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儒林外史》“卧闲草堂”的评点(以下简称“卧评”)是我国古典小说理论研究领域尚待开掘的一处丰富的宝藏。“卧评”对《儒林外史》从内容到形式都有精辟的论述和独到的见解。“卧评”挖掘出了《儒林外史》的思想意蕴,将科举对文人的毁灭进行了展示,抨击了科举制度。同时,卧评对《儒林外史》的讽刺艺术进行了多方面的分析,对讽刺艺术的使用原因和目的进行分析,并对讽刺手法进行了总结,在最后,卧评本对《儒林外史》的人物刻画艺术进行了总结和相关分析。关键词:儒林外史卧评讽刺人物刻画一、引言2二、卧评对《儒林外史》思想意蕴发掘2(一)揭示出“功名富贵”是《儒林外史》思想意蕴的重点21、符合作者的创作本意22、对于文人们来说,科举就是信仰33、也有异类3(二)评论《儒林外史》中对文士与世态的多重反思31、文人,科举的牺牲品42、描摹世态万状4三、“卧评”对《儒林外史》的运用的讽刺手法原则进行分析4四、“卧评”《儒林外史》人物刻画艺术5(一)摹形描状,刻雕性格5(二)梦泄情怀,直露心术6(三)前后映带,情伪毕现6(四)述其口舌,声态并作6(五)要描张三,却绘李四6
一、引言《儒林外史》及《卧闲草堂评本:儒林外史》《儒林外史》是由清代小说家吴敬梓创作的章回体长篇小说。全书共五十六回(按:也有人认为最后一回非吴敬梓所作),约四十万字,描写了近两百个人物。小说假托明代,实际反映的是康乾时期科举制度下读书人的功名和生活。作者对生活在封建末世和科举制度下的封建文人群像的成功塑造,以及对吃人的科举、礼教和腐败事态的生动描绘,使小说成为中国古代讽刺文学的典范,也使作者吴敬梓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批判现实主义的杰出作家之一。《卧闲草堂评本:儒林外史》的艺术价值历来受到国风外各代学者与读者的高度赞誉,而且很多人认为,《卧闲草堂评本:儒林外史》是与《红楼梦》同时代产生的两部辉耀文坛、名垂千古的不朽巨著。其在艺术上的主要贡献在于:第一,突破传统说书体小说的叙事模式,进入文人书面化创作;第二,反讽艺术的巅峰之作——独特、鲜明的讽刺艺术;第三,创造了新的小说结构形式——以思想贯穿的连环短篇结构。《卧闲草堂评本:儒林外史》是我国文学史上讽刺艺术达到最高峰的一部巨著,也是一面封建社会的照妖镜。它通过对封建文人、官僚豪绅、市井无赖等各类人物无耻行为的真实生动的描写,深刻地揭露了行将崩溃的封建制度的腐朽性,强烈地抨击了罪恶的科举制度,并涉及了政治制度、伦理道德、社会风气等。二、卧评对《儒林外史》思想意蕴发掘一篇小说的思想意蕴是小说文本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也是小说价值的核心构成之一,对小说主旨的探寻便成为历代小说评论研究的重要方面。《儒林外史》自诞生历三百年,对小说主旨解说见仁见智。清人评点主要有两种:一是功名富贵说,二是穷极文士情态说,或将二者结合。(一)揭示出“功名富贵”是《儒林外史》思想意蕴的重点功名富贵说在整个《儒林外史》研究史上影响深远,由功名富贵而科举、官场,至知识分子,再至文化反思,整个基点就在功名富贵。何为“功名富贵”?功名富贵是封建士子围绕旋转的轴心。所谓“功名”,在科举时代常指科第及由科第取得官职。“功名富贵”的核心是官。有官就有权势钱财,又富又贵。1、符合作者的创作本意但是功名富贵说是否合吴敬梓创作本意呢?第一回“说楔子敷陈大义借名流隐括全文”《蝶恋花》中有“功名富贵无凭据,费尽心情总把流光误。”该词议论主题:功名富贵。