痴狂是无理性,但是对痴狂的理性把握永远是可能的和必要的。”④作者蒲松龄在深不可测的非理性痴狂背后,聆听到了一种神秘的声音,将一种最原始的生命动力展现在我们面前,正如在郎玉柱和婴宁的身上,我们看到他们代表了众多痴狂人都是被世俗所遗弃的癫狂者,或者说是边缘人物,更是具有痴狂迷乱心态的变态者,在非理性的支配下进行歇斯底里的反抗,同时他们也是作者蒲松龄生的记忆,千年遗梦的现实投影,他们被看作异类,但他们又以“异类”的眼光看周围的世界,在看与被看的纠葛中,传统文化的不合理得到了较为深刻的反省。所谓变态心理,吕俊华这样说:“其最显著的特征就是虚实不分,真假莫辨,混淆现实与想象或幻象的界限,把想象或幻象当成真实,把心理的东西当成物理的东西。他们在内心里建立一个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似乎觉得有充分的信心: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人们所理解的现实的共同因素对他来说是不真实的,他根据自己的感觉来解释一切事物,而不顾也不了解实际的情况。”②就如在《王子安》中,作家写东昌名士王子安,仅用了一个醉中“大呼长班"的镜头,就把他望报心切,到了妄想狂病患者的程度清晰、准确地表现出来了。同时,这个角色希望捞取官位以威福于人民的丑恶心理也便暴露无遗。“人的注意力老是集中于同一个对象,就有可能导致癫狂。”㈢王子安总是在幻想着自己能够得到一官①【美】乔恩·罗森.林秋岚译.《疯狂心理学》.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134②吕俊华.《艺术与癫狂》.作家出版社,2009:1③侯玉波.《实用心理学》.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96.34
第三章:具体的创作艺术半职,并把这样的幻想进行到彻底,“在那些想象丰富,活力横溢的头脑中,印象时而消失,时而复生,于是精神错乱的状态,也起伏不息。所以,必须将疯狂的本质主要归之于一种想象,这些想象是以一种彻头彻尾混乱和点到的方式把观念结合起来。”㈨这也说明精神失常的人会发生人们心智所不能防止的强烈、迅速而鲜明的想象,这些痴狂人物根据自己的追求进行人生的自我救赎,往往如痴如醉,产生幻觉,陷入变态,达到梦想与现实的统一。当人沉溺于某种狂热的追求,会出现幻觉体验,所以幻觉常常直接或间接地体现着幻觉者的所爱、所欲、所求、所悔或所憎、所惧。那么这些变态的痴狂人物有没有理性呢?其实,痴狂者并没有失掉理性,他们迷惘的不是感觉也不是错觉,而是用错误的理念或错误的解释,错误的解释也就是理性的误用,有时候反而正常的有理性的人也常常会做出一些违背理性、违反逻辑的事情,其无理性的程度并不低于疯人。就像哈忒说:“疯狂最普遍、最显著、最特别的属性就是表面的不合理性⋯⋯他所表现那些幻想都是虚妄的信念,他的那些幻觉都没有客观地真实。事实上,心理变态的根源不是推理能力本身上,而是在那些疯狂人心中有这样一个前提,使得他只有得到这样一个结论是可能的、合理的。他只不过是看上去似乎不合理,因为观察者没有看到产生这种结果的心理过程的线索,而只看到结果本身。”㈢痴狂人们只是借着狂放的想象把幻想认为实在,并且他们会由此合理德演绎下去,所以郎玉柱坚持自己等待的颜如玉会出现。“只有一个词能够概括这种体验,即非理性:因为对于理性来说,它的一切既是最贴近的又是最疏远的,既是最空洞的又是最完全的;它的一切都是以熟悉的结构呈现给理性,从而批准了某种力求实证的知识并进而批准了某种力求实证的科学;但是它的一切又不断地避开理性,处于不可接近的领域。”@痴狂的存在显示了“人性的一种十分幸运的不可压抑性。”不应该把它看作一种弱点或一种病态,而应视之为一种正在苏醒的活力,一种在非理性个性名义下的抗议爆发,由此才能理解痴狂人物的奇异诱惑力。这样的痴狂人物普遍出现在《聊斋志异》中,悲剧性地反映了清代社会本身的内在危机,尤其是表现出科举制度对人得精神生活和人性的毁灭性冲击。如果说,日常生活和普遍社会一般领域人的言行及历史,不过是人本身的基本实践形式的话,那么,痴狂则是以极端的方式显现出来的人性。