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咏怀诗》82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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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咏怀诗》82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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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简介
阮籍《咏怀诗》82首阮籍《咏怀》:政治抒情组诗的出现 苦闷与旷达 渊永的滋味与隐约曲折的风格曹魏后期,政局混乱,曹芳、曹髦等皇帝既荒淫无度,又昏庸无能,司马懿父子掌握朝政,曹芳、弑曹髦,大肆诛杀异己。此时文人的命运与建安时大不相同。拥曹的何晏、夏侯玄人被杀。嵇康拒绝与司马氏合作,亦惨遭杀害。阮籍本有济世志,但不满于司马氏的统治,酣饮和故作旷达来逃避迫害,最后郁郁以终。山涛本来与阮籍、嵇康等人为友。同在“竹林七贤”之列,后来投靠司马氏。正始十年司马懿父子发动高平陵政变,夺取权利后的十年间,全国进入恐怖状态。(只到高平陵政变十六年后,司马氏才最后取而代之,夺了曹家的帝位。)                                  这一时期的诗人,政治理想落潮,普遍出现了危机感和幻灭感。此时的诗歌也与建安       诗坛风貌迥异,反映民生疾苦和抒发豪情壮志的作品减少了,抒写个人忧愤的诗歌增多了,       故阮籍诗“颇多感慨之词”(钟嵘《诗品》)和“忧生之嗟”(李善《文选注》),嵇康诗亦“多抒感愤”(陈祚明《采菽堂古诗选》卷八)。由于正始玄风的影响,诗歌逐渐与玄理结合,诗风由建安时的慷慨悲壮变为词旨渊永、寄托遥深。因而正始诗歌也体现出其独特的艺术风貌,严羽《沧浪诗话·诗体》说:“以时而论,则有……正始体。”注云:               “魏年号,嵇、阮诸公之诗。”  阮籍的代表作是《咏怀诗》八十二首。这些诗非一时一地所作,是其政治感慨的记录。这些诗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政治抒情组诗的先河,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阮籍的《咏怀诗》充满苦闷、孤独的情绪,其诗或者写时光飞逝、人生无常,如:“悬车在西南,羲和将欲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冥。朝为咸池晖,濛汜受其荣。”(其十八)“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其三十二)或者写树木花草由繁华转为憔悴,比喻世事的反复,如:“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记。” (其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其十二) “清露为凝霜,华草成蒿莱。”(其五十)  “不见日夕华,翩翩飞路旁。”(其五十三)或者写鸟兽虫鱼对自身命运之无奈,如孤鸟、寒鸟、孤鸿、离兽等意象经常出现在诗中,特别是春生秋死的蟋蟀、蟪蛄,成为诗人反复歌咏的对象(如其十四、其二十四、其七十一)。或者直接慨叹人生的各种深创巨痛,如少年之忽成丑老(如其四、其五、其六十五),功名富贵之难保(如其十三、其五十三、其五十九),以女色事人之不可靠(如其二十、其二十七、其三十)。由于从自然到人事都充满苦难,阮籍心中的苦闷难以排遣。《咏怀诗》其一说: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此末尾两句可视为全部《咏怀诗》。清人方东树说:“此是八十一首发端,不过总言所以咏怀不能已于言之故。”(《昭昧詹言》卷三)又如其十七: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这首诗写独坐无人,出门无人,登高无人,所见仅为孤鸟、离兽,栖惶无主之情溢于纸上。在这种局面之中,诗人进而感到壮志、理想都成了泡影。  《咏怀诗》其十九以佳人喻理想,写诗人心虽悦之而无由交接,表现了理想不能实现的痛苦。