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其一阮 籍 黄安娜
公元239年,魏明帝曹叡死,太子曹芳即位,年八岁,曹爽、司马懿掌文武大权,从此曹魏政权与司马氏集团开始了尖锐的斗争。在此期间,大量士人被杀,在极端黑暗恐怖中的广大士人处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其文学创作时时流露出这种忧惧心态。
正始十年(249),曹爽被司马懿所杀,司马氏独专朝政。司马氏集团一方面高举屠刀,一方面为笼络人心,强调礼法,提倡忠孝。面对白色恐怖,一批头脑清醒的士人远离政治,笑傲林泉,高谈阔论,企图以不跻身仕宦的方式来保全生命,追求精神生活的自由。
竹林七贤魏晋之际文学的代表作家其名称始见于《世说新语》:陈留阮籍、谯郡嵇康……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故世谓“竹林七贤”
文学成就上,向秀的《思旧赋》为悼念好友嵇康和吕安所作,十分感人,但无诗流传;刘伶只有一首五言诗传世;山涛、王戎、阮咸没有诗歌传世。因此,七贤中真正能代表当时文学最高成就的只有阮籍和嵇康。
字嗣宗,河南开封人博览群书,尤好老庄为人狂放不羁,任情自适,鄙弃礼法——对母亲情感深厚,但守丧期间,在晋文王司马昭面前,公开纵酒吃肉晚年做过步兵校尉,又称“阮步兵”阮籍
籍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赍酒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阮公邻家妇,有美色,当垆酤酒。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终无他意。
——邻家美女未嫁而亡,他哭吊送丧,甚是悲哀——“杀父尤可,至杀母乎!”“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不若。”
刘伶一喝酒便大醉,醉后全身发热——裸身——“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宇为裤衣,诸君何为入我裤中?”鹿车+酒=“死便埋我”
刘伶刘伶病酒,渴甚,从妇求饮。妇捐酒毁器,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之道,必宜断之。”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鬼神,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刘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饮酒进肉,隗然已醉矣。
阮籍的代表作是《咏怀》诗八十二首。这些诗非一时一地而作,是总计平生所作诗,总题为“咏怀”。是诗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充满苦闷和孤独的情绪。
阮籍诗的贡献1.开辟黑暗压迫中状物抒怀之路其咏怀诗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政治抒情诗的先河其风格悲愤哀怨、隐晦曲折,“文多隐蔽,百代以下,难以情测。”(李善《文选注》)生在易代之际,高压之下,常恐遭祸,故抒其怨愤,不能不欲露故藏,欲言又止,常常借助比兴、象征的手法来表达感情、寄托怀抱
2.推动五言诗的发展3.组诗形式的存在《咏怀》开创了我国五言抒情组诗的体例,自此之后,作者代不乏人。阮籍诗的贡献
《咏怀》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籍早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焉。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文帝(司马昭)初欲为武帝(司马炎)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晋书•阮籍传》)——酣饮不过是他用以逃避现实的手段,内心的痛苦却是无法排遣的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反——穷途之哭是其痛苦内心的深刻表现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一个孤冷凄清的夜晚,“酣饮为常”的诗人在此众生入梦之时,却难以入睡,他披衣起坐,弹响起了抒发心曲的琴弦。——实景把这“夜”看成是时代之夜:在此漫长的黑夜里,“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伟大的孤独者,弹唱起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诗章。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明月”、“清风”——衬托其高洁不群“薄帷”、“吹我襟”——让人感觉冷意透背明月相伴、清风相慰,形影相吊,高洁而落寞幽独视觉、感觉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孤鸿”——给人以失群无依之感“翔鸟”——令人顿生无处栖生之哀“孤鸿”、“翔鸟”——眼前之景/自我象征它们孤独地飞翔在漫漫的长夜里,仿佛在传播一种哀切的声情。“北林”、“外野”——凄清幽冷之境界听觉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笔触从客体的自然回复到主观的自我心里有无限感慨,却又无处诉说,永远得不到慰藉,只能是无限的忧思,永恒的悲哀……“阮旨遥深”“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其三十九》)“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其三十三》)“独坐空堂上,谁可与亲者”(《其十七》)。
与乱世亲密接触的文人,宛如风中之落叶残花,没有能力拯救自己,更没有能力拯救世界。面对微笑着的带着血痕的雪亮刀锋,他们只能选择躲,躲,躲。世上并没有钢筋铁骨的碉堡可以供他们防身,他们,只能躲在香醇的酒浆里,躲在悠远的琴声里,躲在落寞的幻想里,最后醉死、心碎死或者被莫名其妙的罪名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