梅达特·鲍斯(MedardBoss,)认为,“人不仅仅拥有某种关,其本身就是作为与其世界的关系而存在,在这种无法割裂的关系之中,人总是与他所遇到的其他人和他物在一起。”④那么①[法]孔狄亚克著.《人类知识起源论》.商务印书馆,1989:65.66.②【美】乔恩·罗森,林秋岚译.《疯狂心理学》.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127-129③【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98④孙平,郭本禹著.《从精神分析道存在分析:鲍斯研究》.福建教育出版社,201l:9035
四川师范大学硕-A:学位论文这些变态荒诞痴狂的人群在相互交织的现实生活中是如何存在的呢?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是什么呢?痴狂唤醒了我们浑浓麻木的情感与半遮半掩的激情,没有痴狂,我们将长久地陷于混乱与软弱。36
第四章:痴狂荒诞人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一、痴狂荒诞人的生命意识在中国文化中,每当有新的生命诞生,人们就会用各种方式来庆祝孩子的降临,并为孩子祈福,当生命走向尽头,伴随着死者的恐惧和生者的痛苦,而且认为人死后灵魂依然存在,万事万物都是有灵魂的,人更是如此。中国哲学很早就关注人,关注人的生命,很早就认识到人的生命由肉体与灵魂两部分构成,蒲松龄无疑受到了这种哲学观的影响,在《长清僧》说:“人死则魂散,其千里而不散者,性定故耳,”④人死之后灵魂可以脱离肉体而存在,远古人认为,肉体只不过是个躯壳,灵魂才是人生命的主导,灵魂可以离开肉体、抛弃肉体,而并不与肉体一起死亡,它在肉体弃世之后仍然继续活着,死亡的只是肉体而己。人死之后,人的灵魂离开肉体到了地府就变成了鬼,蒲松龄利用这种原始灵魂信仰,构建了《聊斋志异》痴狂人物的文化外壳。灵魂的信仰也就是人们相信灵魂一直存在,它的存在不是在社会的边缘通过连续的放透而产生的,而恰恰是借助于死亡通过逐渐积累而产生的。灵魂信仰不是把不能消化的人抛进混纯的地狱,而是用一只手把似乎要被另一只手排除的东西捡回来。“在远古时代,人们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构造,并且受梦中景象的影响,于是就产生一种观念:他们的思维和感觉不是他们身体的活动,而是一种独特的、寓于这个身体之中而在人死亡时就离开身体的灵魂的活动,从这个时候起,人们不得不思考这种灵魂对外部世界的关系。既然灵魂在人死时离开肉体而继续活着,那么就没有理由去设想它本身还会死亡,这样就产生了灵魂不死的观念。”㈢原始先民对生活很多事情不能理解的时候,来自人内心深处陌生的东西,一种深不可测的原始经验,人类对死亡既恐惧又希望死者继续活着的双重心理使一部分作者把死亡与鬼魂描写得阴森恐怖,又使部分作品把人死后的生活描写得活灵活现,生与死在时间上的延续被转化为人间与冥间在空间上的旅行。因此,在很多作品中,死亡过程不再意味着生命的完结,而是一种象征:或者是摆脱现实羁绊、实现人生理想的必经之路,或者象征着人性的净化和升华,类似于某些民俗中的成年礼。在品味和解读过程中,痴狂人的生命体验总是从其深层结构中传达出一种满城风絮般的无尽思绪和悠远情韵,弥漫缭绕于无限延展的艺术空间之中,令读者①(清)蒲松龄著,张友鹤辑校.《聊斋志异》会校会注会评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43②汪玢玲.《鬼狐风情——(聊斋志异)与民俗文化》.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3:12537