下节详释“不过说人生富贵功名是身外之物;但世人一见了功名,便舍着生命去求他,及至到手之后,味同嚼蜡。自古及今,那一个是看的破的!”①世人堕入其中无法自拔。此做法最直接的后果:“‘一代文人有厄!”②在百年时空中,以高蹈姿态,反思人生的功名富贵、酸甜苦辣。可见功名富贵深切作者心意。卧评第一回回评“功名富贵四字,是全书第一着眼处,故开口即叫破,却只轻轻点逗。”卧评首回评即紧扣《儒林外史》大要作评点。所谓“第一着眼处”说功名富贵是该书要旨,类似李渔“主脑”,所以评者开篇首评即“点破”,以“开览者之心,通作者之意。”吴敬梓以功名富贵作为试金石,洞烛各类士子,遍悉人生诸相。世界是广阔的,生命是多彩的,有无数的选择和可能,选择的路径不同,人的生命和生存状态便千差万别。对特定历史时期特定的人,其生存环境是既定的,没选择的可能。《儒林外史》中的人物生活在怎样历史背景下?第一回说到,明朝初年,采纳八股取士科举制度。能否精通八股,进入仕途获取功名成为改变众生生存状态的决定条件,尤其是士人。为取功名赢富贵,他们把它转化为精神支柱,成为一种虚妄的执着。周进,六十多岁,却还不曾进过学,穷困潦倒。
数十年来,周进一直在科考,看见贡院号板,“不觉眼睛里一阵酸酸的,长叹一声,一头撞在号板上,直僵僵不省人事。”数十年寒窗苦读,多少年辛酸,饱受屈辱与无奈,在一刹那都以这种极端形式表现出来。周进觉醒了吗?科考就是的生命,成为他血液一部分,这就是他生存下去的支柱。2、对于文人们来说,科举就是信仰对这些文人们来说,科举就是其信仰,而他们本无信仰,被科举制、功名富贵所异化,这种信仰的虚妄正如给他们带来的绝望。尽管荒谬,但他们仍沉溺其中,不能解脱。和周进相似的人很多,当然包括许多沉下僚,一生从没享受过及第欢乐的人,如马二。功名富贵渗透每个角落,无所不在,直至小姐闺阁。鲁小姐闺房“晓妆台畔,刺绣床前,摆满了一部一部的文章;每日丹黄灿然”。身为千金小姐她为啥要这么做?就是要助丈夫、儿子获取功名。把读书求知仅限定在获取富贵与功名,除此外,再无其它乐趣。江湖中士人又如何对待功名富贵?吴敬梓《儒林外史》“行列而来”许多人,彼此关系不同,本文仅考察王德、王仁弟兄,透过亲情探讨功名富贵对其人格信仰的影响。身为秀才的二王,应知书达理,事理皆洞明。书中多片段烛照二人人格信仰。二王见妹子时,王氏己不能言语,常理骨肉同胞必定悲痛说安慰诀别语,但“两位舅爷看了,把脸本丧着,不则一声。”③严监生送二百两银子、首饰给二人作“遗念”,“回来;见二位舅爷哭的眼红红的。”④细节颇耐人寻味。卧评:“未见遗念时,本丧着脸,不则一声;既见遗念时,两眼便哭的红红的。因时制宜,毫发不爽。想此辈心自以为才情可以驾驭一切,习惯成自然,了不为愧作矣。”⑤卧评尖锐指出二人不仅缺少人性人情,而且为钱随意伪装自己,从来就问心无愧,作为以圣贤后自居的读书人,满口仁义道德,代圣人立言,维护礼教,且一脸正义,似乎二人有方正的人格,卧评总结:“此篇从功名富贵四个字中,偶然拈出一个富字,以描写鄙夫小人之情状…荤饭秀才之巧点(黯),一一画出,毛发皆动。”⑥铜臭铺满二人灵魂,使其人性扭曲、信仰匾乏。3、也有异类面对功名富贵,总有能直面诱惑的正直之士,他们以不同方式体现作为人的主体价值,表现方式主要有:入世与高蹈。儒家对功名富贵要以兼济之态,不极汲于个人富贵进退。《儒林外史》描绘以萧汤为代表的士如何直面功名。除此之外,还有隐于野的王冕。他“天性聪明”,“把那天文、地理、经史上的大学问,无一不贯通”却“既不求官爵,又不交纳朋友,终日闭户读书”真正不以功名富贵为念,因世混浊,不与同流合污,保持自己高洁。