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首句:判断句旧:原来的,旧的仅:只有方丈:一丈见方。项脊轩,就是旧日的那间南阁子。屋子(面积)只有一丈见方,可以容得下一个人居住。
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渗漉:渗,透过。漉,下漏。下注:下,名词作状语,向下。注,倾泻。顾视:环顾四周。顾,环视也北向:向北。这是间历经百年的老屋,灰尘泥土透过(小孔)下漏,雨水向下倾泻。每当挪动一下桌子,环顾四周也没有可以安置的地方。(屋子)又是朝北的,照不到阳光,白天过中午(屋内)就已经昏暗了。
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上:从上面,名词做状语使不上漏:使之不上漏,省略句前:在前面,名词做状语垣墙:筑起围墙,名词做动词以:用来洞然:明亮的样子我稍稍修理一下,使(它)不从上面漏下,前面开了四扇窗,在庭院四周筑起围墙,用来挡住南面射来的阳光,日光反射照耀,室内才明亮起来。
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于:在栏楯:栏杆胜:美景又在庭院中错杂栽种了兰花、桂花、竹子、树木,旧日的栏杆也于是增添了光彩。
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满:形容词作动词,摆满。偃仰:偃,伏下。仰,仰起。啸歌:长啸或吟唱。这里指吟咏诗文。冥然:静静的样子兀坐:端坐万籁有声:自然界的一切声音都能听到。家中的书摆满了书架,我或俯或仰,吟咏诗文,(有时则)静静地(独自)端坐,自然界的一切声音都能听到。
而庭堦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寂寂:非常寂静。时:不时(常常)然而庭院台阶前静悄悄的,小鸟不时飞来啄食,人走到(它跟前)也不离开。
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三五,指农历每月十五,又称望。十六,既望。初一,朔。最后一天,晦。班驳:交杂错落。明月半墙:明亮的月光照亮半截墙壁。珊珊:衣裾玉佩的声音,通“姗”引申为缓慢轻盈,美好的样子十五的夜晚,明亮的月光照亮半截墙壁,桂树的影子交杂错落,微风吹拂,桂影移动,缓慢轻盈,十分可爱。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然:然而,但是,表转折。居:居住。可:值得。喜,悲:形容词作名词,高兴的事,悲伤的事然而我在这里居住,有许多值得高兴的事,也有许多值得悲伤的事。
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先是:即“先于是”,在这以前。原先。为一:成为一体。,“一”是数词作名词,一体,整体。迨诸父异爨:迨,及,等到。诸父,伯父、叔父的统称。异爨,分灶做饭,意思是分家。内外:在里面在外面,名词做状语往往:到处、处处。。而:表修饰。是:这(样)在这以前,庭院南北相通成为一体。等到伯父叔父们分了家,室内外设置了许多小门,墙壁到处都是这样。
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西:向西,,这里引申为对着西面,名词做状语庖:厨房。宴:赴宴,吃饭。名作动。已:已而,不久。凡:一共,总共。再:两次东家的狗对着西家叫,客人得越过厨房去吃饭,鸡在厅堂里栖息。庭院中开始是扎篱笆(隔开),不久又砌成了墙,一共变了两次。
家有老妪,尝居于此。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之甚厚。妪:老妇人尝:曾经。妪,先大母婢也。判断句乳:名作动,哺乳,喂乳。家中有个老婆婆,曾经在这里居住过。这个老婆婆,是我死去的祖母的婢女,给两代人喂过奶,先母对她很好。先:逝世的妣,母亲。抚:对待
室西连于中闺,先妣尝一至。妪每谓予曰:“某所,而母立于兹。”于:和。每:常常。所:地方而:同“尔”,你。兹:这里。房子的西边和内室相连,先母曾经来过一次。老婆婆常对我说:“这里,你母亲曾经站过这儿。”
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而:表修饰以:用。老婆婆又说:“你姐姐在我怀中,呱呱地哭泣;你母亲用手指敲着房门说:‘孩子是冷呢?还是想吃东西呢?’我在门外一一回答。”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哭起来,老婆婆也流下了眼泪。
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束发:古代男孩成年是束发为髻,15岁前指儿童时代读书轩中:读书于轩中,省略句。过:看望。若:你竟日:整日。我从十五岁起就在轩内读书,有一天,祖母来看望我,说:“我的孩子,好久没有见到你的身影了,为什么整日默默地呆在这里,真像个女孩子呀?”