pq川师范人学硕j:学位论文体味和寻绎,力图让自己的思绪去捕捉小说深层结构中的美,那是一种漂浮往来于真幻之间、隐显之际的美,扑朔迷离而又令人无从割舍的美。痴狂人的生命旅程在悠悠而逝的同子里,在云卷云舒、花开花落中经过波折考验,能令人在更深的层次上体味人生,感悟至情。面对现实世界缺憾的无力和自我价值实现的落空,作者于是在文学想象的空间里打破现存世界的规范,按照自己理想的诉求创造新的世界,将自我的欲望实现在文本的建构中,写作成为释放、减缓被压抑的心灵的一种方式。蒲松龄在民间文化基础上加工创造的幽明并存的世界,正是封建时代知识分子寻找自我的一个“镜像”,通过文本的建构,蒲松龄借以寻求身份的自我认证,寻求自我心灵的平衡,将自己的生命意识凝结在痴狂人的行动中。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提出:“一个人如果想在天国这一幻想的现实性中寻找超人,而找到的只是他自己本身的反映。”①在《聊斋志异》众多的痴狂人物形象中,作者有意无意地投射着自己的世界观、道德观和审美追求,由此,我们通过对《聊斋志异》的痴狂人物的生命意识来探究作者蒲松龄的生命意识。蒲松龄历来崇尚庄子思想,因此庄子的生死观对他产生深刻的影响,对于生死,庄子就曾经悲痛的感慨过,“生的短暂,死的不可抗拒以及它们的无常。对于个人来说,生死就如昼夜那样短暂,也如昼夜那样平常,虽然他的生他的死只有一次,但它无损于整个人类,人类还是像昼夜那样自然更替。因此,个人就像寄旅于天地一样,仅是一个过客,他的大限已到,他就化为一撮黄土,而且这种寄旅的生存状态因生死的无常而使其生存背景显得荒凉、不可靠。’’②面对生死的无常和无来由的疾病,庄子感到人生的虚妄,他由此产生了虚无感,虚无感成了庄子身体性情感的核心质素。这种虚无感因人的无根基状态和偶然性存在而使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同时也使生命失去背景性的意义和价值。对于死生无常的个人来说,他感到人生没有合理性可言,生命已失去终极性的意义和价值,他由此感到了世界的荒诞。蒲松龄以怪诞的方式创作了一批荒诞的人物形象,体现了他独特的生命观,怪诞是文学艺术中的一种常见的创作方式,所谓怪诞是对日常生活经验的一种逆反,指一切不合常理和不合逻辑之事。怪诞也是艺术家在艺术中反映生活真实和审美评价生活真实的方式之一,外表的玄妙幻想性反映在内容上明确的目的性。在《叶生》《死僧》《酒狂》《棋鬼》等塑造的痴狂荒诞的人物就使用了怪诞的方式展现人物荒诞的生命存在感,就像米兰·昆德拉笔下的萨宾娜,她每天重复地在创①余源培,吴晓明主编.《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文本导读》上卷.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18②包兆会.《庄子生存论美学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2004:2038
第pq章:痴狂荒诞人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作照片一样完美的油画,然而,终于有一天,她在这完美的外壳上画了一个叉,在那个裂缝中,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聊斋志异》中塑造的痴狂世界实际上就是作者对人的生命艺术化的体验,是蒲松龄人生观、审美观的外在表现,痴狂人物作为生命艺术化的存在,不仅是其自身生命艺术化的展现,也是自然生命艺术化的展示,表现在物痴中的《石清虚》,就连石头都有了灵性,它既能够自己选择主人,也能守住珍贵的知己之情。蒲松龄把生命注入到具有超越理性的痴狂人物中,让荒诞怪异的方式表现了生命的真正力量,使他的生命存在游历在《聊斋志异》痴狂的荒诞世界中,更重要的是蒲松龄在对生活矛盾冲突的体验中所获得的超越个体生命的最高的永恒价值,展示了对于生命真义和价值的思索,正是这种具有时代责任感的生命情怀,使之具有了不朽的艺术魅力。将自然生命艺术地转化为人的生命,草木虫兽也是人的生命艺术化创造的审美精神的生命,很明显,生命是痴狂人物世界的本体存在。在现实生活中,蒲松龄受入仕地困扰,功名不得志的苦闷,他的生活状态是很凄凉的,他将对美好生活的满腔热情凝聚到痴狂人物中,这些人以怪诞的形式,以旷逸的格调消解着他对生命的苦痛,并且调节着内心的矛盾,在肆意的释放中寻找一种自我乐观愉悦的情调,以幻化草木鱼虫的形式,浇灌心中的垒块,消解矛盾,借以激活生命来寻找生命的自由,痴与狂使生命成为壮举的可能,表达了深层生命的悸动,也是伟大生命的兴奋剂。