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律诗教学——以杜甫的《旅夜书怀》为例

浅谈律诗教学以杜甫的旅夜书怀为例0伍大福摘要：读解一首律诗，必须从“格律”和“意境”两个方面来把握。杜甫“晚节渐于诗律细”，其五律名作旅夜书怀)由于格律的规定，一些字句的语序已经倒置改变。此诗前两联偏于写景，重于艺术锤炼；后两联偏于抒情，重于思想阐发。但就其整体来看，语言结构艺术的锻炼与思想情感的抒发又是浑然一体、密不可分的。若忽视此诗的格律特点，则不能很好地理解其意境。关键词：杜甫旅夜书怀》格律意境一、律诗教学的关键二、《旅夜书怀》的格律特点对于古代诗歌体裁的辨析，明人最为精详。关于律《旅夜书怀》全诗如下：诗，明初的吴讷在《文章辨体序说》中指出：“律诗始于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唐，而其盛亦莫过于唐。考之唐初，作者盖鲜。中唐以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后，若李太白、韦应物犹尚古多律少。至杜子美、王摩诘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则古律相半。迨元和而降，则近体盛而古作微矣。大抵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律诗拘于定体，固弗若古体之高远，然对偶音律，亦文此诗的写作时间有两种说法。通行的说法是，唐代宗辞之不可废者。故学之者当以子美为宗。其命辞用事，联广德二年(764)春，杜甫携家人到成都投靠好友严武，在对声律，须取温厚和平不失六义之正为矜式。若换句拗其帮助下，杜甫本可以在成都长久居住，不料严武在第二体，粗豪险怪者，斯皆律体之变，非学者所先也。杨仲弘年(765)四月突然死去。他不得不再次离开成都，带着家云：‘凡作唐律，起处要平直，承处要舂容，转处要变人乘舟东下，在岷江、长江飘泊。这首五言律诗大概是他化，结处要渊永，上下要相联，收尾要相应。最忌俗意俗舟经渝州、忠州一带时写的。但也有一种说法，认为这首字，俗语俗韵。用功二十年，始有所得。’呜呼，其可易诗作于768年，写江汉平原的景色，从“星垂平野阔”一句而视之哉!”而明中叶的徐师曾在《文体明辨序说》中进来看，是有道理的。因为渝州、忠州一带多山，恐怕难以一步溯源道：“律诗者，梁陈以下声律对偶之诗也。⋯⋯看到广阔的“平野”。唐兴，沈宋之流，研练精切，稳顺声势，号为律诗，其后无论如何，这首诗作于杜甫的晚年。晚年的杜甫一寝盛。虽不及古诗之高远，然对偶音律，亦文章之不可缺直患有肺病和风痹；也不做官了；漂泊在船上。作这首诗也。⋯⋯其诗一二名‘起联’，又名‘发句’，三四名时，杜甫已经无所依靠，不得已去夔出峡，转作楚游，因‘颔联’，五六名‘颈联’，七八名尾联’，又名‘落此一路上心情十分沉重。这首诗集中地表现了诗人彼时的句’。⋯⋯至论其体，则一篇之中，抒情写景，或因情以心情和人生态度。寓景，或因景以见情。大抵以格调为主，意兴经之，词句杜甫说“晚节渐于诗律细”，此诗格律的基本特点纬之；以浑厚为上，雅淡次之，裱艳又次之。若论其难是：仄起仄收式，首句不入韵；韵脚为舟、流、休、鸥四易，则对句易工，结句难工，发句尤难工，七言视五言为个字；不仅中间两联对仗，而且首联也对仗。律诗要求一难，五言不可加、七言不可减为尤难。”细较两段文字，句之中每两个音节平仄相错，同时一般规定“一三五不吴说“固弗若古体之高远，然对偶音律，亦文辞之不可废论，二四六分明”；一联之中，第一个双音步平仄应相者”，徐说“虽不及古诗之高远，然对偶音律，亦文章之对，否则“失对”；两联之间，第一个双音步平仄应相不可缺也”显然承吴说而来，“对偶音律”在二人眼中正粘，否则“失粘”。此诗颔联、颈联、尾联出句的第一、是“律诗”区别于“古诗”的关键所在，也就是格律。王三、五字有的平仄不合正常规定，如“平”“名”“何”国维说：“文学之事，其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天”四个字都该是仄声字，但都平了，无碍。