其八十命意亦相似,只是又多了一层生命短促之悲。其七十九写凤凰的悲剧,凤凰立身高洁,志向远大,但羽翼为秋风所伤,已无法飞翔, “但恨处非位,怆恨使心伤”,简直是阮籍的自况。《咏怀诗》中迁逝之悲、祸福无常之感触目皆是,正体现了他忧愤深广的情怀。阮籍诗中悲哀、凄怆、涕下、咨嗟、辛酸、蹉跎、忧伤、愤懑、怨尤、悲悼等词语十分常见,充分反映了他极度苦闷的心情。面对污浊的社会与短暂的人生,阮籍无法找到真正的出路,只好故作旷达,在生活中,他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在诗歌中,他也为自己设计了精神的出路,这就是游仙和隐居。阮籍的《咏怀诗》有不少篇章写游仙和隐居,有些则是仙隐结合。他在诗中常常赞美巢由、夷齐、邵平、四皓等隐士,而讽刺苏秦、李斯等人因贪利禄而导致杀身之祸。 阮籍赞美神仙隐逸,只是排遣苦闷的一种方式,他其实是颇有济世之志的。《晋书》本传说他:“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所以他在写愤懑与出世之情的同时,也表现出对时局的关注和自己的怀抱。如《咏怀诗》其三十一,批评曹魏政权荒淫腐朽,指出其必定灭亡的命运: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曲未终,秦兵已复来。夹林非吾有,朱官生尘埃。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  有的诗则揭露礼法之士的虚伪,如其六十七:  洪生资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容饰整颜色,磬折执圭璋。常上置玄酒,室中盛稻粱。外厉贞素谈,户内灭芬芳。放口从衷出,复说道义方。委曲周旋仪,姿态愁我肠。  有的诗则抒发自己的壮志,如其三十九: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阮籍诗的风格隐约曲折,“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渊放,归趣难求”        (钟嵘《诗品》),这主要是由其时代与身世决定的。他同情曹魏,不满于司马氏,但身仕乱朝,常恐遭祸,故处世极为谨慎,“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晋书·阮籍传》)。作诗亦不敢直言,常常借比兴、象征的手法来表达感情、寄托怀抱。或借古讽今,或借游仙讽刺世俗,或借写美人香草寓写怀抱。李善《文选注》分析这种情况说:“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但就诗歌精神而言,阮籍的《咏怀诗》与建安风骨仍是一脉相承的,如严羽《沧浪诗话·诗评》说:“黄初以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内骨。”试论阮籍的《咏怀诗》   阮籍(嗣宗)是魏晋交替时期的著名作家,尤以其82首《咏怀诗》享盛名于中国诗坛。然而,也正是这些《咏怀诗》在中国的文艺批评史上引起了颇多的争论。  从刘勰的《文心雕龙》提出“阮旨遥深”以后,后代论者便沿着这个思路而推波助澜。《诗品序》称其“厥旨渊放,归趣难求”;李善的《文选注》有“百代之下,难以情测” 之说;张溥则谓之“咏怀诸篇,文稳指远”(《汉魏六朝百三家集题辞注》)。愈往后,论家便更把阮诗内容渲染为神秘莫测,进而连其表现形式也被说得神乎其神了。刘熙载甚至说:“阮嗣宗咏怀,其旨固为渊远,其属辞之妙,去来无端,不可踪迹。后来如射洪《感遇》,太白《古风》犹瞻望弗及矣”(《艺概·诗概》)。黄节和肖涤非二先生也认为:“后之学步邯郸者,既未得其仿佛,而浅见寡闻之士,又以眩于故实,艰于检讨,亦复望而生畏。于是咏怀之作,乃成千古绝响矣”。(《读诗三札记·读阮嗣宗诗札记》)说阮诗遥深、隐晦是对的,但将之视作“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绝响”,则与事实不符。  刘勰说“阮旨遥深”是在与“何宴之徒,率多浮浅”(《文心雕龙·明诗》)相对比的情况下提出来的。钟嵘曾经说过:“其源出于《小雅》,无雕虫之功”(《诗品上》)。这就把《咏怀诗》放进中国诗歌发展的大结构系统之中,进行纵与横的比较研究。后人步他们的后,只执其一端,恐怕是有违他们的初衷。  其实,阮籍的《咏怀诗》是循着中国古典诗歌创作的发展逻辑而生长、发展的,它既继承了前代诗歌创作的精华,也是后辈学习的圭臬之一。