进入《聊斋志异》,那些痴狂人物努力实现这自己生命的精神愿望,鸽子对于张幼量、菊花对于黄英是他生命的组成部分,也是作者以自己主体的生命存在构筑起了这样一个痴狂并存的生命律动,用艺术的方式运作了主体的生命存在。蒲松龄在痴狂的世界中,他可以自由尽情地挥洒生命,宣泄生命的体验,消解生命的苦痛。他生命存在的内在欲求,就是要走仕途之路,但生存的路径给他以沉重地打击,使他无法实现他所想要的,导致了他现实生命的不自由,而痴人和狂人可以实现他所想的,在生命艺术化的追求中使不自由的生命走向了自由,也让主体的生命得到了充分的肯定和实现。作者创作了这些痴狂的生命,是由于封建科举制度的腐朽,官场的不公平压抑着他的个体生命自由,在现实活动中,郁闷和苦痛无法排遣,但是在素雅的文字中,为他轻溅一鸿信念,不管是痴狂也好,孤愤也罢,他可以自己发挥,宛如自己生命在无边的旷野奔跑,在这痴狂的自由生命中,在他独有的世界里,尽情地实现自我。在《聊斋志异》的自由世界中,他的痴,实为不痴,是更明智,更超拔,更具有生命力,他的狂更易于使他去寻求自由的彼岸,痴与狂只是他的艺术自由的表现,他可以在这种痴狂中自由地批判或者抨击他所看到的社会状况,39
叫川I师范大学硕。{:学位论文咒骂曾使他潦倒终身的科举制度。在《席方平》《司文郎》《与去恶》等篇目中,随意痛骂那些在忠义孝悌招牌下的巨齿獠牙,可以哭诉仕途的黑暗,社会的不公,可以尽情地以婴宁、小谢的痴和笑去赞美无数的纯情女子的纯真与美好;为《瑞云》的至深感情大为感动而发出肺腑之言,在这种自由的世界里他可以找到本真的自我。痴狂人不必受世俗礼教的制约,不会为道德规范所束缚,他们给了蒲松龄一个可以回到人类最本真的状态,可以自由释放性情的空间,在自然、社会、人生、精神都孕育着人的生命存在,赋予了特殊的生命美感。蒲松龄面对现实的黑暗,理想不能实现,以痴狂的面目对抗现实,痴狂人或静观人生,或调侃人生,或玩笑自我,而在骨髓里却是一群真正的思考者,是一群严肃对待信仰的人,又是争取思想自由与个性独立的“反叛者”,他们赋于人生一种审美价值,由此而超脱自身,玩味自身,以喜剧的态度面对悲剧的人生,在超越现实的基础上实现自我,从而达到生命自救。二、痴狂荒诞人的存在理念(一)荒诞世界的自我孤独蒲松龄为什么塑造那么多痴狂人,想要表达怎样的情感,是我们值得深思的问题。生活在明末清初的蒲松龄,突然发现自己的最大痛苦并不是必然走向死亡的命运,而是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生死线上艰难而徒劳地挣扎。福柯说过:“人的终结、时代的终结都带着瘟疫和战争的面具。威胁着人类生存的是这种万物都无法逃避的结局和秩序。甚至在此岸世界都感受到的这种威胁是一种无形之物。”④蒲松龄在痛苦与无奈交错的阡陌红尘中,冷落了他的等待,在多少个不老的夜里,用温润的笔串起片言碎语,在荒诞不经的生命历程中谱写自己的命运,在荒唐的世界里细数画一般流过的岁月,静谧孤独。他所用的怪异荒诞的艺术虽然离经叛道,但这样的方式是对传统的公然宣战,对痴狂的书写取代了死亡的肃穆,《石清虚》中的邢云飞,爱石成癖,甚而超越死亡,愿意为奇石毫不犹豫减去三年的寿命,他可能在死后继续把玩他的石头,也或者会利用其死后的鬼神之力继续去捍卫宝石。不难发现,孤独的死亡对蒲松龄而言只是一种手法,但主人公那份执着热情理想已经凝聚成生命中的一股力量,足以超越死亡,不管是为了爱情不惜生命的痴人孙子楚,还是《酒狂》中因为饮酒而死亡的缪永定,对待死亡的良方就是超越。福柯认为,“死亡就是通向可能性世界的唯一最具创造精神的信道,是一种奇妙的荒谬,因为它不停地将可能性的世界开启或关闭。死亡同可能①[法】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疯癫与文明》.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1240
