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儒林外史》讽刺艺术摘要:《儒林外史》是我国文学史上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讽刺小说。作者吴敬梓在小说中以其生动形象、极富魅力的笔墨,描画出一幅封建社会儒林群丑图,小说虽以明代中叶发生的故事为背景,然而实际上影射着清政府统治下的18世纪的中国社会,以封建知识分子为主要描写对象,以批判科举制度为中心,深刻地揭露封建社会末期的各种丑恶现象。辛辣地讽刺了虚伪、残忍的科举制度,歌颂了淳朴的劳动人民,并给予同情,寄托了作者的理想。小说以其生动、准确、洗炼、朴实、幽默的语言,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塑造,优美细腻的景物描写,精湛独特的讽刺手法,创造了空前绝古的讽刺作品之典范。本文试图对其讽刺艺术的特征进行初步的探析。关键词:《儒林外史》;科举制度;讽刺;夸张《儒林外史》假托明代故事,通过以写实主义描绘各类人士对于“功名富贵”的不同表现,一方面真实的揭示人性被腐蚀的过程和原因,从而对当时吏治的腐败、科举的弊端礼教的虚伪等进行了深刻的批判和嘲讽;一方面热情地歌颂了少数人物以坚持自我的方式所作的对于人性的守护,从而寄寓了作者的理想。全书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描写了科举制度下的文人图谱;第二部分描绘了理想文士的探求;最后的部分描写了“市井奇人”的发现。作者白话的运用已趋纯熟自如,人物性格的刻画也颇为深入细腻,尤其是采用高超的讽刺手法,使该书成为中国古典讽刺文学的佳作。该书代表着中国古代讽刺小说的高峰,它开创了以小说直接评价现实生活的范例。鲁迅先生对《儒林外史》的评价是非常中肯的,他十分推崇《儒林外史》,特别欣赏其中讽刺艺术手法的运用,他说:“中国历来作讽刺小说者,再没有比他更好的了。”“讽刺小说从《儒林外史》而后,就可以谓之绝响。”
首先让人赞赏的是作者的胆量和艺术家的勇气,敢于直面封建社会,勇于向腐朽没落黑暗的封建势力挑战,作者身处于一个由盛及衰的封建家庭,经历了由富贵到贫寒的不平常的家庭变化。在这个大变化中,他饱尝了世态炎凉的滋味,体察到士大夫阶层的种种堕落与无耻,看到了清王朝统治下政治的腐败和社会污浊。这些都使他对现实有了进一步清醒的认识。官僚顾主家庭的破落,使吴敬梓走出富贵公子狭隘的天地;自身社会地位的下降,缩短了他和广大人民之间的距离,生活的贫困,使吴敬梓的思想沉重,并不断使他增添了厌恶,形成叛逆的思想,时代的先进思潮,给了他批判的武器,与社会上种种人物的广泛交往和接触,使他扩大了眼界,增长了见识,熟悉了生活。这是吴敬梓创作小说《儒林外史》的思想和生活基础。假若是吴敬梓继续过着花天酒地的富贵生活,官场得意,他是无法写出《儒林外史》的,吴敬梓饱经风霜,遍尝人间辛酸和世态炎凉的生活经历以及艺术家的勇气,成就了《儒林外史》这部伟大作品的问世。更使人感叹的是作者精湛的讽刺艺术手法。吴敬梓继承我国文学史上的讽刺艺术的优秀传统,吸收了前代讽刺小说之作的成功经验,根据自己对于生活的观察和体验,创造了《儒林外史》这部我国古典文学中最好的讽刺小说。下面对其讽刺艺术的特征进行初步的探析:(一)写实手法鲁迅先生说过:“讽刺的生命而是真实,非写实决不能成为所谓‘讽刺’”。《儒林外史》正是这样,它所讽刺的种种丑恶的人物和事情,都是当时封建社会里实际存在着或者曾经出现过的事实。王惠、周进、范进那样的热衷名利,匡起人、牛浦朗那样精神堕落,在当时社会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确实不足为奇,但经过作者那么一写,却都成了生动的、有力的讽刺。