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及鬼故事类型浅析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聊斋志异》的鬼故事类型浅析摘要：我国自魏晋以来，写鬼故事之风不绝，而蒲松龄则是这些创作者中最杰出的一个。他在《聊斋志异》中以其超凡的想象力构筑了一个亦真亦幻、亦人亦鬼的幽冥世界，把本来子虚乌有的事表现的活灵活现，让千万读者为之俯仰。他用鬼故事写各种世情、人情和爱情，又借抨击鬼世界来鞭挞人世，使这个幽冥世界成为人间社会的真实投影。透过那些离奇古怪的故事，传出的是人间的悲欢离合，社会的黑暗与不公，为我们呈现出了那个时代的生活图景。本文对这些丰富多彩的鬼故事做以类型分析。关键词：聊斋志异鬼故事类型分析AnalysisabouttheTypeofGhostStoriesofStrangeStoriesfromaChineseStudioAbstract:OurcountrysincetheWeiJin,haswrittenwindoftheghoststorynotcertainly,butPusonglingismostoutstandinginthesecreators.In"StrangeStoriesfromaChineseStudio"hebyhisextraordinaryimaginationconstructedaghostworld,whichisaswellreallyasindistinct,aswellpersonastheghost,letitpitchmillionsofreaders.Heusestheghoststorytowritevariousofworldsentiment,thehumansentimentandthelove,alsoborrowsattackstheghostworldtowhipthehumanworld,causesthisghostworldtobecometheworldsocietyrealprojection.Penetratesthesepeculiarstrangestories,spreadthejoyandthesorrowofthehumanlife,society'sdarknessandunfair,presentedthattimelifeprospectforus.Thisarticledoestobeanalyzedwithtypetotheseabundantcolorfulghoststories.Keyword:StrangeStoriesfromaChineseStudioGhoststoryTypeanalysis《聊斋志异》是蒲松龄尽毕生精力所成的包含近500个故事的文言短篇小说集。在这部小说集中，有170多篇关于鬼的故事，内容涉及到鬼魂的遭遇，鬼魂的追求，鬼魂的伦理难题，人鬼接触到的问题等方面，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在这些千奇百怪的鬼故事中，作家写鬼，并不是因为信鬼，更不是为了宣传迷信，而是赋予了笔下的鬼一定的社会意义，通过鬼来展现现实社会中的真善美和假恶丑。《聊斋志异》中的每篇鬼故事都有它特定的写作目的，不同类型的鬼故事反映了作家对人间社会的不同感触，以下就对这些鬼故事进行具体的类型分析。一．冥府阴司型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聊斋志异》表面写鬼，实际写人。作家笔下鬼的世界实则是人的世界的倒影。作家描写的阴曹地府与阳世相同，有官府的腐败，有官吏的残暴和受贿。不同的是作家寄寓了许多政治理想在冥府阴司中，希望阴间能成为执法如山、公正无私的世界，比阳世光明正大。这些在《聊斋志异》中几篇关于冥府阴司的故事里，表现的很充分。如《考城隍》、《阎罗薨》、《席方平》等。作为整部《聊斋志异》首篇的《考城隍》，可说是作家美好政治理想的集中体现。故事说的是蒲松龄姊丈之祖宋某的传闻：宋某病卧时，见人牵白颠马请他赴试，考试时只见“上坐十余官，都不知何人，惟关壮缪可识”[1]，得中后被派做河南城隍时方知自己参加的竟是阴司的考试。宋某因“老母七旬，奉养无人，请得终其天年。”