在中国诗的发展史上,起着一种承先启后的作用。阮诗的“遥深”,是那个时代文学与哲学思潮发展的必然产物,是他在诗歌中实践魏晋玄学“得意忘言”之文学观的体现。从这个思路出发,阮诗也许会不那么“难以情测”了。  “言不尽意”这个哲学命题,早在周朝就有了雏形。《周易·系辞》中就有,“子曰:       '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可见乎”的说法;《庄子·外物》曰:“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意而忘言”。魏晋时期,玄学兴起,崇尚以无为本,哲学家们展开了言、意之辩。集大成者当为王弼。他说:“然则忘 象者乃得意者也,忘言者乃得象者也。得意在忘象,得象在忘言,故立象以尽言,而象可忘也。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周易略例·明象》)。“象”即物象。王弼在言和意之间加进了一个物象,这不仅表明思辩哲学有了新发展,即认识到表象的存在,认识到人们认识事物的本质是由表及里的;而且还表明“言不尽意”的哲学观已找到了向以形象思维为主的文学渗透的关节点,由是,“得意忘言”的文学观的呼之欲出就是十分自然的了。  “得象忘言”和“得意忘言”在魏晋时代俨成时风。王弼在《论语释疑》和《老子注》等著作中一扫汉代经学的繁琐考证,多用假言释意,追求思辩的哲学境界,而不拘泥于表面的文字。如他在解释孔子“予欲无言”这句话时说:“欲明本,举本统末,而示物于极者也。”真是地地道道的得意而忘言。  嵇康在《声无哀乐论》中说:“口不尽味,乐不极音,揆终始之宜,度贤愚之中,为之检则”。这里讲的是得意而忘音。  顾恺之在《魏晋胜流画赞》中云:“以形写神而空其实对,荃生之用,乖传之趋失矣。空其实对则大失,对而不正则小失,不可不察也。一像之明昧不若晤对之神通也。”这实际上道出了魏晋画坛在创作思想上的主线条:“画尽意在”,即王弼说的“重画以尽情,而画可忘也。”  在这样一种推崇“得意忘言”的时风中,生机勃勃的文学怎么会无动于衷呢?四面八方涌来的新思想的信息,必然会在对新思想最敏感的诗坛产生强烈的反应。阮籍率先表了态:       “余以为形之可见,非色之美,音之可闻,非声之善,”(《阮籍集·清思赋》)这充分表明了他在自己的文学创作中将追求什么,又会摒弃什么。后来刘勰将之升华为“情在词外日隐状溢目前日秀”,提出了“隐秀”说,阮籍实为其开先河者也。  阮籍的《咏怀诗》就是他实践“得意忘言”思想的杰作。肖涤非先生说:“嗣宗诗之特点:(一)用典变化。(二)命意委曲。(三)情感多哀乐同时而发”。(《阮步兵咏怀诗注》)可惜肖先生将三者孤立起来,使人不得要津,倘若用“得意忘言”的创作思想来贯穿之,就会顿时柳暗花明。因为诗中用典可收到言简意赅的效果,故而是“得意忘言”最为行之有效的手段。《咏怀诗》用典极多,往往一个典就是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如“高鸟翔山岗,燕雀栖下林”(《咏怀诗》四十七)这句诗就含有两个故事。一是《吴越春秋》中范蠡劝文种:“高鸟已散,良弓将藏”,要他见好就收;一是《史记·陈涉世家》所录陈胜那“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的千古绝叹。两个典故一经诠释,言外之意顿时跃然纸上,读者只要忘掉文字的表面含意,顺着诗句的内涵去思索,就可以品味出作者既有不安苟且,欲济世 经国的雄心,又害怕成为被烹的“走狗”那种曲曲宛宛的真情。  阮籍的《咏怀诗》主要是写给自己看的,因此,用典时往往信手拈来,掐头去尾,甚是随便。因而读阮诗,不能仅在字面上考究,而是要在释典上多下功夫,才能窥见作者的内心世界。如“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五)这首诗,由于将赵、李当成赵夫人和李夫人,连颜延之这样的大学者都弄错了。后人在《汉书·何益传》、《汉书·佞幸传》、《汉书·外戚传》、《汉书·谷永传》中找到四种解释(参见黄节、肖涤非先生的《读诗三札记·读阮嗣宗诗札记》)。论其意,庶族地主出身的阮籍希望能够济世经邦,当以王士祯的解释最烫贴:“《汉书·谷永传》小臣赵、李,从微贱贵宠。成帝常与微行。籍用赵、李正出此。”(《古诗笺·五言诗卷》)   由此可见,阮籍写诗的确是只求意会,非给人读的,也许在他看来,意是最可贵的,能表意就行,别人读不读他的诗恐怕就无所谓了。再如“念我平时居,郁然思妖姬”(六十四)这首诗,若非前面曾用过首阳山之典,读者就很难明白诗中的“妖姬”是那位逼伯夷、叔齐隐逸饿死的昏君殷纣王。