综上,吴敬梓以功名富贵为一篇之骨,思考各色人等对功名富贵态度,或愚妄执著,使信仰缺失,人格扭曲;不乏正直士人或入世或高蹈,“辞却功名富贵,品地为最上一层,为中流砒柱”。正凭功名富贵的试金石,吴敬梓对人心灵思考。(二)评论《儒林外史》中对文士与世态的多重反思《儒林外史》名为“儒林”自然以文士(知识分子)作为反省主要对象。既然“功名富贵”为一书之脑,知识分子获取功名富贵的主要途径便是八股文科举。这种制度的确立,不仅使士人失去了独立思考的权力和能力,使他们异化为这一制度的附属品,制度的牺牲。1、文人,科举的牺牲品王玉辉做了三十多年秀才,毕生自矜的“三部书”:礼书、字书、乡约书。礼书“如事亲之礼,敬长之礼等类”,“教子弟们自幼习学”乡约书“添些仪制,劝醒愚民的意思。”它们主要宣传礼制、规范行为,把内在思想外化为行动,久而久之,人们会失去思考能力、对礼制合理.合情的判断力,只一味盲从,产生无谓牺牲。王蕴三女儿执意殉节、寻死中,“一般每日梳洗,陪着母亲,只是茶饭全然不吃。”⑦表现得从容、决绝,因乃父教导“这是青史上留名的事。”他竟羡慕女儿“只怕我将来不能象他这一个好题目死哩!”在他看来,流芳百世,维护了礼教的权威性与合理性,成为世人楷模,才真正死的好。对于“呆”卧评云
“王玉辉真古之所谓书呆子也。其呆处,正是人所不能及。”“不能及”在于他对伦理纲常一一礼的执缪坚持。他内心情未因殉礼全泯灭,即使名垂千古,却付出亲人的生命,以另一种形式完成了自己的殉道。2、描摹世态万状《儒林外史》不仅表达作者对科举礼教的思考,更以传神之笔再现当时人情世态,还在更深程度更广范围反省社会。士阶层自春秋战国出现以来,成为社会精英,承载着文化传统,传递着文统与道统。《儒林外史》中“名士”另有一番景象,卧评切合作品作出精彩独到的评点。小说中名士颇多,有名者:莺腹湖诗会中二娄、杨执中、权勿用、张铁臂,南京赵雪斋、牛玉圃、杜慎卿等。其何以称“名士”?卧评以“名士”称严贡生:“严老大一生离离奇奇,却颇有名士风味,…时时刻刻说他相与汤父母,究竟汤公却并不认得他,似此一副老面皮,也亏他磨练得出!”可以看出“名士风味”即是虚伪狡诈、名实两乖、以图实利,厚脸皮,这是名士条件之一。小说12回“名士大宴莺腹湖侠客虚设人头会”集中了名士典型。卧评总结其群体特征:“斗方名士自己不能富贵,而慕人之富贵,自己绝无功名,而羡人之功名,大则为鸡鸣狗吠之徒,小则受残杯冷炙之苦。”一言以尽之。卧评进而指出这些人可悲可厌:“人间有个活地狱,正此辈当之。而犹欣欣然自命为名士,岂不悲哉?”对富贵的追逐不仅衍为名士习气,还蔓延整个世风。比如官场贿赂成风。高要县知县汤奉问如何处置收的牛肉;南昌太守王惠上任伊始就问:“地方人情,可还有什么出产?词讼里可还略有些什么通融”世风日下可见。另有无名的人,作者将他们泛化,更能凸显世风的动向。第一回中“三个人”,卧评也指出其象征意义:“不知姓名之三人,是全部书中诸人之影子;其所谈论,又是全部书中言辞之程式。”整个世界,人人逐利而不知返,这样在展示世相的同时,作者、评者都在进行深刻的反思:造成这种无奈世情的原因一一逐利之风,求官之态,使他们沉酒其中。评者是在反思,又是在警醒读者。出路的探询与迷惘。《儒林外史》文本中,吴敬梓表现出对知识分子乃至整个社会未来正确取向的思考,希望寻求到通向未来的途径。底层“人”的发现。对制度深深失望,士人整体表现差强人意,他们无力挽救社会,作者将视线转向底层,有意外的收获一一市井奇人的独立人格。55回,吴敬梓列举社会沉沦后,欣喜发现“那知市井中间,又出了几个奇人”。四奇人职业各异,有写字的季遐年,卖纸火筒子的王太,开茶馆的盖宽,做裁缝的荆元。虽为市井细民,却生活自由。卧评对《儒林外史》思想既有阐发,又有创新,对功名富贵的评点切中原作大旨分子的生存、对文情世态的分析,更在功名富贵中对科举背景下知识思想全面剖析。