[2]关公通情达理且推仁孝之心，于是“给假九年，及期当复相召。”[3]结果已死三日的宋某复活养母，九年后宋母卒，安葬老母后，宋某“浣濯入室而殁”[4]。从这个故事中可以看出，冥府选官是以才选吏，取仁孝之人，而且阴间也不是一人独裁，而是“上坐十余官”[5]，这一切都体现出冥府阴司是个推行仁政、公正无私的统治机构。《聊斋志异》以《考城隍》开篇，带有很强的寓意，作家寄寓自己的政治思想在其中，盼望阳世能以阴司的这种统治体制为楷模，具有现实意义。阎罗殿是作家理想中的惩恶扬善的地方，因此他经常按照自己的理想把阎罗殿表现为最公正无私的地方，不允许任何人在那里徇私舞弊，就连阎罗也无例外。《阎罗薨》里，主人公魏经历是兼职阎罗，人在阳世生活，却梦断阴司事。巡抚大人为了自己在阴司的父亲，向魏经历求情。巡抚之父生前任总督，曾误调军队，导致全军覆没，此事由魏经历审问。魏经历虽然向巡抚声明“阴曹之法，非若阳世懵懵，可以上下其手”[6]，但终因顶头上司“哀之益切”[7]，情面难却，答应审案时带巡抚到现场偷听。魏阎罗审案审的很公平，为了平民愤，他下令把巡抚之父丢到油锅里炸上一遭。不料巡抚见此，非常伤心，“痛不可忍，不觉失声一号。”[8]这“一号”的结果，竟然让兼职阎罗受到了严惩，“及明，视魏，则已死于廨中”[9]，大概是被阴司召去追查徇私之罪了。阎罗有私亦会得到惩罚，反映了阴司法制的森严无私，寄托了作家的法制理想。可是理想毕竟是理想，在现实社会中是不可能实现的。如此丑恶的社会现实摆在眼前，作家无法抒发自己心中的郁愤，也只有通过写鬼的世界来影射人的世界。《席方平》中，作家笔下的地狱和阳世一样，都是金钱在起作用。席方平因父亲被仇家羊某贿赂阴司官吏追命惨死，打入地狱受苦，气愤之下以魂入地府告状。从城隍郡司，一直告到冥王那里。但因为羊某用钱买通了整个地府的所有官吏，席方平不仅冤情无处申诉，反遭毒刑拷打。在目睹了冥府上下勾结行贿徇私的行为后，席方平明白了钱能通神的道理，在大堂上喊出了：“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受笞允当，谁教我无钱耶！”[10]从而揭露了冥府狱吏利欲熏心的丑恶灵魂，批判了“衙门有理无钱莫进来”的社会现实。不过作家还是寄寓了自己的理想在其中，渴望在阴司能惩恶扬善，于是设置了二郎神君惩治羊某和冥府贪官的结局。《聊斋志异》中所描写的冥府阴司实则是对阳世社会的再现，作家以阴阳互为对应的幻想形式，把幽冥世界人间化，只不过在其中他还寄寓了自己的许多政治理想。现实中失落的公平、公理作家在鬼域中去寻找它，通过对鬼域的描写抒发对现实的不满，表达企盼阳世推行仁政、法制公正无私的政治思想。二．人鬼相恋型爱情是历代作家笔下永恒的话题，蒲松龄也不例外。人鬼相恋型故事可说是《聊斋志异》的鬼故事中最多的一种类型，约80余篇，约占鬼故事总篇数的一半。这类故事大多发生在女鬼和书生之间，命运悲苦的女鬼，青春的花朵还没有充分开放，没有享受到人生的幸福，就离开人间，来到阴森黑暗的鬼域。所以她们特别向往人间世俗的幸福，渴求爱情，千方百计想脱离凄凉黑暗的冥界，回到人间，与心爱的男子结成良缘。如《聂小倩》、《连城》、《连锁》、《小谢》都描写了真诚相爱的男女主人公突破生死界限，打破俗世阻隔，人鬼相恋，最终得以结合。《聂小倩》因电影《倩女幽魂》的播出最为人们所熟知。被妖物威胁、利用美色害人的女鬼聂小倩，被书生宁采臣的刚直所撼动，决心改恶从善。她向宁生说明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坦白了自己被迫害人的手段，告诉他免除灾祸的方法，并且请求宁生“囊妾朽骨，归葬安宅”[11]以摆脱老妖的控制，宁生慷慨地答应了。宁生在燕生帮助下从妖物手下逃脱，并把聂小倩遗骨掘出带回家中，将坟墓建在书斋外。小倩感于宁生的恩情，宁生也被小倩“肌映流霞，足翘细笋”[12]的外貌所吸引，自然而然的，他们相爱了。之后在宁家生活的女鬼聂小倩人性日渐表露，鬼性日渐湮没，终于脱胎换骨，与宁生成为真正的夫妻。真爱可以使鬼变成人，使人鬼终成眷属，作家对这种纯粹的爱情进行了由衷的赞美。《小谢》中的两女鬼小谢与秋容，由戏弄陶生转为被陶生的浩然正气所感动，从而爱上陶生。当陶生受到恶势力陷害时，她们奋起抗争，从嬉不知愁到尝尽愁滋味。