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等待戈多_的主题学分析

第29卷第4期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Vol．29No．42010年8月JournalofZhengzhouInstituteofAeronauticalIndustryManagement(SocialScienceEdition)2010．8《等待戈多》的主题学分析孙倩(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北京100871)摘要:荒诞派戏剧并不是没有主题，它的主题就是荒诞。也许因为这一主题过于抽象和深奥，或者因为它过于残酷，人们对它一直避而不谈，直到荒诞派戏剧家们把它放在舞台上，用灯光照得无处遁形，这也正是荒诞派戏剧的意义所在。文章根据日内瓦学派主题批评的理论思想，对“反主题”的荒诞派戏剧的代表作《等待戈多》进行主题学的文本分析，揭示其主题和子题串联成的一个脉络清晰的结构网。关键词:反主体;《等待戈多》;主题分析中图分类号:I5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1750(2010)04－0028－04《等待戈多》是一个剧本，但它首先是一个文通过笑声召唤出人们内心深处深刻的焦虑感。荒本。然而，对其进行文本分析却并非易事。从常用诞派戏剧意在让人们发笑，进而开始思考。他们能的文本分析的方法和角度来看，首先，它不适合做够笑《等待戈多》中的这两个流浪汉，也就能够笑文体学方面的分析，因为它的一大特点就是毁灭性他们自己了。地颠覆了语言，使其支离破碎，丧失意义;其次，它1．帽子和靴子不能做叙述者和叙述视角的分析，因为它没有叙述第一幕的开头，作为第一个出场的人物，埃斯者，或者说，只有一个叙述者，即作者本人;再次，也特拉贡就在费力地脱靴子却徒劳无功，等弗拉基米无法做叙事层次和叙事时间的分析，因为它只有单尔上场后，他又央求后者帮他脱。然而弗拉基米尔一的叙事层面;最后，情节的缺乏和结尾回到开头不愿帮他，反倒热衷于把自己的帽子摘了又戴，又的圆形结构又使普罗普的31种功能也在它面前束看又敲。稍后波佐和幸运儿上场之后，帽子又开始手无策。那么，对《等待戈多》一剧的文本分析是在几个人之间扔来扔去。帽子和靴子是全剧中频否就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呢?繁出现极为重要的道具，贝克特用了大量舞台提示按照日内瓦学派主题批评的思想，作品是作者安排了这些无意义却有在全剧中不断重复多次的意识的纯粹体现，而不是作者实际生活经历的再动作，这就造成了喜剧的效果。现。所以，批评家要关注作家潜藏在作品中的意识2．马戏团行为，而不应把注意力集中于作者生平、历史环境两个主要人物弗拉基米尔和埃斯特拉贡的身等外在情况。主题和子题是主题批评的一对基本上带有诸多马戏团小丑的特点。如:埃斯特拉贡的术语。主题是抽象的、作者意识结构的形式单元;裤子掉了下来，剧中人物多次差点摔倒在地。这些子题是主题在作品中的具体体现，它使主题现实都令人联想起马戏团杂耍中传统且略显粗野的笑化。主题批评的关键在于穿行阅读，就是把主题和料。下面的对话启发了我们这一的联想:子题串联成一个脉络清晰的结构网。弗拉基米尔:这样的夜色真迷人。下面，我们就尝试用以上方法分析《等待戈埃斯特拉贡:令人难忘。多》这一剧作。弗拉基米尔:而且现在还未完。埃斯特拉贡:显然是这样。一、笑弗拉基米尔:真糟糕。贝克特曾说:“没有什么比不幸更可笑的了。”埃斯特拉贡:比在剧场还糟。嘲弄性，即喜剧性是贝克特剧作的典型特征，旨在埃斯特拉贡:马戏团。收稿日期:2010－05－05作者简介:孙倩，女，山东泰安人，博士生，主要从事符号学及法国语言文学研究。·28· 孙倩:《等待戈多》的主题学分析弗拉基米尔:杂耍剧场。跳舞!”至此，人类的思想被贬低到不过是谵妄和埃斯特拉贡:马戏团。胡闹，和小丑的杂耍一样荒唐和无益。又如:两人多次的无缘由的争吵和拥抱，像极二、宗教了马戏团中两个滑稽逗人发笑的小丑。他们的语言和行为有时看起来是毫无意义的，有时细细推敲尼采说:“上帝死了。”