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比:及,等到。去:离开。以:用。阖:通“合”,合上,关闭。效:名词作动词,有功效。儿:孩子。之:主谓之间取消句子独立性,助词等到离开时,用手关上门,自言自语地说:“我们家读书长久没有取得功名了,(我)孩子成功,就指日可待了啊!”
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顷之:不久。之:音节助词,无义。以:相当于“而”,表修饰。朝:上朝,名作动。他日:以后当:应当,应该。不久,拿着一个象笏过来,说:“这是我祖父太常公宣德年间拿着去朝见皇帝用的,以后你应当会用到它!”
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瞻顾:瞻,向前看。顾,向后看。瞻仰回忆。长号:放声大哭。号:哭泣。禁:忍住,控制瞻仰回忆起旧日这些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真让人忍不住放声大哭。
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故:从前。扃牖:关着窗户扃:(从内)关闭。而:表修饰。之:补充音节。以:凭借、根据。凡:总共。得:能够。得不焚:被动句。殆:恐怕,大概。表示揣测的语气项脊轩的东边从前曾经是厨房,人们到那里去,(必须)要从轩前经过。我关着窗子住在里面,时间长了,能够根据脚步声辨别是谁。项脊轩一共遭过四次火灾,能够不被焚毁,大概是有神灵在保护着吧。
项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后秦皇帝筑女怀清台,刘玄德与曹操争天下,诸葛孔明起陇中。项脊生:作者别号清:秦代蜀地的一名寡妇名守:坚持,保持。这里指继承。丹穴:朱砂矿利:利润甲:第一项脊生说:“巴蜀地方有个名叫清的寡妇,她继承了丈夫留下的朱砂矿。采矿利润天下第一,后来秦始皇筑“女怀清台”(纪念她)。刘备与曹操争夺天下,诸葛亮出身陇中(由务农出而建立勋业)。
方二人之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方:当昧昧:昏暗,这里指不被人知道(不为人知)隅:角落也:用在句中,表示停顿世:世人之:指代两人当这两个人还待在不为人知的偏僻角落时,世人又怎么能知道他们呢?
余区区处败屋中,方扬眉、瞬目,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坎井之蛙何异?”区区:渺小的样子败屋:破败的房屋,这里指项脊轩扬眉、瞬目:眼睛一睁一阖,这里喻指自得其乐的样子谓:认为,以为人知之者:定于后置,知之者人,知道他的人其:人知之者(今天)渺小的我居住在这破败的屋子里,却自得其乐,以为有奇景异致。如果有知道我这种境遇的人,他们恐怕会把我看作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吧!他们会认为我和目光短浅的井底之蛙有什么不同呢?
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既:已经。归,旧指女子出嫁。时:时常。我已经写完了这篇志,过了五年,我的妻子嫁到我家。她时常来到项脊轩中,向我询问古代的事情,有时伏着桌子学写字。或:有时。几:桌子。书:写字。
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归宁:出嫁的女子回家省亲。闻:听说。何:什么我妻子回娘家探亲,回来后转述她小妹们的话说:“听说姐姐家有间阁子,那么什么叫阁子呢?”
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这以后六年,我的妻子去世了,项脊轩也破败了,没有修理。
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复:再,又。制:格局。又过了两年,我很长时间生病卧床没有什么寄托,于是叫人再次修理了这间南阁子,格局与以前稍有不同。然而这以后我多在外面,不常在这里居住。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之:代词,那手:名词作状语,亲手亭亭:直立的样子盖:古称伞庭院中有一棵枇杷树,是我的妻子在她去世那一年亲手种植的,现在已经高高挺立着,(枝叶繁茂)像伞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