秋容在为陶生奔走途中，为城隍黑判摄去，逼充媵御，不屈被囚；小谢为救陶生，百里奔波，棘刺足心，痛彻骨髓。两个女鬼和陶生在同阳世阴间恶官斗争中，心心相印，陶生终于宁死也要二女之爱，“欲与同寝”[13]，“今日愿为卿死”[14]。二女却“何忍以爱君者杀君乎”[15]，拒绝同寝，追求同生。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两个女鬼在全力救陶生的过程中把以往争媚的妒念也消除了，终得以一起还魂，和陶生结连理。男爱女，情愿为爱而死；女爱男，为了对方的幸福克制自己，决不为满足自己一时的情欲而有害于对方。作家赞颂了这种真爱，也旨在反对“存天理，灭人欲”的封建思想，有它的进步意义。有种爱是情愿自己吞下所有的苦，而给对方所有的甜。即使最后不能与对方在一起，但只要对方幸福，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蒲松龄在人鬼相恋型故事的一些篇章中对这种可为爱付出所有且无怨无悔的爱情方式进行了描绘和歌颂。《宦娘》中的美丽女鬼宦娘酷爱音乐，由欣赏温生的琴艺进而深深爱上了温生，温生也很爱慕宦娘，向她求婚。但她想到自己为鬼身，与温生结合恐有祸于他，便放弃了这份爱，转而在冥冥之中为温生经营奔波，使温生与同样酷爱音乐的姑娘葛良工得谐秦晋，这种舍己为人成人之美的无私精神令人十分感动。《聊斋志异》中为数不少的人鬼相恋型故事塑造了许多为爱矢志不移以及为爱付出一切不求回报的典型男女，或苦或甜，或悲或喜，都体现了爱情能冲破生死阻隔，战胜世俗礼教的主题，也是作家主张追求男女婚姻自由、个性解放思想的表现。三．恶鬼害人型通常人们对鬼的认识都是恶的，认为鬼常常作祟于人，将人拖入那个恐怖阴森黑暗的世界，因此恶鬼害人型故事在民间流传的最为广泛。《聊斋志异》中也不乏此类故事，这类故事情节相对简单，篇幅也相对短小，只是渲染鬼怪，故事性不强，如《咬鬼》、《庙鬼》、《喷水》等。《庙鬼》描绘的是一个又黑又胖的丑陋女鬼形象。她在勾引老实秀才王启后不成后，开始折磨他，打他耳光，诱他上吊，把他逼到几近疯狂的地步。可就是这样一个凶狠的恶鬼在武将来收服她时，瞬间便软了下来，乖乖地套上锁链跟武将走了。作家通过对这一形象的描写，透视出了现实社会中一些恶人欺善怕恶的丑恶本质。《尸变》是此类故事中一篇例外的长篇，它富于故事性，它的故事不过是民间诈尸的母题，但作者却写得异常曲折而惊险：一伙商贩投宿旅店，由于客满，不得已住在停放新死女尸的房间。半夜时分，当商贩们熟睡之后，女尸起来，用鬼气遍吹诸商贩，众商贩在睡梦中相继遇害，只有一个商贩因尚未熟睡，发现了女鬼的伎俩，几次蒙被装死，屏住呼吸，才免遭毒手。后来商贩逃离房间，走投无路之下以一颗白杨树为屏障，左遮右挡，与女鬼在树前形成拉锯状态。终于都疲惫不堪了，最后女鬼奋力一博，“伸两臂隔树探扑之”[16]，商贩惊恐倒地，而女鬼则“捉之不得，抱树而僵”[17]。天亮后，商贩得救，发现女鬼“左右四指，并卷如钩，入木没甲”[18]，“视指穴如凿孔然”[19]，真是令人后怕！这篇故事充分体现了人与鬼求生的本能与死亡追逐之间惊心动魄的斗争，其中的女鬼是死亡的象征、恐怖的符号，也暗喻现实社会中一些想置人于死地的恶人。作家在此想要告诉世人的是：不要惧怕恶人，要敢于拿出勇气同恶人作斗争，这样才会有一线生机。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恶鬼害人型故事多源于民间传说，以口语形式出现，故蒲松龄对它们加工较少，基本上保持原始口头传说的质朴状态。而《画皮》应是此类故事中加工最多，情节最为动人的一篇了。本来是“面翠色，齿镵然如锯”[20]的狞鬼，却化装成“二八姝丽”[21]，去迷惑像王生一样贪图美色的男人，以达到裂腹掬心的目的。而一旦被道士识破，将其人皮划然而脱，即刻便化为厉鬼，原形毕露。《画皮》是篇非常有名的劝世之作，通过对一个貌美心毒的恶鬼形象的描写，反映出了现实社会中一些人形鬼质、人面兽心、表里不一的两面派人物，揭示了他们内在的丑恶本质，告诫世人勿被他们的外表所蒙骗，具有深刻的教育意义。《聊斋志异》中，作家用写恶鬼的方法展现了人性的复杂性。恶鬼是恶人的写照，各种恶鬼形象也正是人间各种丑恶人物本质的反映。四．善鬼得福型凡是阳世中所有恶的东西，在阴世均有。与此相反，阳世中一切美好的东西，在阴世亦皆有之。