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白》与《俄狄浦斯王》的命运观比较一、命运命运是一种冥冥之中超越于人之外、支配人的力量,是人虽然看不到却可以感觉到的神秘力量。在古代社会是西方还是东方,在人们的生活观念中,命运一词根深蒂固,人们常将身边发生的悲喜剧看做是上天的安排或造化,人物悲剧使人们陷入对无知的崇拜和盲目的迷信,例如在两希神话中的诸多故事;在中国古代亦如此,史记中记载项羽兵败乌江时并不认为是军事的失利而是命该如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1]。缺乏科学论证的人们只能夸大世界的无限性。而麦克白与俄狄浦斯悲剧的根源在于忽视人的有限性和世界的无限性,但这两部悲剧也逃不出“命运悲剧”的范畴。所谓“命运悲剧”,是指主人公的自由意志同命运进行对抗,但结局往往是他(她)无法从命运的手掌中逃脱出来而不得不被命运所毁灭。俄狄浦斯的悲剧注定是弑父娶母;麦克白的悲剧注定是谋权篡位并痛苦着死去。美学史上最早的悲剧分类是将悲剧氛围“命运悲剧”(以古希腊悲剧为主)、“性格悲剧”(以文艺复兴时期的为主)、“社会悲剧”(以近代易卜生的悲剧艺术)三类[2],因此有好多评论家据此将《麦克白》划归为性格悲剧,麦克白悲剧性的造成确实离不开其性格的弱点:暴躁骄横残忍,但这皆是某一时段的性格缺陷,无法据此认为是一生的性格缩影,否则显得片面离实。其一生的命运在第一幕已经被女巫揭示:考特爵士、未来的君王,最后揭示班戈的命运:“比麦克白低微,可是你的低微在他之上;不像麦克白那样幸运,可是比他
更有福,你虽不是君王,你的子孙将君临一国。”这些看似神秘实则悖论性的语言伴随着情节的展开而逐步应验,麦与俄一样相信命运,即使也曾怀疑过命运,并惧怕命运的某种安排。做了国王的麦克白只为他人铺平了道路,自己成了罪孽的化身,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一一战死沙场。他不情愿接受命运的全局安排,在敌人兵临城下时开始怀疑命运并勇敢地开始反抗命运,表现在不愿接受敌人的劝降,未来追求自由、维护独立的人格而情愿身首异处,他这种行为充分肯定了人类认识自我的勇气和追求自身解放的力量,赞美人类勇于自承其咎的崇高责任感。这与俄相似,它也是“一曲英雄主义的悲歌”[3],是肉体上接受精神上永久反抗的颂歌,在肉体上麦克白以死亡来反抗,俄则刺瞎双眼。二人虽然最后被迫承认无法逃脱命运的追捕,但当不得不面对悲惨的命运时就毅然剥夺肉体的权力从而获得精神上斗争的永恒,共同表现在人类试图摆脱支配自己的神秘力量和异己力量而走向自由王国的努力。这是二人的相似之处,不过麦克白是有意地顺从命运到有意地反抗命运,而俄则是无意地顺从命运到有意地反抗命运。归结起来看,两部作品虽时代背景不同,但都是命运悲剧,即使《麦克白》有性格悲剧的时代痕迹。二、英雄两部作品的主人公都出身高贵,都曾是人们心中的英雄人物,两部悲剧的共同特点是“悲剧中的人物为君王亲王或伟大领袖”,“悲剧处理伟大及凶残之行动”,“悲剧始甚欢乐,终甚残酷”[4]。,麦克白临危不惧,逐敌于外,为保家卫国立下赫赫战功;俄凭借自己的智慧
成功揭破了危害忒拜人民的狮身人面怪兽斯芬克斯,拯救了忒拜城。前者因功官拜考特爵士,赢得无比尊荣;后者因功举荐为忒拜国王。二人都是人民崇拜的英雄人物,他们不屈、勇敢、聪慧;但他们内在的性格也很明显:焦躁、忧虑、胆怯、恐惧。因此两个非脸谱化的人物出现在我们面前,它让我们明白,英雄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这样的英雄更加真实可信,更能引发观众对于主人公悲剧命运的“怜悯”,因为不管二人在战场上如何的勇敢或是在困境中是怎样的睿智,都依然没有违背“好人过失”这项法则,观众的怜悯使得主人公完全超出了善恶的道德评价,我们只震惊于他那自我审判的惨烈和对人生独特深邃的感悟。他们即使是英雄,也有权犯错误和发展迷误。作为英雄,越是企图自我拯救,就越是陷入毁灭与虚无的深渊。人越是企图解开所有的谜底,就越会变得无知。作为国王,他们都曾认为命运的不公,对命运问题提出质疑。俄开始时怀疑先知是被科瑞翁收买,因为他认为科瑞翁一直觊觎着王位。麦克白的怀疑表现在他反复说的一句话:“没有一个在妇腹中生长的人可以加害于你。”在命运面前,两位英雄由怀疑点相似性表示他们的怀疑、相信和反抗。他们的怀疑精神是他们重视人的个性和自由意识的体现,他们的抗争意识是一种饱含清醒的生命感的存在意识,是一种面对痛苦和厄运而产生的充满逆进精神的汹涌澎湃的生命激情,是永不停歇奋勇追求的奔马般的生命蹄音。当他们以国王的身份出现时,二人的抗争性突出地体现在他们的生命激情一旦被唤醒,便会迸发出一种生生不已的追求生命本质力量对象化的内在冲动,饱含生命激情的人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这样的