正如阮籍自己所表白的:“谁言不可见,青鸟明我心”(二十二),他既然将心寄于天上的王母娘娘,便不期冀凡夫俗子理解了,既少了这层羁绊,便可以放开手脚地“得意忘言”了。  前代论家谈到阮诗便常称其善用比兴手法。陈沆曾谓阮诗“特寄托至深,立言有体,比兴多于赋颂,奥诘达其渺思”(《诗比兴笺》卷二)。“赋颂”偏重于铺陈,而比兴则“文已尽而意有余兴”(《诗品序》),这正符合阮籍的创作原则,故其“比兴多于赋颂”。后人也有责怪阮籍比兴使用不当的而失于隐晦的,这就是由于不明白阮籍之用比兴是为了更好的“得意忘言”,而不是为比兴而比兴的缘故。硬求其比兴之间的内在逻辑,要么穿凿附会,要么就茫然不知所云了。  阮籍用典还较多地采用了藏词这种修辞手法,这与他那“得意忘言”的美学原则是一致的。如在“黄鸟东南飞,寄言谢友生”(三十)这首诗中,他巧妙地将“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孔雀东南飞》)和“虽有兄弟,不如友生”(《毛诗注》)两个典故掐头藏词,这样便使人初读时不能一览无余,大可玩味,几经细品,其意自现。这种能充分调动读者主观能动性和艺术积累的诗作,真是美哉!又如“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三十一)这句诗,将“仆妾余梁肉,而士不厌糟糠”(《史记·孟尝君列传》)和“原宪君鲁,环诸之室,茨以蒿莱”(《韩诗外传》)两句话藏入诗中,既将作者胸中那突涌澎湃的愤愤不平之情和讥嘲之意淋漓致尽地表现了出来,又增强了作品的战斗力和艺术感染力,令人击节称绝。   阮诗“情感多哀乐同时而发”这个特点,肖涤非先生谓之为“最为奇特处,亦是文章最难到处。”其实,这不过是阮籍将“得意忘言”的美学原则运用到炉火纯青境地时的神来之笔罢了,绝非阮氏有意为之。阮籍这类诗自然流畅,毫无矫柔造作之感。在魏晋易代那样一个矛盾空前的社会环境中,像阮籍这种极为敏感、极度清醒的诗人,自然日日时时都处于喜怒哀乐的熬煎之中;这喜怒哀乐的情感自然也就泊泊流露在那类“情感多哀乐同时而发”的诗中。阮籍从“得意忘言”的原则出发,将他那亦喜亦哀、亦怒亦乐的情感毫无遮拦地在诗中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便写出了“悦怿若九春,馨折似秋霜”(十三),“远望令人悲,春气感我心”(十一),“松柏郁森沉,鹂黄相与嘻”(六十四)等情绪大起大落、跌宕起伏的佳作。这些诗有的是“沙欧集翔”转眼“阴风怒号”;有的是“浊浪排空”顷俄“锦鳞游咏”,使我们为阮籍那起伏的心潮所感染;为他所承受的巨大的心灵痛苦所震摄;为封建社会对人之心灵的折磨而愤怒;为志士们自强不息的奋争精神所折服。要想在这类诗里找到所谓的“内在逻辑”,实在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读阮诗,除了每每体味到他那因压抑、愤懑而哀怒的心境和因偶尔发泄、避祸得逞而偷悦的情愫外,还能得到什么呢?  阮籍身兼文学家和哲学家这双重身份,他既然刻意追求“得意忘言”,将“意”视为写诗作文的最高境界,这便使得八十二首《咏怀诗》具有很强的哲理性,很有启迪作用。《咏怀诗》(六十)就是由于作者纵览古今,悟得了人生的渺小和宇宙的宏大,故而“愤懑从此舒”;“少年学击刺,妙使过曲城”(六十一)则表达了他对封建社会大彻大悟的灵感。这类诗,我们更只可意会,不能穿凿。  《咏怀诗》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美学情调出现在中国诗坛上,当时就引起了强烈反响。阮籍之后,诗人争先仿效其诗作,影响极为深远。远的不说,在南北朝就有支遁、张君祖、江淹、庾信等人。但由于后人多对阮诗的创作原则不甚明了,只追求其“遥深”、“难测”的一面,使得咏怀诗这种艺术形式多用于表达玄理,失却了阮诗思想的真率和情感的热烈。像支循的“踟蹰观象物,未始见全牛。毛麟有所贵,所贵在忘鉴”(《广弘明集》)之类的玄言诗,故弄玄虚、空洞无物,读后如同嚼蜡。又比如张君祖写的“何必玩幽间,青衿表离俗。百龄苛末遐,昨辰亦非促”(《广弘明集》)这首诗,消积颓废,失却了阮诗的深沉和执着。江淹虽 深明嗣宗之心,但终因功力有限,而难与阮籍比肩,如之所作《效阮公诗》多明白如话,径不得品味。只是到了陶潜和李白的诗中,我们才又看到了阮诗的发扬光大。阮籍咏怀八十二首(全录)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二二妃游江滨。逍遥顺风翔。交甫怀佩环。婉娈有芬芳。猗靡情欢爱。千载不相忘。倾城迷下蔡。