许多心地善良的善鬼因其善德获得福气，脱离冥世，不用再忍受幽冥之苦。《聊斋志异》中也有相当数量的此类故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王六郎》了。溺死鬼王六郎因善念放了自己等待许久的“替生”，感动了天帝，被封为土地神。故事从一许姓渔翁说起。许翁因每晚携酒祭祀河中的溺鬼，溺鬼王六郎深受其感动，便经常前来同他一起喝酒，帮他驱鱼捕获大量鱼虾，时间一久，两人便成为知己。一日，王六郎神情凄楚的同许翁告别，言明自己实则是鬼，“明日业满，当有代者，将往投生，相聚只今夕，故不能无感”[22]。许翁虽不舍他离去，但仍为他感到高兴。次日许翁果然看到一妇人落入水中，可过一会却爬上岸走了，正在疑惑不解时，晚上王六郎又来告知原因是他同情岸上之儿不愿溺妇相代以投生，才放掉那个妇人的。许翁感叹曰：“此仁人之心，可通上帝矣。”[23]不想真的被许翁所言中，天帝知道了王六郎的善心，封其为招远县邬镇土地。由鬼变为神，这中间是多大的差别啊!与王六郎同样因善德得福的还有《水莾草》中的祝生。祝生被水莾鬼害死后，“深恨此等辈”[24]，为了使人们不再受害，不但自己不找替死鬼，而且发誓“将尽驱除之”[25]，后来天帝感动于他的善良和“有功人世”[26]，策封他为“四渎牧龙君”[27]，列入神籍。真是善有善报！善鬼做善事会得福，那么人亦如此，善人也会有好报。佛家说种善因得善果，《聊斋志异》中对鬼性的描写实则是对人性的反映，作家将人的善的一面寄托在鬼的身上使其成为善鬼，所以善鬼即善人。这类故事是对作家美好社会理想的反映。五．怨鬼复仇型传说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人死后如果有冤仇未了，就会形成一股怨气，化成怨鬼去报复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聊斋志异》中也有不少此类故事，这类故事与恶鬼害人型故事不同，那些怨鬼只是对害过他们的仇家进行报复，并不去伤害其他的人。如《窦氏》，痴情的窦女因南三复忘恩负义以至饱受折磨，遂在死后向其报复，通过附体于南三复的几位妻子，使南三复一而再，再而三地丧妻和受到经济上的打击，终于落得“坐发冢见尸，论死”[28]的下场。窦女复仇是对南三复负心的这种不正义行为进行报复，她在现实世界中无法得到公平的待遇，只有在非现实世界中满足复仇的渴望，由此可见当时社会现实以及人性的丑恶。《霍生》中严生的妻子因被霍生戏谑与其有染而被不明真相的丈夫逼打，不堪虐待上吊而亡。但其亡魂却夜夜回来纠缠霍生，最后使霍生的妻子“数日寻卒”[29]，“霍亦梦女子指数诟骂，以掌批其吻，惊而寤，觉唇际隐痛，扪之高起，三日而成双疣，遂为痼疾。不敢大言笑，启吻太骤，则痛不可忍。”[30]这真是作恶于人，自得其恶！严妻把自己私处的两个赘疣转加到害死她的饶舌者霍生的嘴上，让曾经作恶的人自受其苦，这种复仇方式使人读来觉得既神奇又具有极强的讽刺性。《梅女》篇描写被受贿的典史诬陷，一气之下寻了短见的缢鬼梅女，在投胎再世为人之后仍无法放下心中的怨恨，以鬼魂之身向典史复仇。最后终于在封生的帮助下，用长簪刺伤了典史的耳朵，致使典史患脑痛而死，报了大仇。现实生活中受冤的平头百姓在面对贪官污吏时只能冤沉海底，不可能向赃官复仇。在这种情况下，作家就把现实生活中人不能做的事带到幽冥世界中让鬼去做，让鬼对他们的恶行进行惩罚和报复，痛快淋漓，大快人心。人生经历让蒲松龄对现实世界中“人”的统治失去了信心，对在现实世界中伸张正义也失去了信心。因此他创作此类型的故事一方面是给现实社会中的恶人敲一个警钟，指出他们作恶的最终下场；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愿望，在想象出来的幽冥世界中为真理与正义开辟一块领地，使受害人可以在这个领地中把冤屈伸张，满足复仇的渴望。六．感恩图报型《聊斋志异》写鬼实写人，鬼的思想同人的思想相差无几，既然会报复仇人，自然也会报答恩人。这类故事读后常使人觉得十分感动。像《褚生》，以鬼身在阳世求学的褚生与同窗陈生交情甚笃，共从塾师吕某。褚生因无力延师而废学，陈生帮他交学费，被父亲责备，竟亦因而废学。褚生遂大惭，但半工半读也交不了学费，只好别师而去。