贝克特却依然在剧作中却别有意味，下面试举一例:添加了大量的宗教成分，这不是为宗教辩护，而是埃斯特拉贡:显然是这样。对宗教冷静的审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按照马丁弗拉基米尔:真糟糕。·艾斯林的观点，“由于竭力描写人的状况的极埃斯特拉贡:比在剧场还糟。致，这种描写不是使人从理智上去理解它，而是通埃斯特拉贡:马戏团。过生动的体验的方式而传递一种形而上的真实性，弗拉基米尔:杂耍剧场。因此，荒诞派戏剧便接触到了宗教领域。”埃斯特拉贡:白痴!1．钉在十字架上的两个贼埃斯特拉贡:(最后一击)批评家!弗拉基米尔断断续续地叙述的和耶稣同时被弗拉基米尔:哦!(他被打败，垂头丧气地转钉在十字架上的两个贼有一个得救的故事，反映了过头去。)得到救赎的希望，也突出了这一希望的不确定性和读到这里，我们几乎可以想见这段戏剧冲突将得救的偶然性。会在演出时博得怎样的笑声，不仅是因为这激烈短2．亚伯和该隐促的互骂，更是因为剧中人所选择的骂人的词语:给戈多当信使的小孩放山羊，戈多对他不错;继几个常用的骂人的词语之后，埃斯特拉贡骂出了而他的兄弟放绵羊，则挨戈多的打。这让人自然而“鸦片鬼”!弗拉基米尔还嘴:“阴沟里的耗子”!然地联想到“该隐杀弟”的故事:亚伯不明原因地埃斯特拉贡一语惊人:“牧师!”和前面几种人或动受到上帝的宠爱，引发了其兄该隐的嫉妒和加害。物相比，喜剧效果和讽刺感陡升，令人联想起中世“他为什么不打你呢?”弗拉基米尔问道。“不知纪闹剧中常常出现的被丑化的牧师形象。几个世道，先生。”那孩子回答。那么，上帝的眷顾或惩罚纪过去了，他们仍旧是法国戏剧乐此不疲的嘲笑对是不是也是如此的无理由和随意呢?一个人该去象。弗拉基米尔有些黔驴技穷:“白痴!”埃斯特拉天堂还是地狱的到底是如何判定的呢?贡使出了“最后一击”:“批评家”，弗拉基米尔不得在第二幕中，当波佐和幸运儿回来时，埃斯特不败下阵来，批评家的地位比牧师还要更逊一筹，拉贡试图区别这两个人。埃斯特拉贡叫道:“亚贝克特的讽刺聪明又辛辣。伯!亚伯!”波佐马上回应他。但当埃斯特拉贡又3．思考叫:“该隐!该隐!”时，还是波佐回答他。埃斯特米兰·昆德拉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拉贡于是下结论说:“他是整个人类。”贝克特通过笑。”在剧中，贝克特对“思考”进行了淋漓尽致的这番对话想要表达什么呢?也许是说人类的无辜嘲讽。和罪恶，我们不敢妄加揣测，象上文提到的马丁·弗拉基米尔和埃斯特拉贡关于“思想”的讨论艾斯林所说，“落入设法对它们的意义提供简单化比较晦涩，但至少可以捕捉到一句较为明白的:弗拉基米尔:最可怕的是有了思想。的解释的陷阱。”但是可以肯定，贝克特给这段对而当波佐和幸运儿这主仆二人出场时，贝克特话赋予了深刻而丰富的含义，仔细咀嚼，其味无穷。的嘲讽就十分直白了。波佐对幸运儿颐指气使，称3．戈多他为“猪”，并命令他“思想”。于是幸运儿在其他按照非常流行的一种说法，戈多(Godot)一词三个人面前发表了一场没有标点的洋洋洒洒的长实际影射的是上帝(God)。照此一说，戈多的确可篇演讲。所讲的内容上天入地毫无逻辑，最后越讲以归为宗教这一主题的子题。并且，在整篇剧作越激动自己扑倒在地。于是波佐踩踏着他的帽子中，弗拉基米尔和埃斯特拉贡常常讨论有关上帝的(帽子这一重要的道具再次出现)，说:“他的思想话题，也多次提到了《圣经》和《福音书》。但是，我就此完蛋啦!”而第二幕中，弗拉基米尔拣到了幸们还是避免给戈多一词贴上简单的标签，被等待的运儿的帽子，要求埃斯特拉贡演波佐象命令幸运儿戈多可能是上帝，也可以是任何一个人类一生中苦那样命令他，并让埃斯特拉贡喊他“猪，思想!猪，苦等待的对象。·29· 第4期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29卷多次。三、死亡弗拉基米尔:双脚跨在坟墓上难产。掘墓人慢尼采说:“重要的不是永恒的生命，而是永恒腾腾地把箝子放进洞穴。我们有时间变老，空气里的活力。”而《等待戈多》一剧中的人物有的似乎只充满了我们的喊声。是永恒的生命，却没有活力。