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的“花”

文竹的“花”  母亲虚弱地靠在床头，怔怔地望着窗台上那盆萎焉的文竹，空洞洞且肿胀的眸子里倏然又涌上涩泪，哽咽声嘶哑。  我心中辛酸，知晓她又在担忧我早产三个月如今身在医院保温箱中只有两斤半的弟弟了。  那盆文竹是她尚怀着弟弟时买的，希望能在弟弟出世之日开出雪白的花来，怎料那小鬼提早钻了出来，文竹自家中出事后无人照料，便也是一副病怏怏的半死不活模样。我也受了影响，学习成绩一落千丈。  “到底是温室里的花。”她兀自叹道。不只是叹她，叹弟弟，还是叹我。  我先前是乖张骄横的，在经历一系列大起大落后，竟温驯了起来，看着家中人皆被笼在阴郁中，心下生出一丝绝望，又明白了作为长女，我应扛起这片天。于是收收情绪，成为“全职保姆”的同时更加专注读书，有了几分成熟的大人模样。  旧日子里，我仗着家人的独宠，丝毫没有想过何为责任，认为父母可以成为我一辈子的避风港。可当我看到父亲憔悴的面颊，母亲红肿的双眼时，才如梦初醒。  那盆文竹的叶焉焉地垂进土里，但根还扎得很稳。那段日子里，我的身心备受煎熬，安慰家人时头头是道，一转身却赶忙去擦脸上纵横的泪痕；一面故作轻松地笑着做家务活，一面每天起床后捶捶酸痛的臂肩。从前我有很多梦想，想成为干出一番事业的大英雄，甚至将“拯救地球”作为己任，在现实跌宕的恶浪中，才明白我只是如文竹一般朴素的存在，繁花似锦中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的责任和使命是扛起家的一片天，再和他人一起扛起国的一片天。  后来的天放了晴，文竹沐浴在阳光里，不知何处冒出了青嫩的一尖儿芽，渐而生得愈发苍翠。弟弟在保温箱中住了三个月回来，笑得眼睫弯弯，煞是讨人喜爱。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遗憾的是，那盆文竹始终没有开花。  我上网查了一下，发现文竹本就不会开花。我调侃母亲，“你要一盆竹子开花，岂不是难为它了？”  母亲方意识到竹子不会开花，也笑道，“也是，竹子的责任就是长成竹林，它虽不会开花，但眼下长得如此茂盛，也算尽了使命。而且，你不觉得，它生得比花还美么？”  我回头，那盆文竹衬着琉璃般的蓝天，生机盎然，苍苍翠翠，沁出惹人心醉的荡漾的绿。  那便是文竹的“花”吧？  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