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宁波万里国际学校中学 邓彤《等待戈多》被公认为荒诞派戏剧的经典作品、法国近百年来的第一剧作。该剧没有情节,没有矛盾冲突,没有完整的人物形象,只有杂乱无章的胡言乱语与毫无个性的几个人物,是一部反传统、反理性的剧作。它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非理性的世界。剧本通过两个流浪汉永无休止而又毫无希望的等待,揭示了世界的荒诞与人生的痛苦,表现了现代西方人希望改变自己的生活处境但又难以实现的绝望心理。中学生阅读这一作品会有相当的难度。需要一定的阅读耐心,当然也需要相应的背景介绍与阅读指导。首先,教师应该设法引发学生对于本剧的兴趣。《等待戈多》产生的缘由极富传奇性与启发性,该剧公演后产生的种种发应都会影响学生对阅读该剧的兴趣。其次,《等待戈多》没有什么情节,它的全部意蕴便蕴涵在琐碎拼接的画面之中,它的艺术魅力在于受众对戏剧的观赏、阅读过程之中。教师应该引导学生在反复阅读中感受人物荒诞、无聊言行背后的情感与倾向。一、积累·整合1、剧情梳理理解《等待戈多》不是借转述戏剧的情节大意所能完成的。但基本的叙事框架确实是解读该剧的重要渠道。教师可以要求学生努力通读剧本,然后简要叙述剧作主要基本内容。没有这一过程,后续教学将难以开展。《等待戈多》是一个两幕剧,上场的人物共有五人:两个流浪汉——爱斯特拉冈(又称戈戈)和弗拉季米尔(又称狄狄),波卓和他的奴隶幸运儿,还有一个男孩。故事发生两个黄昏。【第一幕】荒郊野外。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流相遇。他们声称自己是在等待戈多,要向他祈祷,向他乞求。为排遣寂寞,他们前言不搭后语地交谈,又做着一连串毫无目的的动作——费力脱靴、穿靴,戴帽、脱帽……不久奴隶主波卓和他的仆人幸运儿上场,也要寻找戈多先生。但戈多迟迟不来,却来了一个男孩,他送口信说,戈多今晚不来,明晚准来。【第二幕】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是枯树上长出了四五片叶子。两个流浪汉又走到一起,模模糊糊回忆昨晚的事。起初是长时间的沉默。但无名的恐惧使他们两人同时说话,说话只是为了“不听”和“不想”。这时,波卓和幸运儿又来了,但波卓眼已瞎,幸运儿成了哑巴。四人先后倒地,象蛆虫一样爬来爬去,象白痴一样呼言胡语。波卓和幸运儿死了,男孩又来传话:戈多今晚不来,明晚准来。孩子走后,流浪汉想远离此地,但嘴说走,仍站着不动。剧终。2、人物分析(1)出场人物在贝克特的笔下,人物没有主次之分,没有独特的个性。剧中五个人物都是作为人类存在的不同状态的象征而存在:流浪汉象征着人类生活的单调、困窘、无价值。他们卑微、低贱、迷离恍惚,浑浑噩噩,象征着不幸的人类。他们只会做些脱靴子、摘帽子的无聊动作,说些莫名其妙的梦呓之言,第二天见面时连头天的事也不记得了,他们胆战心惊地向波卓乞讨吃剩扔掉的骨头:这是一些只是按照动物的本能生活的完全丧失了人类应有的尊严的“非人”,是一些被社会挤压扁了的“非人”,他们是现代社会中“人类的缩影”。波卓和幸运儿则象征着人类的病态——