容好结中肠。感激生忧思。萱草树兰房。膏沐为谁施。其雨怨朝阳。如何金石交。一旦更离伤。三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杞。驱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凝霜被野草。岁暮亦云已。四天马出西北。由来从东道。春秋非有托。富贵焉常保。清露被皋兰。凝霜沾野草。朝为媚少年。夕暮成丑老。自非王子晋。谁能常美好。五平生少年时。轻薄好弦歌。西游咸阳中。赵李相经过。娱乐未终极。白日忽蹉跎。驱马复来归。反顾望三河。黄金百镒尽。资用常苦多。北临太行道。失路将如何。六昔闻东陵瓜。近在青门外。连畛距阡陌。子母相钩带。五色曜朝日。嘉宾四面会。膏火自煎熬。多财为患害。布衣可终身。宠禄岂足赖。七 炎暑惟兹夏。三旬将欲移。芳树垂绿叶。青云自逶迤。四时更代谢。日月递参差。徘徊空堂上。忉怛莫我知。愿覩卒欢好。不见悲别离。八灼灼西隤日。余光照我衣。回风吹四壁。寒鸟相因依。周周尚衔羽。蛩蛩亦念饥。如何当路子。磬折忘所归。岂为夸誉名。憔悴使心悲。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九步出上东门。北望首阳岑。下有采薇士。上有嘉树林。良辰在何许。凝霜沾衣襟。寒风振山冈。玄云起重阴。鸣鴈飞南征。鶗鴂发哀音。素质游商声。凄怆伤我心。十北里多奇舞。濮上有微音。轻薄闲游子。俯仰乍浮沉。方式从狭路。僶俛趋荒淫。焉见王子乔。乘云翔邓林。独有延年术。可以慰我心。十一湛湛长江水。上有枫树林。皋兰被径路。青骊逝骎骎。远望令人悲。春气感我心。三楚多秀士。朝云进荒淫。朱华振芬芳。高蔡相追寻。一为黄雀哀。泪下谁能禁。十二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流盻发姿媚。言笑吐芬芳。携手等欢爱。宿昔同衣裳。愿为双飞鸟。比翼共翱翔。丹青着明誓。永世不相忘。十三登高临四野。北望青山阿。松柏翳冈岑。飞鸟鸣相过。感慨怀辛酸。怨毒常苦多。李公悲东门。苏子狭三河。求仁自得仁。岂复叹咨嗟。十四开秋兆凉气。蟋蟀鸣床帷。感物怀殷忧。悄悄令心悲。多言焉所告。繁辞将诉谁。微风吹罗袂。明月耀清晖。晨鸡鸣高树。命驾起旋归。十五 昔年十四五。志尚好诗书。被褐怀珠玉。颜闵相与期。开轩临四野。登高望所思。丘墓蔽山冈。万代同一时。千秋万岁后。荣名安所之。乃悟羡门子。噭噭令自嗤。十六徘徊蓬池上。还顾望大梁。绿水扬洪波。旷野莽茫茫。走兽交横驰。飞鸟相随翔。是时鹑火中。日月正相望。朔风厉严寒。阴气下微霜。覊旅无俦匹。俛仰怀哀伤。小人计其功。君子道其常。岂惜终憔悴。咏言着斯章。十七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十八悬车在西南。羲和将欲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冥。朝为咸池晖。蒙汜受其荣。岂知穷达士。一死不再生。视彼桃李花。谁能久荧荧。君子在何计。叹息未合幷。瞻仰景山松。可以慰吾情。十九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被服纤罗衣。左右佩双璜。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登高眺所思。举袂当朝阳。寄颜云霄闲。挥袖凌虚翔。飘飖恍惚中。流眄顾我傍。悦怿未交接。晤言用感伤。二十杨朱泣歧路。墨子悲染丝。揖让长离别。飘飖难与期。岂徒燕婉情。存亡诚有之。萧索人所悲。祸衅不可辞。赵女媚中山。谦柔愈见欺。嗟嗟涂上士。何用自保持。二十一于心怀寸阴。羲阳将欲冥。挥袂抚长剑。仰观浮云征。云间有玄鹤。抗志扬哀声。一飞冲青天。旷世不再鸣。岂与鹑鷃游。连翩戏中庭。二十二夏后乘灵舆。夸父为邓林。存亡从变化。日月有浮沉。凤皇鸣参差。伶伦发其音。王子好箫管。世世相追寻。谁言不可见。青鸟明我心。二十三东南有射山。汾水出其阳。六龙服气舆。云盖切天纲。仙者四五人。逍遥晏兰房。寝息一纯和。呼噏成露霜。沐浴丹渊中。照耀日月光。岂安通灵台。游瀁去高翔。二十四 殷忧令志结。怵惕常若惊。逍遥未终晏。朱华忽西倾。蟋蟀在户牖。蟪蛄号中庭。心肠未相好。谁云亮我情。愿为云间鸟。千里一哀鸣。三芝延瀛洲。远游可长生。二十五拔剑临白刃。安能相中伤。但畏工言字。称我三江旁。飞泉流玉山。悬车栖扶桑。日月径千里。素风发微霜。势路有穷达。咨嗟安可长。二十六朝登洪坡颠。日夕望西山。荆棘被原野。羣鸟飞翩翩。鸾鹥时栖宿。性命有自然。建木谁能近。射干复婵娟。不见林中葛。延蔓相勾连。二十七周郑天下交。街术当三河。妖冶闲都子。焕耀何芬葩。