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疫情诗歌:热干面(一) 助理抬头望了望对面的他,“时间不早了,咱们走。”他望了望门上的“外科部”顺手按熄了工作台上的灯。于是楼道里响起了皮鞋声、电梯升降的回声。他从一片黑寂中抬起头来,对着身旁的人影微笑:“走,去吃热干面。”(二) 惨白的手术灯,使助理不由自主地眯了下眼白晃晃的手术刀,反射着瞳孔、人脸、双手,反射着白大褂、口罩、手套。“去过华南海鲜市场吗?”“没有。”“确定没有?”“没有。” 他摘下口罩的那一刹那,助理清楚地看到,那白胖胖的脸上,猛地震颤了一下。 五天过去了,他们像往常一样去吃热干面。他双眼盯着眼前的手机,助理瞥见了,他微博的头像,一个高瘦的男孩,手里举着相机,助理想,这个高瘦的男孩,大概是青年时的他吧。助理透过腾腾热气却看见他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憔悴而疲惫。(三) 等他醒来时,他已经躺在白床单上,他知道他还活着,但他被手术灯照得睁不开眼,他曾为病人戴过无数次的呼吸面罩此时,正戴在他的脸上。 三名护士正在病房里忙碌,她们脚步匆匆,不说一句话,雾气凝结在玻璃窗上,云朵被禁锢在窗框里,像是不羁的野兽被囚禁在牢笼,挣扎着,挣扎着……(四) 此刻的他,又不禁回想起自己的过去,他的双亲,都在他年少时因病去世,因此,他下定决心要当医生。可终究,还是救不了自己。自己唯一的寄托——妻子与儿女,他又怎么放得下呢? 【嗡!嗡!嗡!】他拉开了窗帘,欠身看了看窗外,这车队这么长啊,这么长,好像这城市所有的车都排在一起,不,四面八方的汽车都已赶来,北京、天津、上海、重庆、成都、兰州…… 车门开了,一股白色的河流,流进了武汉市中心医院的大门。(五) 我的手术刀去哪儿了呢?还有我的白大褂呢?窗外的医生穿着防护服,我却穿着病人的蓝格服。 从医数年,我看过无数只冰冷的双手,和无数对放大了的瞳目,他们也曾躺在一样的病床上,直到渐渐没有呼吸…… 我这个老医生,现在只能看着小青年脸上的庄严,自己却不能动弹吗?(六) 终于,他脱去了蓝格服,换上了宽大的棉衣像是一个囚犯被解去了手铐,他捂着自己的肺部,心里一阵窃喜,仿佛偷吃了糖果的小男孩,没有被发现一样。他的肺部现在是人工肺膜,医生让他回家休养。他昂着头,心里讲不完的喜悦,他想兴奋地喊出来,却莫名黯然了。我,一个医生,真的到了这步田地?(七) 他又拿起了手术刀,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真正面对的是什么了:新型冠状病毒。 经过了烧灼的痛楚,他的心,像刚经历了恶斗的战场。他急急地去一个个重症室问候,竟只戴了一个口罩。防护服,挡不住护士们的惊讶,可她们身上的衣服,却使她们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当他与病人握手的那一刹,他的身体,还是倒在了这个寒冷的冬天里。 那蒙上泪水的眼睛,在永远闭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护士们白色的背影和病人康复后红润满足的脸…… 他早就知道,他再次披上白大褂时,他定是要为这场战“疫”牺牲的。他无悔,因为他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了国家。(八) 今天助理起的有些早。在开始一天的工作前,他翻开了手机。读到了老师的死讯。可他没有落泪,疫情的严重、工作的忙碌让他没有心思去哭。想起今天没吃早饭,于是他戴了口罩下楼。他向来是这么糊涂,走近了面馆,他才想起因为疫情,街上的小店早已歇业。此时他的眼泪,才漱漱地流出了眼眶。泪眼中的他又瞥见了隔着玻璃看儿女跳舞的她们;想要抱被隔离的孩子的她们;含泪剃光头发的她们;奋战在抗疫一线的他们……还有坐在他对面吃面的那个他。 在那清晨朦胧的薄雾里,他仿佛看见了,一面迎风飘扬的国旗,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热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