第pq章:痴狂荒诞人存在的价值与意义性世界的这种奇妙的关系,使死亡获得了至高无上的价值。”山在荒诞的生命历程中,暗无天同或者是磕磕碰碰的事情是无法回避的,身为凡人,谁也无法逾越,只能默默地学会承受,其实承受并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是一种智慧的象征。承受,也并非是逆来顺受,而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才不得不做出的抉择,承受的结果不该是堕落,而是身心的丰盈,是意志的历练,在孤独的生命中承担岁月在心灵上和身体上的刻痕。蒲松龄就是通过这些可以超越生与死的痴人或者狂人,以病态、异态、怪态的方式来表现常态的生活或者心理,让欣赏者在心理上与作品的思想维度保持一致,通过这样才能“透过平淡的表面看到深刻的思想底蕴,才能在枯燥、无聊的叙述中感受到人生的空虚和无意义,才能穿过‘消极’的外包装而找到对人生价值的积极的关注。”②与其说关注怪诞和荒诞是一种审丑,不如说是一种审美,一个高层次的审美,因为它和审美一样,指向的是对人类生存意义的追问。我们从为爱痴狂、为物发呆、自然率真的痴狂人身上获得情感的释放,一旦当这样的荒诞主体出现,内心深处升腾起一种强大的声音,仿佛有人拨动了我们生命的心弦,虽然他们张扬非理性,但是如果深入到他们的灵魂深处,就会发现主宰着荒诞痴狂人灵魂的、渗透在作品中的精髓却是地地道道的理性精神。《聊斋志异》中的情痴、物痴、性痴从各个方面展现了人们面对生活的困境和不可预知的未来,也表现了蒲松龄内心深处的困惑、痛苦和思考,他在饱受生活的荒诞和无奈。只好通过艺术的方式为自己的存在寻找理由,寻找生的意义和价值,所释放出来的是对人性自由的要求,在荒诞背后实则是他对不合理现实存在的反抗,对普遍存在的科举考试的厌恶,是对更高的理性的追求。知识分子因为拥有知识,并能够独立思考,往往充当了先觉者的角色,更能看清现实生活中的不合理、丑恶、虚伪和荒诞。作者之所以塑造这些痴狂人物,在他看来,这些非理性的人才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主宰和支配力量,如向杲的兄弟被杀害,席方平的父亲因为仇家在阴间买通差役,鞭打而死,在现实世界中却无法实现他合理的法律诉求。通过创造一些狂放不羁、不畏强权的狂人才能为向弱势力伸张正义,生存的悲绝处境才能改善,蒲松龄正是面对这种非人世界,试图以痴狂人奇异的本领来揭露现实对人的摧残与压迫,展现了作者自己在生存过程中失望,痴狂作为颓废的个体的转向表征着生命的艰难以及来自意识的荒诞,这种人生的荒诞来自人与世界的冲突而这种冲突是无法消逝的。这种怪诞的创作方式,展示了人类存在的荒诞感,尽管他们还得继续在这个荒谬的世界中夹缝求生,不停战斗并寻找超越的方法,可在与命运的斗争中已占①高宣扬.《福柯的生存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23②高宣扬.《福柯的生存美学》.中国人们大学出版社,2005:7241
pq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据主动,在决定义无返顾地穷尽既定一切地同时也实现了自由意志。蒲松龄在荒诞的世界中对人的异化、孤独、绝望、荒诞等生命状态进行了深刻的揭示,笔下的痴狂人便是其感悟生命体验的总汇,也是他形而上思想的具象表达。蒲松龄在社会的激剧变动、价值体系的坍塌和随之而来的精神文化的虚空中强烈感受到了人在世界中的艰难处境。(二)荒诞下的生存挣扎在一个“荒诞”和“异化”的社会里,人怎样才能有意义地生存?人们怎么才能摆脱生存的苦难十字架呢?《聊斋志异》中渗透和张扬的荒诞感,折射出了蒲松龄在那个年代生活的压抑,对生活没有信心的状态,在丧失对生命意义虔诚的背后,隐藏着对自身生命状态的反思和担忧,满载荒诞的痴与狂是蒲松龄用另类方式思考世界和人存在的一种态度,从表面来看,荒诞感牵引着是一种悲观感和迷茫感,但是,荒诞“是把所面对的现实理解为一种不合理状态不符合逻辑状态的意识,"Ⅲ内在隐藏着对生命意义的追寻,事实上,蒲松龄把握住了生命的灵魂,透过荒诞的光辉看到的是清醒意识的冲击力,这种“撕裂了逻辑性与必然性的反理性的荒诞图景,正是以理性为依据为出发点为衡量尺度而制作出来的,正是以对理性的向往为其潜在的前提的在不合理的社会现实荒诞的后面,正是对合理的社会现实的向往;在生存荒诞感的后面,正是对人永存不朽的向往荒诞的图景愈是荒谬绝伦,愈是蕴含着一种理想主义的痛心疾首,一种天真而锐利的失望。”