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破浣溪沙李璟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注释】:①菡萏(hàndàn):荷花的别称。②韶(sháo)光:美好的时光。③鸡塞:即鸡禄塞。汉朝为北边要塞。东汉和帝永元元年(公元89年)窦宪北击匈奴,即出此塞,获胜后,登燕然山,刻石勒功而还。④吹彻:吹到最后一遍。寒:笙吹久了因呼吸带入了水分,所以叫做“寒”。也可作玉笙凄凉解。⑤何限:一本作“无限”。【意译】池塘里鲜艳芬芳的荷花都凋谢了,翠绿的荷叶也残败了。秋风裹带着忧愁刮来,在池塘里吹起绿色的波纹。这池中的荷花和时节一样都憔悴了,真叫人不忍心再看。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梦中回想起国家边塞的战事。小楼上有人吹奏起哀婉幽怨的玉笙的声音,让人感到透心的寒意和无限的凄凉。倚着栏杆远望,心中有多少愁苦怨恨,又流淌了多少泪珠啊!【赏析】李璟是南唐烈祖李昇长子,南唐后主李煜的父亲,为南唐中主。在位十九年,因受北周的威胁,迁都南昌,抑郁而死。他留下的词作只有四首。这首词通过秋景写出了作者身为一国之君,在国家面临灭亡危险的时候却无能为力的无限哀愁。“菡萏香销翠叶残”,“菡萏”即“荷花”,也叫“莲花”,称“菡萏”,别有一种庄严珍贵之感。“翠叶”即“荷叶”,而“翠”字又表现了一种情感上的珍美。然后于“菡萏”之下,缀以“香销”二字,又于“翠叶”之下缀一“残”字,诗人虽未明白叙写自己的任何感情,而其对如此珍贵芬芳生命的消逝摧伤的哀感,便已经尽在不言中了。“西风愁起绿波间”,便是写珍美的生命在充满萧瑟悲伤的环境中重现。“西风”二字原已代表了秋季的萧杀凄清,其下又接“愁起绿波间”,便造成多种不同的联想和效果:一则就人而言,满眼风波,使人想见其一片动荡凄凉的景象;再则就花而言,“绿波”原为其托身之所在,而今则绿波风起,当然便更有一种惊心的悲感和惶惧,故曰“愁起”。“愁起”者,既是愁随风起,也是风起之堪愁。 “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韶光”一般指“春光”,伸引为青春岁月。这里的“韶光”后紧跟“憔悴”,既是美好的景物时节的憔悴,也是美好的人间年华容色的憔悴。所以下面的“不堪看”,才有无限深重的悲慨。此词上阕从“菡萏香销”的眼前景物叙写下来,层层引发,直写到所有的景物时光与年华同此凋伤憔悴的下场,并与“韶光”“不堪看”做结,呼应了开端的“菡萏香销”“西风愁起”的景色。下阕“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是对上阕的呼应。上阕景中虽也有人,但基本上却是以景物之感发为主;下阕则是写已被景物所感发以后的人之情意。“鸡塞”是鸡鹿塞的简称,是汉时一个边塞。全句寄托着思妇之情,因而才有着“细雨梦回”的情意。“小楼吹彻玉笙寒”中“小楼”之高迥,“玉笙”之珍美,“吹彻”之深情,方能体会到“细雨梦回”“小楼吹彻”之苦想与深悲。这一种意境,一直到“多少泪珠何限恨”,方将前二句所渲染的悲苦之情以极为质直的叙述一泻而出。“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是在梦回曲尽时所作的情绪宣泄和排遣。“多少”与“何限”刚好说明了悲愁的饱和点;而“泪珠”冠以“多少”
一词,也说明了词人悲情澎湃难抑。前一句,词人把强弩拉满,可谓蓄势千里,可下一句却是引而不发,戛然而止,把文笔一推,不复再作情语,而只以“倚阑干”三字做了结尾,使得前一句之“泪”与“恨”也都更有了一种悠远含蕴的余味。这样的结语,比起直接的倾诉更见深邃,更具力量。摊破浣溪沙李璟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风里落花谁是主,思悠悠。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注释】:真珠:即珠帘。青鸟:传说曾为西王母传递消息给汉武帝。这里指带信的人。云外,指遥远的地方。丁香结:丁香的花蕾。此外诗人用以象征愁心。三楚:指南楚、东楚、西楚。三楚地域,说法不一。这里用《汉书·高帝纪》注,江陵(今湖北江陵一带)为南楚,吴(今江苏吴县一带)为东楚,彭城(今江苏铜山县一带)为西楚。“三楚暮”,一作“三峡暮”。【赏析】此词是一首伤春词,词中女子手卷珍珠帘,给帘挂上玉钩的时候,仍然是春恨绵绵紧锁高楼,风里落花无主,云外不见青鸟传来亲人的书信。雨中的丁香花蕾空结在枝头,又一次绝望的愁绪浓得化也化不开。回首三楚大地,天低日暮,长江水滚滚东去,更加映衬了愁思的深广和渺无尽头。有人认为这首词非一般的对景抒情之作,可能是在南唐受后周严重威胁的情况下,李璟借小词寄托其彷徨无措的心情,表达其深重的愁恨与感慨。“手卷真珠上玉钩,依前春恨锁重楼”二句委婉、细腻,卷起珠帘本想观看楼前的景物,借以抒发怀抱,可是卷起珠帘之后,发觉依旧春愁浩荡,春愁就像那锁住重楼的浓雾一样铺天盖地。可见,“锁”是一种无所不在的心灵桎梏,使人欲销愁而不可得。而“春恨”并不是抽象的,眼前的落花得以体现这种无边无际弥漫着的春愁。“风里落花谁是主?”,风不仅吹落花朵,更将凋零的残红吹得四处飞扬,那么,谁是落花的主人呢?何处是落花的归宿呢?在这里,可以看出人的身世飘零,孤独无依。结句“思悠悠”,正是因此而思绪飘忽,悠然神往。下片“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点出了“春恨”绵绵的缘由所在。青鸟是古代传说中传递信息的信使。青鸟不传信,想得到所思念的人的音信而不得,于是有“丁香空结雨中愁”的叹息。至此,词的感情已经十分浓郁、饱满。当手卷真珠上玉钩的时刻,已经春恨绵绵;风里落花无主,青鸟不传信,丁香空结,则徒然的向往已经成为无望,这已是无可逃避的结局。最后诗人以景语作结:“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楚天日暮,长江接天,这样的背景暗示着愁思的深广。“接天流”三个字让人想起“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就这一意境而言,李璟李煜父子是一脉相承的。另外,从整首词来看,末句的境界突然拓展,词中的一腔愁怀置于一个与其身世密切相关的历史地理环境中,与心灵的起伏波动也是密切相合的。
小知识:词调名有加“摊破”二字的,意思是将某一个曲调,摊破一二句,增字衍声,另外变成一个新的曲调,但仍用原有调名,而加上“摊破”二字,以为区别。“摊破”是兼文字和音乐而言,如果单从文字方面说,“摊破”就是“添字”。“摊破浣溪沙”,又名“山花子”,在原“浣溪沙”上下片各增三字,韵位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