波佐:有一天我们诞生，有一天我们死去……1．夜他们让新的生命诞生在坟墓上，光明只闪现了一霎夜和死亡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黑暗。夜让人联想那，跟着又是黑夜。到死亡，而剧中的夜迟迟不来，也暗示着死亡遥遥无上面第一句话中接生者同时也是掘墓人以及期。剧中人只能无尽地等待，没有希望，也没有结果。在坟墓上生产的这两个饱含矛盾的意象在剧中提弗拉基米尔:(望着天空)夜难道永远不降临到多次。而在第二句话中，子题黑夜和坟墓同时出了?现。贝克特借弗拉基米尔和波佐之口点明了人类弗拉基米尔:夜难道永远不降临了?(三人全的宿命:出生就是为了死亡，出生时就被死神觊觎，都望着天空)接着便踏上死亡之途，不可抗拒地日渐衰老，不断波佐:你非要等夜降临了才走?走向终点，走向死亡。弗拉基米尔:“咱们在等待戈多的到来……或四、时间者说等待夜的到来。”夜和戈多一样迟迟不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如果死亡是荒诞的源头，那么时间则陪伴人类戈多也可以理解成死神。度过荒诞的一生。2．上吊1．等待弗拉基米尔和埃斯特拉贡多次试图上吊，布景关于这一点，我们引用马丁·艾斯林关于时间中的那棵树总是让他们想到这个念头，他们一本正和等待的详细论述:“此剧的主题不是戈多而是等经地对待这件事，认真地讨论，积极地想办法，丝毫待，是等待这一行为所具有的人的状况的本质性和不感觉悲戚。然而他们的自杀计划却总是受挫，先特征性的方面。在我们整个的一生中，我们总是在是找不到上吊的绳子，只能用裤带代替，之后不是等待着什么，而戈多只是代表着我们所等待的对象树枝断了，便是裤带断了。于是他们不断重试这一而已，这一对象可以是事件，事物，人，死亡等。此举动，这已成为他们等待过程的一部分。要么戈多外，正是在等待的行为中，我们才体验到了以其最来，要么他们就上吊，可是如果戈多就是死亡呢，那纯粹和最明显的方式而流动的时间。”他们总是要死。人总是要死的，这就是人类的基本《等待戈多》中，两个流浪汉陷入了漫长的等处境。正是这必死的命运使人类的荒诞感油然而待，他们只能用一连串散乱却又没完没了的游戏来生，人生变得毫无意义，毫无价值，令人无法忍受。消磨时间，没有未来的等待就是没有意义的生活，人阿尔贝·加缪是对“荒诞”这一概念论述得最物动作及对话的不断重复使人感到剧中情节只是从全面，最深刻的哲学家之一。他的哲学因此被称为一个原点绕了一圈又回到同一个原点，时间照样流“荒诞哲学”。在《西绪福斯神话》一文中，他系统地动着，但没有造成效果，时间仿佛被延缓了。同时，阐述了自己的观点，描述了人类生存状态的荒诞，并时间也被模糊化了:在第一幕中就做过戈多信使的详细论述了荒诞与自杀的关系。他在开篇就提出:小孩在第二幕中却说以前从未见过两人，并坚持说“只有一个真正的哲学问题，那就是自杀。而判断人之前没有当过信使。当波佐和幸运儿上场时，弗拉值得生存与否，就是回答哲学的基本问题。”加缪认基米尔和埃斯特拉贡似乎不认识他们，埃斯特拉贡为:“自杀是解决荒诞的确切手段。”试问有多少活着甚至把波佐当成了戈多，但当这两个人走后，弗拉基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呢?没有意识到的人继续生活米尔则评论说他们自从上次见面以来发生了很大变在荒诞中，意识到了这一点的人有的自杀了，更多的化，而埃斯特拉贡则坚持说不认识他们。在第二幕则选择了活，他们可能是找到了生活的意义，也可能中，这四个人又相遇了，而时间的作用使他们又怀疑是惧怕死亡，在虚无与荒诞中宁愿选择荒诞，正如弗彼此是否是前一天见过的人。人在时间的漩涡中变拉基米尔和埃斯特拉贡那样。得浑浑噩噩，加深了焦虑感和孤独感。3．坟墓2．习惯坟墓是带有强烈死亡讯息的符号，在剧中出现习惯是时间的癌症，是死亡的帮凶，它使人类·30· 孙倩:《等待戈多》的主题学分析无意义的生活变得更加庸碌。焦虑和压抑。弗拉基米尔:“习惯最容易叫人的感觉麻木。”五、结语埃斯特拉贡:我们都明白。弗拉基米尔:我们可以等待时机。纵观我国关于荒诞派戏剧的众多专著，在其前埃斯特拉贡:我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言或正文中几乎都探讨了荒诞派孕育与兴盛的土埃斯特拉贡:用不着多操心。