人敢于向现存的环境挑战,善于在一种不平衡不稳定不和谐的环境中生活,当人遇到阻碍压抑人的生命激情的对立力量的时候,内在的有价值的生命激情便与悲剧精神融合在一起。三、悲剧性精神亚里士多德认为:“悲剧是对一个严肃完整、有一定长度的行动的模仿。”恩格斯也说被巨大成因是"历史的必然要求和这个要求的实际上不可能实现之间的悲剧性冲突。"总之,悲剧就是把一个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从而“引起怜悯与恐惧,来使这种情感得到陶冶。”[5]悲剧不仅是有价值的遭毁灭,而且也应是有价值地被毁灭。这两部悲剧的共同点是两位国王为了追求自由,他们相信自己站在了正义一方,结果却作了不可为之事。美国评论家布鲁克斯说过:使麦克白“成为悲剧的伟大主角,不只在于他在失败中表现出伟大的想象力和战士的勇气,而且还在于他有征服世界的企图,他像俄一样,要与命运本身作殊死决斗。”这阐释了悲剧精神。”这种精神构成悲剧的灵魂和生命,它是人在追求本质力量对象化的过程中的生生不已的内在意志激情的体现”[6]。它通过人的苦难的生命历程吟唱人的生命激情,进而展开对人性的追问和反思。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剧行为集中阐释了悲剧精神。从俄与麦的不幸中,我们看到的命运的强大和无情,但是在故事结尾从悲剧英雄共同对命运的反抗中,我们更看到了他惊人的勇气、顽强的精神和强烈的责任感,他们的悲壮行为告诉人们,人不只是残酷命运的不幸牺牲品,更是具有自由意志的生灵,在他们所有自主选择的行动中我们注视的是他们身上的精神光芒,这就是其悲剧五
精神,这种精神塑造了视觉的悲剧美。从伦理观念的角度来阐释,首先伦理是调节人类相互交往活动的精神媒介,成为制约、引导人的生生不已的悲剧生命激情的理性力量,伦理意味着作为悲剧所包含的高层次理性内容,或隐或现地直指人性的深层内涵,正如席勒曾经指出,“在某种情况下,牺牲生命成为达到道德的手段。”二人的所作所为恰恰是表征的这一主题意旨。从这一角度看,命运不仅仅是人的有限性和世界无限性的天然屏障,也渗透着道德伦理的深层内涵。况且古往今来,多少前辈哲人试图跳进这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命运探险中,得到的却是莫衷一是的结论:柏拉图的“绝对理念”毕达哥拉斯的“数”赫拉克利特的“逻各斯”巴门尼德的“存在”尽管他们对命运的理解各不相同,却都从某一层面挖掘着人性深层内涵,这种深层内涵就是理性,“不可为而为之”[7]的行为是对理性的反叛,结果在悲剧中更悲剧。四、欲“欲”是人类共生的本能,每一个活生生的现实的人皆有欲望,表现在生存欲望、意志欲望。俄的悲剧与欲相关,无论是杀父还是娶母皆出于欲,求生的本能和繁衍后代的欲望使他无意中自我铺就了悲剧的不归路,在欲的驱使下,他只不过是一辆开足马力的火车,走上的命运操纵的轨道,在欲的诱动下,他的自由意志与命运发生了冲突,为自己的悲剧开了个极大的玩笑。在有限的世界里,欲使他打破有限的束缚,在世界的无限中寻求超越,然而在这一系列由欲驱使的自由选择下,我们曾经的英雄又同时无可选择地置身于生存的困境之中,五
即在理性(有限)的光照下反抗自救后不可避免地陷入到自制的悲剧中的人类悲剧性处境。与俄狄浦斯相似的是麦克白亦由欲来肆意发展,听了三位女巫的话还意犹未尽想听下文。预言初步应验时,他深藏于内心的野心终于开始表面化。《麦克白》当时的意义是用来宣扬人文主义下的自由意识,同时也是为了警醒大众不要过度追求个人私欲,欲满易成灾,过于追求本能会超出社会可接受的范围,从而酿成命运的悲剧。从《麦克白》剧本中的某些暗示思考,我们可以相信悲剧主人公在遇见女巫之前,平日里内心就潜藏着某些非分之想,女妖的话其实也是他自己内心意念的回声。即便是模糊不定稍纵即逝的念头。这种念头在正常情况下由于实现的可能性小,因而并不显著,一直受意识的压抑,但等到女巫预言部分证实后,这念头摆脱了前意识的控制界限,如火山爆发般燃烧起来。正如内容所示,麦克白刚听到自己被加封为考特爵士,便立刻心荡神移、陷入冥想,不禁想到自己将登上王位,而且杀人之念亦即浮上心头,尽管麦克白想到了谋杀,但他还没有下决心走这条路,他还在不断地进行着思想斗争。就在这时,邓肯宣布了封自己的长子马尔康为肯勃兰亲王这才使野心家麦克白孤注一掷,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走犯罪之路夺取王位。二人的欲逐步满足后,却又受理性现实的压抑,“欲”不得不宣告破产,悲剧只能发生。二人在欲的引诱下走向恶之始,同时也是他们置国家于动乱、民族于血海之中的开端,他们也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他们泯灭时也是国家和民族灾害的终结。参考文献
[1]司马迁.史记一项羽列传[M].中华书局.1978.[2]徐岱.悲剧三论[J].选自,杭州大学学报.1987.(4).[3]张玉雁.浅谈俄狄浦斯王形象的悲剧性[J].焦作大学学报.1998.(3)[4]李焕星.试论麦克白的悲剧性[J].艺圃.1991.(2).[5][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中国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6]马材刚.人性的追问:生命主体的复归[J]中国学术杂志电子出版社2002(1)[7]甘少迎.论《俄狄浦斯王》的悲剧魅力[J].异域文苑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