玄发发朱颜。睇眄有光华。倾城思一顾。遗视来相夸。愿为三春游。朝阳忽蹉跎。盛衰在须臾。离别将如何。二十八若花耀四海。扶桑翳瀛洲。日月经天涂。明暗不相雠。穷达自有常。得失又何求。岂效路上童。携手共遨游。阴阳有变化。谁云沉不浮。朱鳖跃飞泉。夜飞过吴洲。俛仰运天地。再抚四海流。系累名利场。驽骏同一辀。岂若遗耳目。升遐去殷忧。二十九昔余游大梁。登于黄华颠。共工宅玄冥。高台造青天。幽荒邈悠悠。凄怆怀所怜。所怜者谁子。明察自照妍。应龙沈冀州。妖女不得眠。肆侈陵世俗。岂云永厥年。三十驱车出门去。意欲远征行。征行安所如。背弃夸与名。夸名不在己。但愿适中情。单帷蔽皎日。高树隔微声。谗邪使交疏。浮云令昼冥。嬿婉同衣裳。一顾倾人城。从容在一时。繁华不再荣。晨朝奄复暮。不见所欢形。黄鸟东南飞。寄言谢友生。三十一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壹。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曲未终。秦兵已复来。夹林非吾有。朱宫生尘埃。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三十二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齐景升丘山。涕泗纷交流。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愿登太华山。上与松子游。渔父知世患。乘流泛轻舟。三十三 一日复一夕。一夕复一朝。颜色改平常。精神自损消。胸中怀汤火。变化故相招。万事无穷极。知谋苦不饶。但恐须臾间。魂气随风飘。终身履薄冰。谁知我心焦。三十四一日复一朝。一昏复一晨。容色改平常。精神自飘沦。临觞多哀楚。思我故时人。对酒不能言。凄怆怀酸辛。愿耕东皋阳。谁与守其真。愁苦在一时。高行伤微身。曲直何所为。龙蛇为我邻。三十五世务何缤纷。人道苦不遑。壮年以时逝。朝露待太阳。愿揽羲和辔。白日不移光。天阶路殊绝。云汉邈无梁。濯发旸谷滨。远游昆岳傍。登彼列仙岨。采此秋兰芳。时路乌足争。太极可翱翔。三十六谁言万事囏。逍遥可终生。临堂翳华树。悠悠念无形。彷徨思亲友。倐忽复至冥。寄言东飞鸟。可用慰我情。三十七嘉时在今辰。零雨洒尘埃。临路望所思。日夕复不来。人情有感慨。荡漾焉能排。挥涕怀哀伤。辛酸谁语哉。三十八炎光延万里。洪川荡湍濑。弯弓挂扶桑。长剑倚天外。泰山成砥砺。黄河为裳带。视彼庄周子。荣枯何足赖。捐身弃中野。乌鸢作患害。岂若雄杰士。功名从此大。三十九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四十混元生两仪。四象运衡玑。曒日布炎精。素月垂景辉。晷度有昭回。哀哉人命微。飘若风尘逝。忽若庆云晞。修龄适余愿。光宠非己威。安期步天路。松子与世违。焉得凌霄翼。飘飖登云湄。嗟哉尼父志。何为居九夷。四十一天网弥四野。六翮掩不舒。随波纷纶客。泛泛若浮凫。生命无期度。朝夕有不虞。列仙停修龄。养志在冲虚。飘飖云日间。邈与世路殊。荣名非己宝。声色焉足娱。 采药无旋返。神仙志不符。逼此良可惑。令我久踌躇。四十二王业须良辅。建功俟英雄。元凯康哉美。多士颂声隆。阴阳有舛错。日月不当融。天时有否泰。人事多盈冲。园绮遯南岳。伯阳隐西戎。保身念道真。宠耀焉足崇。人谁不善始。尠能克厥终。休哉上世士。万载垂清风。四十三鸿鹄相随飞。飞飞适荒裔。双翮临长风。须臾万里逝。朝餐琅玕实。夕宿丹山际。抗身青云中。网罗孰能制。岂与乡曲士。携手共言誓。四十四俦物终始殊。修短各异方。琅玕生高山。芝英耀朱堂。荧荧桃李花。成蹊将夭伤。焉敢希千术。三春表微光。自非凌风树。憔悴乌有常。四十五幽兰不可佩。朱草为谁荣。修竹隐山阴。射干临增城。葛藟延幽谷。绵绵瓜瓞生。乐极消灵神。哀深伤人情。竟知忧无益。岂若归太清。四十六鷽鸠飞桑榆。海鸟运天池。岂不识宏大。羽翼不相宜。招摇安可翔。不若栖树枝。下集蓬艾间。上游园圃篱。但尔亦自足。用子为追随。四十七生命辰安在。忧戚涕沾襟。高鸟翔山冈。燕雀栖下林。青云蔽前庭。素琴凄我心。崇山有鸣鹤。岂可相追寻。四十八鸣鸠嬉庭树。焦明游浮云。焉见孤翔鸟。翩翩无匹羣。死生自然理。消散何缤纷。四十九步游三衢旁。惆怅念所思。岂为今朝见。恍惚诚有之。泽中生乔松。万世未可期。高鸟摩天飞。凌云共游嬉。岂有孤行士。垂涕悲故时。五十清露为凝霜。华草成蒿莱。谁云君子贤。明达安可能。乘云招松乔。呼噏永矣哉。五十一丹心失恩泽。重德丧所宜。善言焉可长。慈惠未易施。不见南飞燕。羽翼正差池。高子怨新诗。三闾悼乖离。何为混沌氏。倐忽体貌隳。 五十二十日出旸谷。弭节驰万里。经天耀四海。倐忽潜蒙泛。