壤，而但凡论及此，剧评家们给出的解释无一不把弗拉基米尔:只要等待。矛头指向西方和资本主义。尤内斯库曾说过:“不埃斯特拉贡:我们已经习惯了。是任何社会制度使我们感到荒诞，而是人本身。”为了生存，人类不得不不断做出存在所要求的加缪也说:“荒诞感可以在随便哪条街的拐弯处打种种举动，这便是习惯。“起床，电车，四小时办公在随便哪个人的脸上。”他可没有限定只打在西方室或或工厂里的工作，吃饭，电车，四小时的工作，人的脸上，而对东方人高抬贵手。荒诞感是全人类吃饭，睡觉，星期一二三四五六，总是一个节奏，大共同面对的难题，荒诞派戏剧所反映的主题对中国部分时间都轻易地循着这条路走下去。”这也就是人和外国人有着同样的意义，相信每一个人都能在法国人所说的“Métro，Poulo?Dodo”。所有的人都弗拉基米尔和埃斯特拉贡的身上或多或少地看到被卷入社会这个大机器中，按照指定的程序完成自自己的影子，在看过《等待戈多》之后陷入沉思己的一生。没有新意，没有例外。时间不停流动，……事物也在变化，可是这种变化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一种循环，实质上仍是一成不变。说到这里，我们又参考文献:回到了上文讲到的自杀，“自愿的死亡意味着承［1］塞缪尔·贝克特，等．荒诞派戏剧选［C］．北京:外国文学出版社，1983．认，甚至是本能地承认这种习惯的可笑性，承认活［2］马丁·艾斯林．荒诞派戏剧［M］．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着没有任何深刻的理由，承认每日的骚动之无理性社，1992．和痛苦之无益。”［3］冯寿农．文本语言主题－寻找批评的途径［M］．厦门:3．沉默和停顿厦门大学出版社，2001．在该剧的舞台提示中，贝克特用了大量的沉［4］Beckett，Samuel．EnattendantGodot［M］．Paris:LesE-默、长时间的沉默和停顿。这些地方表面看来是表ditionsdeMinuit，1952．演的间隙和台词的空白，实际上别有用途:既制造［5］Rousset，Jean．FormeetSignification［M］．Paris:Librai-了安静的效果，突出了剧中气氛的死气沉沉;又在rieJoséCorti，2000．安静中使人仿佛听到时间匆匆逝去的声音，感觉到责任编校:马小军，田旭AnalysisofAnti－subjectTheoryandtheThematologyofEnAttendantGodotSUNQianAbstract:Itisundeniablethatabsurdtheatrehasitsspecialtheme，thesenseofabsurd．However，duetotheabstractionanddepthofconnotation，peoplehavefewtouchesonthethemeofabsurdtheatreuntildramatistsdisplayitonthestageunderstronglight．Itisthethemeofabsurdtheatrethatarousespeople’sstrongresponsewithlong－terminfluence．BasedonthetheoryofthematologicalcriticsproposedbytheGenevaSchool，thispapermakestextualanalysisonthethematologyofEnattendantGodot，therepresentativeofanti－subjectabsurdtheatres，discoveringthedistinctivenetworkcomposedbythemainthemeandsub－themes．Keywords:anti－subject;EnattendantGodot;themeanalysis·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