人的反省织其中,,对救赎之途寻找,吴敬梓创作中蕴含了深刻反思,对世态世对现状的迷惘,百年易过的巨大空幻感交使人掩卷长思,不能自己。三、“卧评”对《儒林外史》的运用的讽刺手法原则进行分析卧评本对于《儒林外史》的讽刺艺术卧评也作了肯定。第四回评范进在汤知县席上的装模作样:“盖天下莫可恶于忠孝廉节之大端不讲,而苛索于末节小数.举世为之,而莫有非之,见效尤者比比然也。故作者不以庄语责之,而以谑语诛之,”指出了《儒林外史》讽刺艺术的特点:“以谑语诛之”.第五回评王德、王仁在严监生用“遗念”贿买他们前后的不同表现:“未见遗念时本丧着脸,不则一声;既见遗念时,两眼便哭得红红的”,说他们是“因时制宜,毫发不爽。想此辈必自以为才情可以驾驭一切,习惯成自然了,不为愧作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肯定和强化了小说的讽刺意蕴,同时卧评还看到了小说的讽刺艺术中包含着作者伤时忧民的思想感情:“作者虽以谑语出之,其实处处皆泪痕也”(第四十七回回评),这实际上是指出了《儒林外史》那种混合着痛苦的憎恶和明朗的笑的特点。 卧评总结出了《儒林外史》运用讽刺手法的原则是:包括真实性、悲喜剧交融、
含蓄性原则。(一)真实性原则是讽刺艺术展现的基础《儒林外史》之所以能有极好的讽刺效果,是因为它所写的,确是“真事”。这里所谓“真事”,就是指文学的真实性。鲁迅曾说过:“讽刺的生命是真实。”讽刺文学一旦离开了真实,也就如纸花一样。鲁迅曾说:“非写实决不能成为所谓‘讽刺’”⑧。《儒林外史》之所以被视为讽刺小说,正由于它极为形象地反映了我国18世纪时期具有极为浓郁的讽刺意味的社会现实。卧评认为,《儒林外史》高超的讽刺艺术,并不是作者虚构,而是现实生活的真实反映。(二)悲喜剧交融原则使得读者笑中有泪,凸显讽刺艺术的深刻第一个道出《儒林外史》这一审美特点的是卧评。第四十七回评语指出:作者虽以谑语出之,其实处处皆泪痕也。“谑语”本是喜剧性手段,评者却辩证地看出了在《儒林外史》中,它跟“泪痕”这一悲剧性效果的渗透关系。出之以“谑语”而“处处皆泪痕”。不是“谑语”加“泪痕”,也不是先“谑语”后“泪痕”,而是两者水乳交融,统一在《儒林外史》的艺术形象中。讽刺八股取士制度,是《儒林外史》用力最大之处。评者认为其悲剧内核在于反映了整个社会的人才被消磨。评语为严贡生而发。严贡生遇到范进、张静斋,自我夸耀在乡里的德行,却被小厮打断话头,报告家中因强关邻里的猪正起纠纷。《儒林外史》对于他们不学无术的讽刺,就是通过他们这样生动的言谈表露出来的。作者通过这些情节的描写,把范进、张乡绅、汤知县等人的性格写得活灵活现。四、“卧评”《儒林外史》人物刻画艺术(一)摹形描状,刻雕性格知县安了席坐下,用的都是银镶杯著。范进退前缩后的不举杯著,知县不知其故。静斋笑道:“世先生因遵制,想是不用这个杯著。”知县忙叫换去,换了一个磁杯,一双象著去,范进又不肯举。静斋道:“这个著也不用。”随便换一双白颜色竹子的来,方才罢了。知县疑惑他居丧如此尽礼,倘若不用荤酒,却是不曾备办。落后看见他在燕窝碗里拣了一个大虾元子送在嘴里,方才放心。(第四回)这是“范进居丧打秋风”一事的摹形描状的白描之笔,作者“不以庄语责之,而以谑语诛之”(卧评)。范进虚伪、丑恶的心态,在扭泥作态的“退前缩后”与“大虾元子送在嘴里”的对照中,自然尽现。“卧评”对此评点说:“不加断语,而情伪自现。”又说“无一贬词,而情伪毕露”。与“范进居丧打秋风”相映成趣的便是“严监生寿终正寝”。