幸运儿是痛苦的化身,他备受折磨,任人奴役。波卓是压迫的体现,他蛮横凶狠,傲气十足。(2)未出场的“戈多”戈多虽未出场,但“等待戈多”却是贯穿全剧的中心线索。历来评论家们对这个人物有过多种解释:其一,戈多(Godot)这一名字是从英语“God”演变而来。即神,天帝,上帝,造物主之意,故这一人物暗指上帝;其二,戈多这一人物正象征“死亡”;其三,剧中出现的波卓就是戈多。英国剧评家马丁·艾斯林在《论荒诞派戏剧》中曾说道:“这部剧作的主题并非戈多而是等待,是作为人的存在的一种本质特征的等待。在我们整个一生的漫长过程中,我们始终在等待什么;戈多则体现了我们的等待之物──它也许是某个事件,一件东西,一个人或是死亡。此外更重要的是,我们在等待中纯粹而直接地体验着时光的流逝。当我们处于主动状态时,我们可能忘记时光的流逝,于是我们超越了时间;而当我们纯粹被动地等待时,我们将面对时间流逝本身。”这其实是人类所共同具有的一种体验。二、感受·鉴赏1、排演课本剧(或分角色朗读)在《等待戈多》中,作者主要靠演员的演出本身,靠舞台的形、场面及其所体现出来的气氛、氛围感染观众,这些形象、场面之间并无清晰的逻辑关系,看起来是支离破碎的,但它所传达的气氛、氛围却有着一种内在的统一。只有读者全身心沉潜于文本中或直接体验到剧中人物的荒唐无聊,才能真切体会到剧中的真实况味。因此,对这类剧作的阅读,教师不宜过多阐释,直接的感受体验将远胜于间接的解说分析。教学中,教师应该设法营造氛围创设情境,引导学生进入文本。最合适的方式自然是参与演出或表情朗读。2、动作细节鉴赏贝克特主张只有那些没有情节、没大动作的艺术才算得上纯正的艺术。在《等待戈多》中,作者把情节和动作都减到最低限度,并且让这些细节不断重复,没有什么变化。在不断重复中,这些细节因此富含象征意味。戈戈脱靴子,象征着要摆脱痛苦。连接波卓与乐克之间的那根绳子,既象征着富人对穷人的依赖,又象征穷人无法摆脱富人的钳制。戈戈和狄狄把两人及幸运儿的帽子交替着不停戴下去的没完没了的动作,让观众感到滑稽可笑,但在这笑声中,又让人体会到了人生毫无意义的可悲。戈戈和狄狄玩上吊,也让观众感到好笑,在这笑声中,同样让人感受到人生的绝望。为填补单调的时间空白,减轻不断袭来的恐惧不安,剧中人物总是做些机械的动作,说些无意义的话,借此证明自己可悲的存在。两个流浪汉在舞台上脱靴子、穿靴子,取帽子、递帽子,唱歌演戏讲故事,闲聊拥抱,互相谩骂:虽然忙个不停,但这一切都毫无意义;虽然满台热热闹闹,却“什么也没发生,没人来,也没人去,太可怕了”
。这些是他们内心痛苦的外部标志。作者就是这样让舞台动作和细节说话,把情感心理转化为视觉形象的。两个流浪汉的痛苦就这样通过他们的无聊、烦闷得到了表现。他们徘徊在虚无缥缈的人生道路上,等待着不可知的命运,忍受着生与死的折磨。3、品味对话贝克特认为,社会是毫无意义的,人与社会、人与人的关系是荒诞不经的,人与人之间根本无法沟通,那么,作为沟通思想感情工具的语言也就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理性的、逻辑清楚的语言只能掩饰世界的本质,妨碍人们对世界本质的认识。因此,在《等待戈多》中,人物语言便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整个剧作中人物的语言往往是语无伦次,支离破碎,剧中人与人之间构不成对话,让人莫名其妙。例如: 戈戈:“瞧这个(他拎着叶子根部,把吃剩下的胡萝卜举起,在眼前旋转),奇怪,越吃越没滋味。” 狄狄:“对我来说,正好相反” 戈戈:“换句话说?” 狄狄:“我会慢慢地习惯” 戈戈:(沉思了半晌)“这是相反?” 狄狄:“是修养问题。” 戈戈:“是性格问题”。狄狄:“是没有办法的事。” 戈戈:“奋斗没用。” 狄狄:“天生的脾性。” 戈戈:“挣扎没有用。” 狄狄:“本性难移。” 戈戈:“毫无办法。(他把吃剩下的胡萝卜递给狄狄)还有这点儿吃不吃?”