老师吕某得知其事，“乃悉以金反陈父”[31]，特许褚生继续读书，且供其食饮，视如己子。褚生学业优良，吕临别嘱托陈生拜褚生为老师。实则为鬼的褚生为了感谢朋友陈生和老师吕先生的无私帮助，“久当投生，所以因循于此者，高谊所不能忘，故附君体以待捉刀。”[32]以魂灵报答陈生，附在陈生身上替其考试，使陈生中举。“吕先生与仆有父子分，系念常不能置”[33]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托生吕家，转世为老师之子，以身报答老师。《珠儿》篇中的一詹姓小鬼为感恩于珠儿的父亲李化杀死恶僧，使其冤仇超脱，“愿得为子”[34]，作了李化的儿子。成为李化之子后，他帮助李妻与死去的女儿小惠相见，以慰李妻思女之苦，又驱走勾李化魂魄的恶鬼，使李化能够继续活在阳世，以身以行报答了李化的恩情。还有《刘全》，刘全和绿衣人因铭记马医侯某对他们的“点滴”之恩，在侯某被马诬陷入冥府和受冥府差役欺负之际，竭尽所能帮助侯某，报答侯某曾给过他们的恩情。其实所谓恩情也就是为刘全像擦拭鸟粪和给人一瓢水的举手之劳，连侯某自己也不太记得了，可是刘全和绿衣人却记得十分清楚，时刻念着感恩图报，把侯某在危难时解救了出来，以自己的行动向恩人证明从来没有忘记他给予过的恩情。世人常说：“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在这点上，处在幽冥世界中的鬼魂同样做到了且做得更好。但让人知恩图报这并不是作家在此类型故事中所要表达的主要思想，作家在此想要传达的是作善于人、自得其福的思想，希望世人多做善事，只要人人为善，那么社会就会变得十分美好。七．轮回果报型佛教自从传入中国，便对中国的社会文化思想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佛家宣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生世相报的轮回果报思想。受其影响，这种轮回果报思想在中国社会长期存在，并且渗入到世人的意识中。蒲松龄对佛教的轮回因果报应说进行了改造，创作出了具有自身特色的轮回果报型故事，借此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愿望。佛教因果报应理论主张，善恶报应不能相互抵消，作恶必须受恶报，行善必须受善报，对于既作过恶也行过善的人，则必须先受善报，再受恶报，轮回于天上与地狱之间。而《聊斋志异》中的善恶报应是可以抵消的，而且是一善抵多恶，只要有一善就可以免除多种恶报。如《某公》中的陕西某公，做过许多恶事，阴司按律将其转生为羊，后查到某公曾救过一人，冥王就“免之，恶虽多，此善可赎。”[35]仍判他投胎为人。蒲松龄在此打破佛教善恶报应不能相抵的铁律，以善抵罪，对报应进行了人性化处理，对少量的善也给超值的回报，在极力劝善，让做过恶事的人也能看到希望，以免破罐破摔，把坏事干到底。《聊斋志异》中还有一些写轮回果报的短篇更具代表性。《拆楼人》中讲何某因小过失杖毙一卖油人，“后仕至铨司，家资富饶。建一楼，上梁日，亲宾称殇为贺。忽见卖油者入，阴自骇疑。”[36]之后有人报告说何某的妾生一子，何某才明白肯定是卖油人讨命债来了，一定会把他这座新楼败掉。果不其然，其子长大后，荡尽家产，沦为佣人，“每得钱数文，辄买香油食之。”[37]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这里也与佛教让作恶者轮回转世受惩的处罚方式不同，是以受害者轮回转世投身作恶者之家为子，荡尽作恶者家产这种方式对作恶者进行惩罚的。这样的设计，可以让人们更清晰的看到恶人的现世报，自觉规范自身行为。佛语有云“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聊斋志异》中的这些轮回果报型故事从本质上讲是为了唤起人们的道德自律，加强对人们道德生活的约束，让人们自觉的避恶趋善，追求人生的完美和道德的高尚，以期来世的善报。它反映了作家对社会规范的心理期待。八．一心求名型功名历来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东西，许多读书人为了它耗费了一生的心血，甚至死后为鬼仍对它执着追求。