严监生临终前,伸着两个指头,久久不肯咽气,亲人上前告慰,“那手只是执着不动”,待赵氏领会其意,挑去两根灯草的其中一根时,“众人看严监生,点一点头,把头垂下,登时就没了气”。“卧评”评述:“就此一笔,已是画入骨髓。”描摹得如此传神,如此明白地反映出人物性格,“即令龙门执笔为之,恐亦不能远过乎此。”“卧评”关于这一方面的评说是到处可见的。如“周进撞号板”一节,“卧评”直评:“空中白描出晚遇之故,文笔心细如发。”此类评说,实际上已揭示了以生活细节的真实表现人物真实性格,开拓人物内心世界的创作手法问题,而这一手法的最佳途径,便是通过上乘的白描笔法来加以完成。(二)梦泄情怀,直露心术《儒林外史》第二回王孝廉村学识同科时做了二梦,先是试场打吨,却梦中跳出一人,点其头颅而使其文路百通,洋洋完文。后是梦得榜上名谓却正与实际相符,真是神妙莫测。“卧评”说:“场中跳鬼是假梦,荀玫同榜乃真梦也。
偏于假梦说得活龙活现,转以真梦不足为信,活活写出妄庸子心术性情。”此评,一方面揭示了王举人辈的丑陋面相,另一方面也揭示了此手法在人物刻画中的作用与意义。《儒林外史》的梦境,虽然还流于清醒者述说的境地,而非梦境说梦境,但作为初步的尝试,以梦泄情性,露人心术,这已是具有相当的艺术力量。而“卧评”点出其魂,将初露端倪的以梦境描绘人物,探求人物内心世界的艺术手法加以揭示,更见其不凡的艺术鉴赏力。(三)前后映带,情伪毕现再说严贡生,“骗了一辈子的人,说了一生的谎”,强占别人一口猪,发病闹船家,抢夺兄弟家产……活脱脱一个泼皮无赖,却口口声声“不占人寸丝半粟”。“卧评”评此说:“才说不占人家寸丝半粟便宜,家中已经关了一口猪,令阅者不烦言而已解。”无赖行径与自我表白适成两端,自然地暴露了本来面目。“文章妙处,真是在语言文字之外”(第五回总评)。此类点评,深刻地揭示了《儒林外史》刻画人物性格的又一妙法:直陈其事。通过人物言行的前后矛盾,相互映带,自然地显示人物性格,“无一贬词而情伪毕现”。这其实正是寓褒贬于具体描写的文学创作的要求。(四)述其口舌,声态并作通过人物语言、对话表现人物性格,这是中国小说的主要传统手法,所谓“声态并作”即指此。《儒林外史》作为一部人物众多的中国古典小说,这一传统手法应用极广。有成就的古代小说家莫不在人物对话上下过功夫,写出具有个性、符合情理的人物对话,这是对作者生活根底深浅和艺术造诣高下的衡量尺度,“卧评”着实领会此理,对《儒林外史》众多的人物对话作了点评。像“这学里秀才,未见得好似奴才!”这种话,评点指出只能出自鄙弃举业的世家子弟杜少卿之口。匡超人回家,评点说其母一番倾吐语是“拉拉结结,喃喃隅隅,好闻其声”(第七回评)。蓬太守识别二娄之语,评点说老成典型,声声酷肖”(第九回评)。’丫头双红告诉宦成枕箱由来,“活像丫头口气,作者何描写到此”(第十三回评)。“卧评”对于作者提炼出无数日常用语,溶化成人物声息,以表现他们的心理性格,取得闻声睹人效果之笔一一加以评点,这无疑是在强调人物语言、对话在刻画人物性格,塑造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中的作用和地位,也无疑是对古典小说理论的一次丰富。(五)要描张三,却绘李四“卧评”说出了《儒林外史》对于人物描写、形象塑造的又一特点:旁见侧出。写庄绍光之极有学问,不正面写其如何博通古今,行文如何行云流水,深奥莫测,而是以卢信侯征集文集,以及皇帝征召他之事,侧面道出其学识之渊博。“卧评”在这里实际上揭示了小说人物描写的侧面烘托、以旁人旁事加以映衬的手法。纵观“卧评”,这种手法又具体反映在如下两种情形之中。要描张三,却绘李四,反其道而行笔,正写者从属略写,侧写者为主且详,用反笔映照正笔,取侧笔回顾正笔,“作者之喻意,其深远也哉!’’