㈢蒲松龄《聊斋志异》中的痴狂人用生命的张力像命运抗争,这种挣扎力量说明人的精神内核是不会被社会打败的,这也是痴狂人要表现的内容,用涅巢的方式漫步生命的精神领域,看到人的理性惨遭打败,接踵而来的荒诞避难就是对永恒生命的渴望,痴者和狂者就是向现实挑战的先锋。蒲松龄思考人的存在,思考存在的荒诞,对痴与狂的赞许,将传统中占据统治地位的那些美和意义的标准摔碎,完成了奇迹般地创造,让我们看到了被正常人抛掷在边缘的痴狂人,是如何超越生活的苦闷和彷徨的。“他们在对现实的否定与绝望中失去了存在的根据和理由,但又不得不把已经在世这一事实承担起来,独自肩负起自己的命运,”@野蛮地让我们对生活意义的期待归于希望。正是蒲松龄塑造的痴狂人以惨痛的面容和无声的呼叫让人们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命,虽然生存的艰难和痛苦不断,但是痴狂人有着反常规的理性,荒诞的意义就是引起受众的思考,展现人类在生存境遇中遇到困惑时的拼搏。①柳鸣九.《荒诞概说》.外国文学评论,1993(1):52②柳鸣九.《荒诞概说》,外国文学评论,1993(1):53③柳鸣九.《荒诞概说》,外国文学评论,1993(1):5742
第叫章:痴狂荒诞人存在的价值与意义蒲松龄经历了人生的种种沉浮,感受到命运的无常和人生的荒谬,用痴人和狂人来捍卫自己生存中的种种囚禁,自我突围的过程中,感受生命的欢愉和痛苦,这正是荒诞世界的生存之道。痴狂人是蒲松龄的生存理念的化身,他们的心灵是互通的,痴与狂是他们之间共同维持的开放性,“而人与人之间之所以能够就同一现象进行交流,是因为人与人作为同一种类的存在着,存在于同一种现象的领会关系中,而这种现象同时着凉了两人所共同维持的开放性。”①福柯的生存美学认为,“人生的最高价值,人类生存的真正本质,就在于它的审美性。人世间,唯有审美活动,才使日复一日的平庸生存过程和有限的语词符号,变成富有诗性美丽和充满创造性的奇幻艺术力量,带领我们永不满足地追求、超越、鉴赏和回味人生及其历史的审美意蕴,将历史从过去的牢笼中解脱出来,使它顷刻间展现成五彩缤纷的长虹,架起沟通现实与未来的桥梁,穿梭于生活世界,引导我们飞腾于人类文化与自然交错构成的自由天地,在生命与死亡相交接的混沌地带实现来回穿梭和洗心革面,一再获得重生,使短暂的人生重叠成富有伸缩性的多位时空,开拓同各种可能性相对话和相遭遇的新视阈。”②蒲松龄不甘于生命在荒诞的世界中悄无声息地的终结,而是让痴狂人在死后的世界继续延续本性和嗜好,让真正的美在死亡中存在的,美之所以美,不是由于它是永恒和不朽,而是由于它是必死,由于它是永远缺席,死亡和缺席使美成为唯一可贵的存在,对科举痴狂的叶生或者痴迷与钱财的死僧等人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死,他们的寄托和执着早助他们脱离了荒诞世界的痛苦,将生命的热情继续集中在有意义的追求中。“怪诞是疏远或异化世界的表达,也就是说,熟知的世界通过一种突然使其陌生的透视角度得以展现,怪异艺术往往将欣赏者带入另一个世界~陌生、奇异的怪诞境界中。”㈢蒲松龄自己怪异的方式向我们描述了一个荒诞陌生的痴狂世界,同时,也感受到作者对生命无奈和命运的难以把握,诉诸于这样的方式,聊以慰藉尴尬的人生。荒诞的境遇常常让人处于难以抉择的生存状态,生存的过程注定遭遇种种荒诞的旅程,作者用一个充满荒诞感的痴狂世界充分展示了人生的种种苦难和忧伤,就像尼采说的,“上帝信念背后躲藏着人性的怯懦和萎靡,不敢正视存在的深渊,”㈤用这样的方式深刻的透析了人的所作所为的毫无意义和荒诞,以及隐匿着的人的内在意向,现实存在的痛苦,才导致人们像周期一样从理性世界中抽身出来,返回到荒诞的精神世界,并在那里寻找能够满足自己精神需要的东西。①孙平,郭本禹著.《从精神分析到存在分析:鲍斯研究》.福建教育出版社,2011:98②高宣扬.《福柯的生存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1③刘燕萍.《怪诞与讽刺一明清通俗小说诠释》.学林出版社,2003:29④刘小枫.《拯救与逍遥》.上海三联书店,2001:35543