这里所说的真实并非是某些历史人物的刻版的记录,也不是生活的原封不动的照相,而是有选择、有集中、有概括的。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描写的人物据说都有具体的原型,作者以当时的一些实有人物作原型概括生活中曾经有过和可能会有的事情,加以集中,选取典型的人物和事件进行艺术加工。《儒林外史》里创造的许多小人物都具有相当强的典型性。读了《儒林外史》觉得生活中到处都是被吴敬梓讽刺的人物,悍然退士的《〈儒林外史〉序》中说到当时有一条评语说:“慎勿读《儒林外史》,读之乃觉身世酬应之间,无往而非《儒林外史》”。(二)自然流露《儒林外史》讽刺手法的最主要的特点就是自然流露的手法,即通过人物自己一切行动“从场面情节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而不是“特别把它指点出来”。作者在小说中,抓住人物本质的富有典型意义的特征,把他们放在当时的典型环境中,让他们在人与人之间各种矛盾冲突中自己行动,通过这种行动自然地显示出每个人物各自不同的性格,同时也就进行了讽刺。在第三回中描绘范进中举的情节十分精彩,特别是对胡屠户的刻画,讽刺味极浓。胡屠户上前道:“贤婿老爷,方才不是我大胆,是你老太太的主意,央我来劝你的。”邻居内一个道:“胡老爹方才这个嘴巴打得亲切,少顷,范老爷洗脸,还要洗下半盆猪油来!”又一个道:“老爹,你这手明日杀不得猪了。”胡屠户道:“我那里还杀猪!有我这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你们不知道,得罪你们说,我小老这一双眼睛,却是认得人的。想着先年,我小女在家里长到30岁,多少有钱的富户子弟要和我结亲,我自己觉得女儿像是有些福气的,毕竟要嫁与个老爷,今日果然不错!”说罢哈哈大笑。众人都笑起来。看着范进洗了脸,朗中又奉茶来吃了,一同回家。范举人先走,屠户和邻居跟在后面,屠户见女婿衣裳滚皱了许多,一路低着头替他扯了几十回。作者在这段描绘中,让人物自己的言行自然流露,不作议论,胡屠户一番无耻的恭维描写得极其精彩。有前面臭骂范进尖嘴猴腮的话,屠户的恭维更显得厚颜无耻,把30多岁一提,屠户的话更显得不知羞耻。用“低着头”的形体动作来显示心灵的卑劣,写上次数,讽刺味更足。第五回中描写严监生临终的一段写得极为出色:……
病重得一连三天不能说话。晚间挤了一屋的人,桌上点着一盏灯。严监生喉咙里痰响得一进一出,一声不倒一声的,总得不断气,还把手从被单里拿出来,伸着两个指头。大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你是不是还有两个亲人不曾见面?”他就把头摇了两三摇。二侄子走上前来问道:“二叔,莫不是还有两包银子在那里,不曾吩咐明白?”他把两眼睁得溜圆,把头又狠狠地摇了几摇,越发指的紧了。奶妈抱着哥子插口道:“老爷想是因两舅凶不在跟前,故此记念。”他的了这话,把眼闭着摇头,那手只是指着不动,赵氏慌忙揩揩眼泪,走下上前道:“爷,别人都说得不相干,只有我晓得你的意思。……你是为那灯盏里点的是两茎灯草,不放心,想费了油。我如今挑掉了茎就是了。”说罢,忙走去挑掉了茎。众人看严监生时,点一点头,把手垂下,登时就没了气。在这里,作者对严监生没有发表评论,只是如实地记述他临死前看来极为平常的一个细节活动,可是一个被作者讽刺的地主守财奴的吝啬本性就这样鲜明生动地突现出来,给人以深刻的印象,达到了较强的讽刺效果。(三)夸张手法作者在《儒林外史》中主要运用了的是一种写实手法,但有的情节描写,用的是夸张的写法,却不失真实。