占汉语中意与境二者而已。⋯⋯文学之工不工，亦视其意境之有有入声字，属于仄声，此诗中“独”“阔”“月”“一”无，与其深浅而已。”因此，我们认为，读解一首律诗，都是入声字，其中“独”“一”现代汉语是阳平和阴平，必须从“格律”和“意境”两个方面来把握。为符合格律已经不是仄声字了，“阔”“月”现代汉语读去声。由于的需要，律诗的字句会产生一些异于正常语序的变化，了格律的规定，此诗的一些字句的语序已经改变。“独夜解格律，有助于我们对律诗字词的理解，从而能够更好地舟”应该是“独舟夜”之倒文，“月涌大江流”正常语序读解一首诗的意境。唐人律诗，以杜甫为最，前人已有定应该是“大江流月涌”，因为押韵和平仄的考虑，就调整评。明人胡应麟曰：“五言律体，工部气象巍峨，规模宏了语序，否则不合格律。“名著”或“著名”、“休官”远，错综幻化，不可端倪。⋯⋯皆神化所至，不似从人间本是成词，也是出于符合格律的需要才把正常的语序“岂来者。”因此，我们试以杜甫的五律名作《旅夜书怀》为文章著名”、“老病应休官”颠倒了，“应”须读平声，例来读解律诗的“格律”和“意境”。意为“应当”或“即时”。尾联怎么理解?关键在“飘2013．08 教学飘”。“飘飘”在古汉语中有三义：飘飞的样子、风吹的甫此时虽不算老但久病，他的休官，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样子、轻举的样子，根本没有“漂泊、飘零、飘荡”之的，尤其他自己也看不上这些低微的职位，后来的官位都意。这一联的正常语序应该是：天地一沙鸥，飘飘何所是他自己主动辞去的。这里表现出诗人心中的不平，颈联似?也是为了符合格律才作了这样句序倒换的处理。由于其实是诗人的牢骚之语，道出了人生之“悲”的实情。杜甫极为重视声律，此诗有几处为了合律而语序颠倒应该前文之所以说尾联出句和对句倒置，实在是因为从整引起读解者的注意。首诗的诗意来判定的。诗人一边回顾感慨人生之“悲”，三、《旅夜书怀》的意境锯读一边并没有停止对月夜凄景的观览。天地之间，随船俯意境由意象构成，有时一个意象就形成完整的意境，仰，诗人不经意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栖息在沙洲上的鸥有时一组意象构成意境。《旅夜书怀》展现了多个意象，鸟。杜甫的诗中多次写到“鸥”。如：江浦寒鸥戏，无他其意境具有多层性和丰富性。这些意象多由诗人直寻眼前亦自饶。却思翻玉羽，随意点春苗。雪暗还须浴，风生一所见而入诗，故所营造的意境自然属于王国维所说的“写任飘。几群沧海上，清影日萧萧(《鸥》)；自去自来堂境”。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江村》)；舍南舍北皆春水，情由境生，杜甫彼时的心情在此诗所营写的意境中但见群鸥日日来(《客至》)；世事已黄发，残生随白鸥有很好的体现。“一首律诗，主题思想的表现，都在第一(《去蜀》)；昔如水上鸥，今如置中兔。性命由他人，联和第四联。第二联和第三联，虽然必须做对句，较为难悲辛但狂顾(《有怀台州郑十八司户虔》)；细动迎风做，但在表达全诗思想内容，并不占重要的地位。”当燕，轻摇逐浪鸥(《江涨》)；白鸥没浩荡，万里谁能驯然，施蛰存先生的这几句话主要是针对律诗的一般情况而(《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等。“鸥”在这些诗中都言的。但是，杜甫的这首诗不同于一般的律诗。此诗前两是自由自在、不受羁绊之身的象征。此时的诗人已经彻底联偏于写景，重于艺术锤炼；后两联偏于抒情，重于思想“休官”，退隐之念占据胸中。诗人看到自己熟悉的鸥，阐发。这也仅是就此诗字面的各有侧重而言。就其整体来栖息在沙洲之上，不禁想到，鸥飞起来如何呢?诗人没有看，语言结构艺术的锻炼与思想情感的抒发又是浑然一回答。但答在问中，承颈联而来。一个不再受“功名”羁体，密不可分的。绊的人，就与那自由自在飞翔的鸥鸟非常相似。