pq川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在显示生命意义的过程中,荒诞历史时间中的孤独与存在的对话,打开了生命意义的未来向度,所有的意义的显示都会指向不可知的未来,当下生存的苦痛中的精神交流已经把过去和未来相互融合在现时的意义之中。(三)荒诞背后的存在密码痴狂的荒诞人的存在是什么状态?是如何承受、担当荒诞的?痴狂人的感性个体是自我残缺而又破碎,凭什么原则担当生命的荒诞,靠什么力量承负生命的恶?非理性的荒诞心性与经验理性真像看起来那么不相干?蒲松龄关注的是藏在痴狂下的荒诞人的精神状态,深层剖析这些荒诞人的焦虑、恐慌、孤独,体现了他对人的悲剧性和存在性的领悟,用诙谐幽默的笔法描写了孤独的个体在荒诞世界的存在现象,近似调侃的方式反映了身处在荒诞之中的生存意义。那些荡漾着温情的痴情故事,还有物痴们对物迷恋的各种情态都展示出无限丰富多彩的痴狂表演,在舞台上精心制造出的怪异形式构成了荒诞节目。疯狂的人也是人们通向了解真正的人的必由之路,如果说,日常生活和普遍社会一般领域的人的言行及历史不过是人本身的基本实践形式的话,那么痴狂则是以极端方式显现出来的人性,不了解痴狂,就不能深刻分析人的思想和精神生活。拉康从他的研究中得出了关于“疯狂”的重要结论:“疯狂绝不是人的机体脆弱性的一种偶然表现,而是从人的本质中裂变出来的,它本身甚至是一种永远潜在的缺点。疯狂绝不是对于自由的一种侮辱,而是自由的最忠实的伙伴,它像影子一样追随者自由的运动。假设没有疯狂,我们不仅不能理解人,而且,如果人得身上没有疯狂作为自由的一个界限而引导的话,那么,人就将不成为人。”①痴狂以疯狂的方式放逐生命。人生活在现实中的各种困扰中,生命的律动必然会受到种种和愿望相悖的限制,无疑,内心就会出现想超越现实束缚的想法,赋予自己各种反常规的行动,进入想象地自由境界。《阿宝》中的孙子楚因为痴情自愿幻化成鹦鹉陪在钟爱的女子身边;《石清虚》中的邢云飞誓死与喜爱的石头在一起;《香玉》中的黄生因为喜欢白色的牡丹,死后都化为牡丹并且与之并蒂而生,类似这样的事情,在现实生活是难以想象的,但是只有大胆的痴狂者,敢于突破现实的束缚追求真正的喜爱。这些痴狂者用寓言的方式消解人生失意给心灵留下的遗憾,充分展示了生命的自由,使人能暂时地超越现实,沟通现实和幻想的世界,扩大心理时空的广度,以得到某种程度的解脱,从而获得审美愉悦。在荒诞迷惘的世界中,当孤独的个体生命发觉整个生存世界是荒诞没有意义①高宣扬.《福柯的生存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198.19944
第四章:痴狂荒诞人存在的价值与意义的时候,就会陷入一种绝望而孤独的状态,即为荒诞感,然而何为荒诞感?“荒诞感是一种具有形而上的普遍性的生存体验,一个哪怕可以用极不像样的理由解释的世界也是人们感到熟悉的世界,然而,在这个骤然被剥夺了幻想和光明的世界里,人感到自己是一个局外人这是一种无可救药的放逐,因为它剥夺了对失去故土的记忆和对福地乐土的希望,这种人与生活之间的分离演员与舞台的分离,正是荒诞感。”Ⅲ荒诞派作家认为人与世界处于一种敌对状态,人的存在方式是荒诞的,人被一种无可名状的异己力量所左右,他无力改变自己的处境,人与人、人与世界无法沟通,人在一个毫无意义的世界上存在着。“在人世生疏奇异,人们的愚妄无知,以及在面对新事物时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他明白了一个人的一生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而时间的长河则无穷无尽,因而,对每个人来说,无论他此刻是多大年纪,无论他有过多长的经历,他永远是处在人生旅程的中途。”②荒诞人的信念可以这样来概括:生活世界由荒诞构成,没有意义,荒诞感既来自人,也来自世界,荒诞正是这两者之间的唯一的联系,然而,感觉世界无意义的荒诞者只能用带血的头颅去撞击理性的大门,放弃各种价值情怀,进而将自己的从异化的现实中撕开来,“弃绝任何价值情怀就必须而且应该成为精神生活的准则,从中会涌现出动人心魄的激情一~荒诞的激情,据说,这种激情恰好表面人没有屈从荒诞,而是超越了荒诞,以荒诞感超越荒诞,固然生活世界仍是荒诞,但在荒诞的超越中,可以获得生命的欢乐和自由,并证实了人的唯一真实的力量,荒诞由此变成了人的存在的真实价值。"