这段对话,毫无事件因果前后联系等逻辑思维,根本就无法构成真正意义上的对话。说话人之间没有对话的共同话题,说话人本人也没有一以贯之的话语思路。在大段大段的语言转换之间,这种非逻辑性非理体现得十分清楚。对话的重复和无意义,语言的非逻辑性等,都增加了作品的荒诞感。但所有这些语言,又确实是人那种荒诞感、绝望感的一种外化形式。贝克特很善于把自己某些深刻的思想通过人物的胡言乱语表达出来。表面看来是些东拉西扯的胡话,借助这些急促的对话短句,表现了人物内心的空虚、迷茫与恐惧。作者正是用这种语言填满剧作演出的时间,让观众真切感受到人物的荒诞感。此外,剧中人物反复地讲着“咱们走吧”、“咱们不能”、“为什么不能?”、“嗯?咱们走不走?”、“上帝”、“营养学”、“通大便的药”等台词,相互没有联系,颠三倒四,语意不明,都是作品中人物以荒诞的语言对荒诞世界所发表的荒诞看法。三、思考·领悟1、两个流浪汉有什么象征意义?舞台上演出的是人类社会的抽象化缩影。两个流浪汉是人类的象征。剧作在荒诞的背后,深刻地表现了现代文明中的人生处境:人们生活在盲目的希望之中,遥遥无期地等待着一个模糊的希望,到头来只是一场梦幻,只有失望;于是再等待、再失望,在期待中耗尽生命,在失望中饱尝痛苦。痛苦加失望、悲惨加迷惘是《等待戈多》内容的突出之点。2、如何理解“等待”的含义?一般的西方评论认为,《等待戈多》的主题是“等待”。贝克特在剧中所揭示的世界是荒诞的、残酷的、不可思议的。而在这个荒诞的、残酷的、不可思议的世界中,人的处境是尴尬的,人的寻求和期待是无望的。戈多应是人们正在等待的某种希望,但这种希望老是不来,或者说,老是答应要到明天才来……于是希望也渐渐变成了无望。剧中的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的整个心思与全部活动就是等待戈多的到来,他们认为,只要戈多来了,他们就“得救了”,就能摆脱自己的悲惨处境。然而,戈多始终没有来——他其实是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的东西。因此,他们的等待就是虚幻的、徒劳的、毫无意义的,同时又是无奈的。除了等待,他们别无选择。即使戈多永远不来,他们还得继续等待下去。剧本通过具有高度象征意义的“等待”
,深刻揭示了人类生活在荒诞世界中无所适从、无所作为的尴尬处境,体现了现代人那种痛苦、茫然而又悲观、绝望的心态。四、资料提供1、荒诞派戏剧贝克特等人剧作的主题,是面对人的生存条件的荒诞不经所引起的抽象的恐惧不安之感。他们在表达这个主题时,故意不用合乎逻辑的结构和明智的理性去阐明人的生存处境的不合理性、荒诞性,而是直接用形象表现对理性的怀疑和否定。(《中国大百科全书·外国文学(一)》第448页) 荒诞派戏剧的思想基础是存在主义哲学。在剧作家看来,世界是荒诞的、不可理喻的,生活也是荒诞的、毫无意义的,而人与人之间则十分隔膜、难以沟通。处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人被异化成了“非人”,不仅对其自身无法理解,同时亦无法把握自身的命运。从深层意义上说,《等待戈多》所表现的“荒诞意识”与“等待情结”,正是这种存在主义的世界观与人生观。(《外国文学名篇选读》(修订本·下),崔宝衡主编,南开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2、《等待戈多》诞生、演出经过有一天贝克特走在巴黎的街道上,迎面被一个陌生男子刺了一刀,他以为自己死了,醒来却躺在医院里。