范进中举惊喜得发了疯这一情节,用的就是夸张手法。“中举发疯”在当时的士人中虽不是普遍现象,却也是会有的实情,因而是真实可信的。当时的读书人热衷“举业”,一旦功名到手,就如醉如痴,惊喜若狂。作者根据现实生活加以夸张的描写,具有辛辣的讽刺效果。又如周进头撞号板,王玉辉劝自己的女儿自杀殉夫,胡三公子买鸭子前先拔下耳挖戳戳胸脯子上的肉看看肥不肥等等,无不运用了夸张的手法。这些事都以现实生活为根据,作者从现实中提炼出来,进行概括和集中,让人觉得“不合理,可笑、可鄙,甚而至于可恶。”这样的夸张,不仅不失真实,反能更好的暴露问题的本质,从而达到更加强烈的艺术效果。(四)对照手法作者往往让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情况下对待同一对象采取不同的甚至完全矛盾的态度造成了强烈对照。胡屠户是一个欺贫爱富,趋炎附势的市侩形象,范进中举前,被他称作“现世宝”,受他的训斥,范进向他商借乡试的盘费,又被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又是“尖嘴猴腮”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范进中举后,态度截然不同:他送来七斤肉,四五千钱作贺礼,称范进“贤婿”、“老爷”,当范进“才学又高,品貌又好”,“是天上的星宿”,极尽阿谀奉承。这种截然不同的两副嘴脸就充分表现出胡屠户欺贫爱富,趋炎附势的市侩性格,揭露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世俗习气。在描写人物的时候,它让人物用自己的行动去否定自己的谎言,使冠冕堂皇的言辞与卑鄙的行为成鲜明的对照,从而将深藏在人物心灵深处的可笑、可鄙和可恶揭示出来。这是《儒林外史》中常用的讽刺手法。如第四回中揭露严贡生并集面具的一段描写:严贡生道:“后来倒也不常进去。实不相瞒,小弟只是一个为人率直,在乡里之间,从不晓得占人寸丝米粟的便宜,所以历来的父母官司都蒙相爱。”……
说着,恐怕有人听见,把头别转来望着门外,一个蓬头赤足的小厮走了进来,望着他说:“老爷,家里请你回去。”严贡生说:“回去做甚么?”小厮道:“早上关的那口猪,那人来讨了,在家里吵哩。”严贡生道:“他要猪,拿钱来!”小厮道:“他说猪是他的。”严贡生说:“我知道了,你先走罢了,我就来。”这是用突然间出现的第三者无意的插话戳穿谎言的手法揭露虚伪的面目,以达到讥讽的效果。类似这样用同一人物或事件前后两者不同的态度的描绘来揭示矛盾,揭露人物虚伪的本质,丑恶的灵魂,随处可举。《儒林外史》的文字简洁生动,描写真切,讥嘲之中别有一种冷峻的神情。《儒林外史》在深刻揭示出科举制度对士人的毒害的同时,更通过讽刺士人的种种丑行,全面批判了儒林道德的沦丧。《儒林外史》虽以批判现实的深度取胜,他也表现了作者在困境中寻找出路的希望,正如封建社会后期许多进步的有识之士一样。吴敬梓的理想中也充满着新旧交织的矛盾,在找不到新的出路时,往往回溯上古,以返朴归真为最高理想。《儒林外史》奠定了我国古代讽刺小说的基础,为以后的讽刺小说的发展开辟了道路。参考文献:[1]周先慎.《明清小说》导读.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8).[2]吴敬梓.《儒林外史》.浙江少年儿童出版,2007.(7)[3]鲁讯.《中国小说史略》.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4)[4]林庚.《中国文学简史》.清华大学出版社,200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