蒲松龄自己也备尝科场辛酸，一生求功名不果，对此有切肤之痛，因此他把此类鬼故事写得极为沉痛，发人深思。《叶生》就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篇。叶生“文章词赋，冠绝当时”[38]但却始终考不取功名，在抱憾而终之后，魂灵竟随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丁县令远去关东，于三四年间教其子中了进士，自己也中了举人，实现了他“借福泽为文章吐气，使天下人知半生沦落，非战之罪也”[39]的愿望。然后才魂归故里，在自己灵柩前面仆地而灭。叶生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孜孜追求科举功名，生前不能求得，继之以死，死后魂灵仍滞留在人间继续求取功名，这种对科举功名的病态追求是对科举制度下知识分子的精神状态，做了深刻而独到的反映，淋漓尽致地控诉了科举制度对读书人心灵的荼毒。《司文郎》篇也对科举制度的弊端有着精彩的描绘。求仕鬼魂宋生生前在科场未能考取功名，死后想借帮朋友取得功名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没想到朋友运气更不佳，竟因在考场违反规则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生前死后饱受文运之苦的宋生，终于在因缘投考阴间的“司文郎”考试后，脱颖而出，成为司文郎，文运自此昌盛起来。故事中穿插了一段瞽僧以鼻嗅文章的描写，通过瞽僧的评价，把科举选中的士子余杭生的文章与宋生的文章进行了对比，妙趣横生地讽刺了科举选拔出来的庸才，把科举之“病”写得深入骨髓。像叶生，宋生这样一心想着功名的死魂灵，在聊斋故事里不是个别的现象。蒲松龄的《三生》，写一个名士考试落榜气死了，到阴间告考官专门录取没才能的考生，让有才气的考生名落孙山。主考官推诿责任说，虽然有好文章，下边的考官不推荐，我根本看不到。阎王下令鞭打失职的主考官，告状的名士不满意，阎王殿两边的冤鬼“万声鸣和”[40]，上万名同样的冤鬼要求目不识丁的考官“白刃蠡胸”[41]。这个告状的名士叫“兴于唐”，这个非常少见的名字寓意深刻，科举制度正是兴盛于唐朝，“兴于唐”的命名恰好负荷了读书人从唐代开始沦落的血泪史。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蒲松龄对科举制度描写的十分全面，他用奇诡的鬼魂故事说明：科举这个决定读书人命运的重要制度，已经腐败、没落，这个本应选拔人材的制度几乎成了庸才的选拔赛，严重的戕害了读书人的灵魂，败坏了社会风气。九．痴迷成狂型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东西是自己所爱，但若一味迷恋，就容易成痴成狂，走入极端，造成恶果。《酒狂》、《王大》、《棋鬼》等皆是《聊斋志异》中此类故事的代表。《酒狂》中的缪永定“素酗于酒，戚党多畏避之。”[42]而且经常在醉后“使酒骂座”[43]，在接受阎王审判时被舅母贿赂冥差而救，返回阳世后仍不知悔改，并且不守诺言，小气不肯还舅债，终于在又一次酒狂中被审判而死。死时他突然有所悟，面壁长跪，自投无数曰：“便偿尔负！便偿尔负！”[44]可是，悔之晚矣，不良癖好已经使他丧失了拥有第二次机会的可能。《王大》篇写赌鬼，死到阴间也借债赌博致使城隍抓赌，给赌鬼眼涂赤黑圈，断截四指以惩罚，犹不能改。可见，这种不良癖好对人的极大危害。《棋鬼》里的某人对奕棋的痴迷更让人感慨，“癖嗜奕，产荡尽。父忧之，闭置斋中，辄逾垣出，窃引空处与奕者狎。父闻，诟詈，终不可止。父愤悒，赍恨而死。阎摩王以其不德，促其年寿，罚入饿鬼狱”[45]，后来有了出狱的机会，但又由于下棋而失去，遂“仍付狱吏，永无生期矣。”[46]因为下棋之癖忘却了死亡；等到死了，又因这个癖好忘却了生还，当然这肯定不是他所愿意的，是不良癖好把他耽误了。蒲松龄主张敦厚的儒家教义，对赌博、酗酒、失信等不良癖好深恶痛绝，因此他在此类故事中透露出人类这些不良癖好的危害，设计了许多对此种人的“审判”故事，对个人不良品行进行了惩罚，以此警示世人，让他们远离这些不良癖好。十．夫权统治型作家在作品中所表露出来的思想，一般都与他所处的时代和所受到的教育理念有关，蒲松龄亦是如此。