尾联可说首联起写平视近景，纯粹直取眼前，似平淡而实醇是诗人的自我解脱之语，表达归隐之心。总之，尾联把眼厚，寓情于景，通过写景展示他的境况和情怀：像江岸细前之景、物与人合写，收结全篇。草一样渺小，像江中孤舟一般寂寞。读者自不难体味其兴清人浦起龙指出：“起不入意，便写景，正尔凄绝。中含比。颔联出句承前仰视和远视结合，象境阔大，星垂三、四开襟旷远，五、六揣分谦和，结再即景自况，仍带而愈显平野远阔，月色朦胧中天地交汇，反衬个人的渺小定‘风岸’、‘夜舟’，笔笔高老。”(《读杜心解》)而孤独；对句收为俯视，化谢胱“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全诗起承转合，妙合天成，浑然一体，首联“独夜舟”与央”而成句，因江水流滚而月涌，其悲情隐而不发。俯仰尾联“一沙鸥”呼应，既孤独凄怆，也不乏自我超脱，沉之间，写景视角的转换蕴含了诗人对自然、历史、社会、郁而不沉沦，抒怀之主题得以彰显，真正是如清人纪昀所人生的大思考。说：“通首神完气足，气象万千，可当雄浑之品。”颈联转为抒写人事，关键在“文章”二字。文章的总之，若想真正理解一首律诗，教好一首律诗，格律本义是“错杂的色彩或花纹”，前两联的写景正是描绘了和意境两者缺一不可。由于现在很多教师忽视了格律，律天地间的“文章”，由自然之“文章”过渡到诗人之“文诗教学偏于意境解读，往往不得要领，解读愈深，距古人章”(即文辞)，由景而情，转得自然，似断而实连。之意愈远。诗人之“悲”在“名”“官”之错位彰显。《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阶段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文章”是“立成果之一，项目编号：11YJA751098。)言”，是“不朽”中最次的，诗人出身于“奉儒守官”的家庭，对于自己仅仅依靠“文章”而著名于世，内心是感参考文献：到很不好受的。入仕做“官”是诗人所处时代“立功”的[1]吴讷．文章辨体序说【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唯一途径，而杜甫虽然担任过一些官职，如右卫率府胄曹【2]徐晋如．禅心剑气相思骨——中国诗词的道与法[M】．桂林：广西参军(主要是看守兵甲仗器、库府锁匙的小官)、左拾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七、八品的谏官)、华州司功参军(刺史的属官，管杂[3】傅杰编校．王国维论学集[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事)、补京兆功曹参军(未就)、检校工部员外郎(代理l997．从六品)、节度参谋(幕僚)，但这些官要么职位低微，[4]施蛰存．唐诗百话[M]．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要么只是虚衔，大都不能做什么实事。在这些低微而又没[5][日]松原朗．试论杜甫《旅夜书怀》诗的写作时期[J]．杜甫研究有实权的职位上，诗人也无法做出成绩，况且还因“老学刊，1994，(4)．病”而丢掉呢。【6】郭预衡主编．中国古代文学史长编·隋唐五代卷[M]．北京：首都杜甫为人“褊躁傲诞”(《新唐书》)，跟上司的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关系大多数时候不是很融洽。但他的政治抱负又很远大，[7]浦起龙．读杜心解[M]．北京：中华书局，l961．“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因长期遭受压抑而不能施展，一辈子没有正儿八经地担任过主要官职，无以“立功”。因此声名竞因文章而著，这实在不是他的心愿。杜(伍大福江苏省无锡高等师范学校214153)2O13．O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