谁言焱炎久。游没何行俟。逝者岂长生。亦去荆与杞。千岁犹崇朝。一餐聊自已。是非得失间。焉足相讥理。计利知术穷。哀情遽能止。五十三自然有成理。生死道无常。智巧万端出。大要不易方。如何夸毘子。作色怀骄肠。乘轩驱良马。凭几向膏粱。被服纤罗衣。深榭设闲房。不见日夕华。翩翩飞路旁。五十四夸谈快愤懑。情慵发烦心。西北登不周。东南望邓林。旷野弥九州。崇山抗高岑。一餐度万世。千岁再浮沈。谁云玉石同。泪下不可禁。五十五人言愿延年。延年欲焉之。黄鹄呼子安。千秋未可期。独坐山嵓中。恻怆怀所思。王子一何好。猗靡相携持。悦怿犹今辰。计校在一时。置此明朝事。日夕将见期。五十六贵贱在天命。穷达自有时。婉娈佞邪子。随利来相欺。孤思损惠施。但为谗夫蚩。鹡鸰鸣云中。载飞靡所期。焉知倾侧士。一旦不可持。五十七惊风振四野。回云荫堂隅。床帷为谁设。几杖为谁扶。虽非明君子。岂闇桑与榆。世有此聋聩。芒芒将焉如。翩翩从风飞。悠悠去故居。离麾玉山下。遗弃毁与誉。五十八危冠切浮云。长剑出天外。细故何足虑。高度跨一世。非子为我御。逍遥游荒裔。顾谢西王母。吾将从此逝。岂与蓬户士。弹琴诵言誓。五十九河上有丈人。纬萧弃明珠。甘彼藜藿食。乐是蓬蒿庐。岂效缤纷子。良马骋轻舆。朝生衢路旁。夕瘗横术隅。欢笑不终宴。俛仰复欷歔。鉴兹二三者。愤懑从此舒。六十儒者通六艺。立志不可干。违礼不为动。非法不肯言。渴饮清泉流。饥食幷一箪。岁时无以祀。衣服常苦寒。屣履咏南风。缊袍笑华轩。信道守诗书。义不受一餐。烈烈褒贬辞。老氏用长叹。六十一 少年学击剑。妙伎过曲城。英风截云霓。超世发奇声。挥剑临沙漠。饮马九野垧。旗帜何翩翩。但闻金鼓鸣。军旅令人悲。烈烈有哀情。念我平常时。悔恨从此生。六十二平昼整衣冠。思见客与宾。宾客者谁子。倐忽若飞尘。裳衣佩云气。言语究灵神。须臾相背弃。何时见斯人。六十三多虑令志散。寂寞使心忧。翱翔观陂泽。抚剑登轻舟。但愿长闲暇。后岁复来游。六十四朝出上东门。遥望首阳基。松柏郁森沉。鹂黄相与嬉。逍遥九曲间。徘徊欲何之。念我平居时。郁然思妖姬。六十五王子十五年。游衍伊洛滨。朱颜茂春华。辩慧怀清真。焉见浮丘公。举手谢时人。轻荡易恍惚。飘飖弃其身。飞飞鸣且翔。挥翼且酸辛。六十六塞门不可出。海水焉可浮。朱明不相见。奄昧独无侯。持瓜思东陵。黄雀诚独羞。失势在须臾。带剑上吾丘。悼彼桑林子。涕下自交流。假乘汧渭间。鞍马去行游。六十七洪生资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容饰整颜色。磬折执圭璋。堂上置玄酒。室中盛稻粱。外厉贞素谈。户内灭芬芳。放口从衷出。复说道义方。委曲周旋仪。姿态愁我肠。六十八北临干昧溪。西行游少任。遥顾望天津。骀荡乐我心。绮靡存亡门。一游不再寻。傥遇晨风鸟。飞驾出南林。漭瀁滛光中。忽忽肆荒淫。休息晏清都。超世又谁禁。六十九人知结交易。交友诚独难。险路多疑惑。明珠未可干。彼求飨太牢。我欲幷一餐。损益生怨毒。咄咄复何言。七十有悲则有情。无悲亦无思。茍非婴网罟。何必万里畿。翔风拂重霄。庆云招所晞。灰心寄枯宅。曷顾人间姿。始得忘我难。焉知嘿自遗。七十一 木槿荣丘墓。煌煌有光色。白日颓林中。翩翩零路侧。蟋蟀吟户牖。蟪蛄鸣荆棘。蜉蝣玩三朝。采采修羽翼。衣裳为谁施。俛仰自收拭。生命几何时。慷慨各努力。七十二修涂驰轩车。长川载轻舟。性命岂自然。势路有所由。高名令志惑。重利使心忧。亲昵怀反侧。骨肉还相雠。更希毁珠玉。可用登遨游。七十三横术有奇士。黄骏服其箱。朝起瀛洲野。日夕宿明光。再抚四海外。羽翼自飞扬。去置世上事。岂足愁我肠。一去长离绝。千岁复相望。七十四猗欤上世士。恬淡志安贫。季叶道陵迟。驰骛纷垢尘。寗子岂不类。杨歌谁肯殉。栖栖非我偶。徨徨非己伦。咄嗟荣辱事。去来味道真。道真信可娱。清洁存精神。巢由抗高节。从此适河滨。七十五梁东有芳草。一朝再三荣。色容艳姿美。光华耀倾城。岂为明哲士。妖蛊谄媚生。轻薄在一时。安知百世名。路端便娟子。但恐日月倾。焉见冥灵木。悠悠竟无形。七十六秋驾安可学。东野穷路旁。纶深鱼渊潜。矰设鸟高翔。泛泛乘轻舟。演漾靡所望。吹嘘谁以益。江湖相捐忘。都冶难为颜。修容是我常。兹年在松乔。恍惚诚未央。七十七咄嗟行至老。僶俛常苦忧。临川羡洪波。同始异支流。百年何足言。但苦怨与雠。雠怨者谁子。耳目还相羞。声色为胡越。人情自逼遒。招彼玄通士。去来归羡游。七十八昔有神仙士。乃处射山阿。乘云御飞龙。嘘噏叽琼华。可闻不可见。慷慨叹咨嗟。自伤非俦类。愁苦来相加。下学而上达。忽忽将如何。七十九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清朝饮醴泉。日夕栖山冈。高鸣彻九州。延颈望八荒。适逢商风起。羽翼自摧藏。一去昆仑西。何时复回翔。但恨处非位。怆恨使心伤。八十出门望佳人。