他毕竟是生活在三百多年前的封建社会，虽然他一直追求男女婚姻自由、个性解放，但受儒家正统思想的影响，他的爱情婚姻观、妇女观也不可避免地打上那个夫权社会的烙印，致使他在少数作品中流露出了“夫权至上、从一而终”的夫权统治观念。《金生色》中对生病的丈夫“甘词厚誓，期以必死”[47]的木氏，丈夫尸骨未寒，她披麻戴孝期间，就涂脂抹粉，想丢下不满周岁的孩子改嫁。她的婆婆接受儿子告诫，答应她再婚，但要等儿子入土后。偏偏风水先生说其夫一年后才可入土，淫乱的木氏就急不可待地在丈夫灵柩停放家中的情况下，与无赖私通。仁厚的婆母“以其将为他人妇，亦隐忍之。”[48]然而木氏丈夫金生色的鬼魂却忍无可忍，“自幛后出，带剑入寝室去”[49]，“无何，金錊发亦出”[50]，担任起了捉奸的角色。金生色鬼魂捉奸，淫乱的寡妇受到严惩，透露出了强烈的夫权统治观念。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牛成章》写江西布商牛成章娶妻郑氏，，生子女各一。牛成章三十三病亡，妻改嫁而去，遗弃两子，使之难以存济。儿渐长，从人适金陵，遇寇，飘荡不能归。偶趋典肆，遇见其父之鬼魂，时鬼父娶生人姬氏为妻，见儿大喜。当得知前妻再嫁人后不顾儿女，使儿女生活艰苦时，竟把前妻捉来咬死。这在当代人看来非常另类的故事，作家奇妙的把它创造了出来，让丈夫以鬼身咬死改嫁不照顾子女的妻子，显露出了他受时代和社会思想影响隐藏在头脑中的夫权统治观念。《土偶》中的王氏是个节妇，她因与丈夫“琴瑟甚敦”[51]，不肯移情别恋。王氏的父母、翁姑都劝她再嫁，她却“以死自誓”[52]，显出了她对丈夫的真情。王氏的苦守之志，终于感动了冥世，将其丈夫放回阳世，其夫的魂魄附在她塑的丈夫的土偶身上，“暴长如人”[53]的土偶与王氏生一子接续香火。这里，作家让土偶给王氏留下一个儿子实则是对王氏这个忠于夫君的女子的奖励，表露出了他受儒家思想影响认为女子应该“从一而终”的夫权统治观念。《聊斋志异》的鬼故事中，写冥府阴司是为抒发对现实的不满，表达企盼阳世推行仁政、法制公正无私的政治思想；写人鬼相恋是在追求男女婚姻自由，个性解放；写恶鬼害人是在展现现实社会中人性的复杂性，反映人间各种丑恶人物的本质；写善鬼得福是善有善报社会理想的再现；写怨鬼复仇是为指出现实社会中恶人作恶的最终下场，并使受害人在虚幻的世界中满足复仇的渴望；写感恩图报是希望世人多做善事，自得其福；写轮回果报是为唤起人们的道德自律，反映对社会规范的一种心理期待；写一心求名是为写科举之弊，控诉科举制度对读书人心灵的荼毒；写痴迷成狂是为警示世人，远离一些不良癖好；写夫权统治是受其时代和社会思想的影响，不经意在作品中流露出的“夫权至上，从一而终”的观念。总之，从以上十个类型的大量鬼故事中，可以看出聊斋写鬼其实是写现实世界中人的遭遇，众多精彩的鬼故事实则反映出了人间万象。蒲松龄长期久居，深受黑暗社会重压，了解黎民苦难，对当时的社会现实有着许多不满。于是在《聊斋志异》中他虚拟出一个鬼魂世界，天才地创造鬼魂的存在方式并把鬼魂人格化，借鬼魂世界深刻地反映现实矛盾，利用鬼魂和冥界所提供的超现实力量，表现自己的理想人物和生活境界，并给好人以好的报应，给恶人以应得的惩罚，褒扬良善，鞭挞邪恶。“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54]，蒲松龄创作的这些内容生动、寓有深意的鬼故事使得《聊斋志异》闪现出夺目的思想光辉，值得我们后人去学习和探讨。注释：[1][2][3][4][5]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1.[6][7][8]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89.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9]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90.[10]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395.