警察抓到了谋害他的凶手,贝克特痊愈后去监狱看望这个人,他问凶手为什么要刺杀自己,那人回答他:我也不知道——现实的荒诞性几乎在生死的一刹那让贝克特领悟了。于是,反映人生荒诞的《等待戈多》便酝酿在作者心中。1952年,《等待戈多》问世。《等待戈多》首演轰动,从此,它云游四方,在各地上演:在物质富足的地方演《等待戈多》是醒世,在精神沦陷的地方演《等待戈多》是警世。1957年,旧金山演员实验剧团为圣昆廷(SanQuentin)监狱的1400名办犯演出《等待戈多》时,仅仅几分钟后,就吸引住了这些世界上最粗鲁的观众,并且在心灵深处使他们感到了震惊。据说,从此以后,戈多剧中的台词、角色,都成了圣昆廷特有的语言和传说的一个永久组成部分。当然,不能说囚犯们具有更高的鉴赏水平,但是他们的处境确实使他们处在《等待戈多》一剧中的状态,从而有助于他们理解这个话剧。他们一直等待着拿钥匙为他们开门的人,那个人就是“戈多”。事实上,贝克特的寓所就位于巴黎最著名的监狱附近,从他的书房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看到囚犯们手扶栅栏,眼望蓝天的情形。这一幅画面不知是否会对贝克特创作《等待戈多》产生影响。3、《等待戈多》综论《等待戈多》之所以受人推崇备至,一方面在于它表达了作者对西方社会的深刻认识,另一方面在于它以极其独特的风格打破了传统模式。《等》剧在形式上彻底地反传统,在结构、人物、语言、动作、时空等方面无不如此。(两个流浪汉)没有任何具有个性的思想、情感与性格特征,甚至连起码的人之尊严也没有……既然性格化为乌有,语言与动作就成为人物存在的主要依据。对他们来说,语言不再是表达和交流的工具,而只是一种存在与需要的手段,甚至是一种获得拯救的途径。他们在漫长的等待中只能以“说一些空话”来自慰,而这种缺乏意义的东拉西扯就是他们一生的写照……由于是废话,自然失去了任何揭示人物心理的作用。贝克特几乎完全排除了复合句,因此剧中台词显得极其简短。更有甚者,这些短句还常常为破折号省略号所打断,越发显示出表达思想的困难。……更糟糕的是,台词往往刚出口就被具体动作抵消,使得本来就模棱两可的话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典型的例子是两人一边说“咱们走吧”,一边却“坐着不动”。显而易见,这与传统戏剧对语言的要求完全是背道而驰的。
然而,一方面是简短经济的台词,另一方面却是详尽的舞台指示。贝克特大量吸取了民间表演艺术如哑剧、杂耍表演、即兴喜剧和杂技的成分。丰富多样的动作大大弥补了剧情与台词的不足。《等》剧的时空处理同样很有特色,贝克特故意留下一个类似马戏场的空荡场地,以便让演员切实按照自己所写的动作指示行事。舞台上只有一棵树,没有其他任何背景,道具也极其稀少。这种回归传统的空间一旦与时间相结合便充满了新意。作为空间的隐喻,时间更多的被断裂、凝滞乃至被取消。取消了时间意味着取消了一切,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而人类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了代表希望的未来!循环式的结构、虚化的空间、空荡的舞台、小丑般的人物、滑稽而有诗意的语言动作、痛苦绝望的主题,再加上布兰出色的导演,使得《等待戈多》这朵奇葩很快怒放盛开,并立即被载入史册。(《法国戏剧百年》,宫宝荣著,三联书店200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