真可谓“文字不反,不见正文之妙”。再如,《儒林外史》描写杜少卿,却将少卿置于与慎卿、二娄与迟衡山的性格的映照之中,“卧评”评其为“分明是骂少卿,不想倒替少卿添了许多身份”,“美玉以无瑕为贵,而有瑕正其为真玉。”(第三十三回总评)。确实,少卿之形象是在与慎卿、二娄、迟衡山的性格的比较映衬中,在一以为同,一以为异,同异相交,优疵互现中才得以真切分明的。“卧评”在此,实际上是阐发了依照艺术辩证法,运用性格映衬的艺术手法,即:将人物放在作为现实关系总和的人们所处的具体环境中,借助众人的声口,说他、骂他、骗他、赞他,在各种不同性格的人物的映衬中,塑造出比较突出的人物的性格。从中,我们可以领会到在人物描写、性格塑造上,是可以也应该运用性格的正面补充、侧面烘托、反面映衬等艺术技巧,塑就一个完全的人物性格的。这是“卧评”对《儒林外史》人物描写的又一总结,也是对古典小说人物描写理论的又一概括与提炼。
注释①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第8页②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第9页③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第42页④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第43页⑤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第245页⑥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第258页⑦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第286页⑧鲁迅《论讽刺》《且介亭杂文二集》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年版,第83页参考文献[1]鲁迅中国小说史略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2]柳河东集中华书局,1974,[3]吴圣昔世本陈序的信息价值和疑歧透视.明清小说研究,1995,.[4]何其芳论《红楼梦》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44.[5]李汉秋儒林外史研究资料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6]鲁迅鲁迅全集[M]山东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7]章培恒骆玉明中国文学史(下)复旦大学出版社1996[8]袁行霖中国文学史(第四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9]游支基中国社会小说通史江苏教育出版社1999[10]张锦池中国古典小说心解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0[11]何泽瀚儒林外史人物本事考略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12]陈美林儒林外史人物论中华书局1998[13]吴敬梓清《儒林外史》三秦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