[11][12]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54.[13][14][15]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36.[16][17][18][19]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3.[20][21]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42.[22][23]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7.[24][25][26][27]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58.[28]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18[29][30]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116.[31][32]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324.[33]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325.[34]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64.[35]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14.[36][37]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318.[38][39]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9.[40][41]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391.[42][43]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178.[44]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180.[45][46]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164.[47][48][49][50]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13.[51][52]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00.[53]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201.[54]郭沫若.蒲松龄故居的对联.参考文献：[1]张友鹤缉校.聊斋志异.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2]蒲松龄.聊斋志异.齐鲁书社.2006.[3]李杰主编.白话聊斋志异.哈尔滨出版社.2005.[4]马瑞芳.幽冥人生：蒲松龄和.三联书店.1995.第12页 皖西学院本科毕业论文（设计）[5]王光福.聊斋鬼狐源.蒲松龄研究.2005.第2期.[6]张萍萍.《聊斋志异》中的鬼狐复仇模式.蒲松龄研究.2002.第1期.[7]孙树木.谈《聊斋志异》中的写鬼.蒲松龄研究.1995.第5期.[8]关兀.论《聊斋志异》中的女鬼形象.十偃职业技术学院学报.1995.第2期.[9]文学富.《聊斋志异》狐妖鬼怪描写的情感寓意.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1996.第2期.[10]杨艳梅.中国古典文学中的鬼狐现象透视.松辽学刊(人文社会科学版).1995.第1期.第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