佳人岂在兹。三山招松乔。万世谁与期。存亡有长短。慷慨将焉知。忽忽朝日隤。行行将何之。不见季秋草。摧折在今时。 八十一昔有神仙者。羡门及松乔。噏习九阳间。升遐叽云霄。人生乐长久。百年自言辽。白日陨隅谷。一夕不再朝。岂若遗世物。登明遂飘飖。八十二墓前荧荧者。木槿耀朱华。荣好未终朝。连飚陨其葩。岂若西山草。琅玕与丹禾。垂影临增城。余光照九阿。宁微少年子。日久难咨嗟。咏怀八十二首                              阮籍                二妃游江滨,逍遥顺风翔。                    交甫怀环佩,婉娈有芬芳。                    猗靡情欢爱,千载不相忘。                    倾城迷下蔡,容好结中肠。                    感激生忧思,萱草树兰房。                    膏沐为谁施,其雨怨朝阳。                    如何金石交,一旦更离伤!              这首诗的前四句是叙述刘向《列仙传》中的一个神话故事:“江妃二女者,不知何所人也,出游于江、汉之湄(水边),逢郑交甫。”交甫见而悦之,下请其 ,二女解与交甫。交甫悦受而怀揣之,“趋去数十步,视,空怀无;顾 二女,忽然不见。”这里借用此故事来发端起兴:叙江妃二女游于江汉之滨,自 由逍遥地顺风飘舞,郑交甫遇到了她们便一见钟情,请她们解环相赠以为信物, 二女答应了他的请求。交甫把环藏在怀里。那两位神女都年青美貌(婉娈),  浑身飘散着香气。     以下八句则与《列仙传》记载不合,乃是诗人借题发挥想象,写双方别后的 缠绵相思,赞扬他们对爱情的忠贞不渝。“猗靡”,婉曲缠绵之意。“倾城”和 “迷下蔡”,皆形容女子的绝世美貌。《汉书. 外戚传》载李延年歌曰:“绝代 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宋玉《登徒子好色赋》有“ 臣东家之子,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地名)。”这四句写郑交甫别后对二 妃情致缠绵,衷心相爱,永世不忘;二妃那倾城倾国的美好容貌,已深深地印在 交甫心中。“感激”四句则写二妃对交甫因相思而产生的离愁别恨。“萱草”即 谖草,据说见之可以忘记忧伤,故又名忘忧草。“兰房”,犹言香闺,即妇女居 室。“膏沐”,古代妇女用的发油。这四句是从《诗.卫风.伯兮》“焉得谖草, 言树之背(北堂阶下)”,“岂无膏沐,谁适为容”,“其雨其雨,杲杲出日” 几句蜕化而来,描写的是二妃因感动于交甫的衷心爱慕而产生思念忧伤,不能自 己,欲得萱草栽种到兰房,随时凭窗望见,借以忘忧。“女为悦己者容”,可现 在对郑交甫徒有相思而不得见,因而头发散乱也懒施脂粉,倦于梳理;心中切盼 交甫到来,可他偏偏不再来临,就像亟盼下雨而天空却偏偏出现太阳一样,使人 怨恨不尽。     诗人在这个神话爱情故事的锺事增华的描述中,自然寄寓了无限深长的感慨, 所以结尾二句突转发问:怎么当初像金石一般坚固的情谊,会在旦夕之间,便离 异断绝而令人悲伤呢?     阮籍发言玄远,文多隐避。这首诗的主旨亦复如此,以至千古之下,众说纷 纭,或言是讽剌爱情不专(如沈约),或言是比喻君臣遭际(如何焯)。而元人 刘履解说最详:“初,司马昭以魏氏托任之重,亦自谓能尽忠于国;至是专权僭 窃,欲行篡逆,故嗣宗婉其词以讽之。言交甫能念二妃解于一遇之顷,犹且情 爱猗靡,久而不忘。佳人以容好结欢,犹能感激思望,专心靡他,甚而至于忧且 怨。如何股肱大臣视同腹心者,一旦更变而有乖背之伤也。君臣朋友皆以义合, 故借金石之交为喻。”(《选诗补注》)此说认为“金石交”是比喻曹魏皇帝和 世为曹魏重臣的司马氏,大致是正确的。所以,这首诗应该说是讽剌司马氏之作。     全诗通篇皆用比兴寄托和反衬对比手法,诗意曲折隐微。本为讽剌现实君臣 关系,却借用遥远的神话爱情故事,而又加以想像渲染,这已够“玄远”了;而 结尾二句本是读者寻绎其寄托的关键,但诗人又只通过用典发问微露端倪,并不  明言;且诗中多用典故,使意旨愈益隐微迷离。此即所谓“言在耳目之内,情寄 八荒之表” (《诗品》)。以男女情爱喻君臣离合,屈原《离骚》、曹植《七哀》 等诗早已有之,但那是正比,而本诗却是反喻。前十二句全是为反衬结尾二句的, 以形成强烈的反差。至于其所以如比隐微曲折,自然是由于时代和处境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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