㈣正是在这个意思上,荒诞感成为了人性觉醒的向度,在回归精神家园的路上,荒诞的深度直接承认人性的深度,它使人对自身精神世界因丑陋而痛苦的呼吁。荒谬的世界以及荒诞的无意义生命告诉我们,只要认真感受荒诞生命中的真实存在,感受这荒诞的生存中每一次真实的呼吸,关注我们自己每一时刻心灵的存在和精神的欢乐自由,感受每一分每一秒存在着的现实。荒诞感已从一般的历史社会范畴上升到人类存在的范畴,从一种批判意识发展成为一种彻悟意识,毫无疑问,痴狂的荒诞者不在是人把握的对象,它担当了人类生存的仲裁者,成为人生生存意义的给予者,“荒诞者并不仅仅在于社会现实中的事物,而在于人的整个存在,在于人的全部生活与活动。”㈤痴狂的荒诞者为抵御人性真善美的沦丧而付出磨难的惨烈的代价,他们的存在,使人在价值虚无感中,感受到了在不毛之地的一抹绿色,感受到一缕远古的记忆。即便荒诞不经的生活是必然的,让我①[法】加缪著,杜小真译.《西西弗斯的神话》.三联书店,1987:26②[美]科马克·麦卡锡.《平原上的城市》.李笃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276③刘小枫.《拯救与逍遥》.上海三联书店,2001:356④柳鸣九.《二十世纪文学中的荒诞》.湖南教育出版社,1993:245
四川I师范火学硕士学位论文们用心去感受真实的每一分钟存在感受,以快乐的心态拥抱生命中偶然的阳光和星斗,用真实的过程去体验生命之花的绽放,倾尽生命来追寻那平凡而美丽的意义之花。46
结语硅{五:口F口《聊斋志异》是一部奇书,在中国文学史上,描写得天马行空的奇异故事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财富,其中痴狂形象贯穿全书,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来窥探蒲松龄灵魂深处的思想。他塑造的痴狂形象是对自我人生的认可和张扬,他一生坚持科举考试期盼能够出人头地而且渴望有红颜知己等情愫,痴狂形象是他坚持生命和真情的外在体现,也是蒲松龄自己痴狂个性地延展。另外,中国古典文化中的集体无意识的痴狂理论和痴狂精神都化为蒲松龄笔下一个个性格丰富、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让《聊斋志异》成为痴狂文化内涵丰富的经典著作。然而,还有~部小说是清代作家曹雪芹著的《红楼梦》,开篇就写:“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①其中作者痴为全书奠定了悲凉的基调,表达了作者荒唐的心酸,那么作者为何有难以名状的辛酸泪?以及是如何来让书中的人物形象来承担荒唐的痴呢?痴狂在《红楼梦》文本中出现的频率也是很高的,类似于《聊斋志异》中的痴与狂,痴狂是理解作者的一把不可或缺的神圣钥匙。《红楼梦》中这样写到:“看破的,遁入空门,痴迷的,枉送了性命”,②不管是看破红尘体验的宝玉还是惜春,也不管是枉送性命的王熙风、贾元春,活生生的体验将生命的意义和本质穷尽。此外,书中最大的情痴就是宝玉,对周围的丫鬟和姐姐妹妹们都体贴入微,在宝黛的爱情中,更是体现出忠贞不渝的决心。宝玉在行动举止也表现出癫狂、痴呆的性格特点,成为不容于世的狂怪之人,作者将心中满腔的心酸泪投注在宝玉身上,让宝玉承担了作者的所有心酸,这一切在“加缪的荒诞哲学中提供了答案,在荒诞的世界,人最终能够坚持一种信念一一担当荒诞。”⑨《聊斋志异》和《红楼梦》都是作者情感的外在显现,其中的痴人与狂人又有怎样的联系和区别呢,这个问题是值得深思的,两位伟大的作者在艺术中使生命沉醉,生命的意义也使得艺术完满,在艺术的塑造过程中,得到精神上的完美救赎,引起更多人精神上的共鸣。所以,我们对这类痴狂人物形象的关注是有必要的。①曹雪芹.《红楼梦》.人民出版社,2006:4②曹雪芹.《红楼梦》.人民出版社,2006:56③刘小枫.《拯救与逍遥》.上海三联书店,2001:4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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