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年的雨落在今天的檐下

旧年的雨落在今天的檐下我房间的书桌正对着我的窗子，晴天的时候，我喜欢把我的木质窗户全部推开，“呼啦”一下。细小的灰尘，还有凉凉的风全都涌了进来。窗里窗外连空气的质感都是相同的。但下雨天就不一样了，我喜欢把窗户关紧，埋头看一本书。累了就看一眼窗外，雨水顺着玻璃流成许多很小的小溪，凌乱成一片。我知道此时外面的世界，一定是清冷空蒙的。正如我遇见的所有下雨天。当我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准确一点应该是读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我很害羞，甚至是害怕交际。我不喜欢去上学，我害怕跟陌生人说话。其实最害怕的是拿着皮尺满脸严肃的数学老师（我的数学不好，从那时就开始初露马脚）。平时，我都是磨磨蹭蹭地离开家，一个人走去学校。去学校的路有点长，奶奶每次把我送到家门口，看着我往前走。我每次回头往后望，奶奶都冲我招手，表示她在看着我。我也冲奶奶用力地招手，直到越来越远，再也看不清奶奶的轮廓。记忆中每个下雨天，都是爷爷或奶奶接送我上学。爷爷骑单车载我，我坐在后座，把头伸进连体雨衣的帽子里。两只手牢牢抱住爷爷的腰，虽然在雨衣里的我有些难受。但爷爷的喘气声和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给了我万分的安全感。我的视线落在车轮下，水泥地面飞快从我面前划过。换成奶奶送我，则是步行。每次下雨，或是冬天的早晨，天还没有完全亮，我和奶奶就要出发，我背着书包站在门口静静地等待。奶奶一手打着伞，一手牵着我。她的手很暖和，我一直没有松开。我们一面聊天一面往前走，我感到我握着一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但就是这双手，曾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清晨，用一把伞，撑起我幼时的一片天。当我不再是一个小女孩，不再害怕和陌生人讲话。下雨天不再需要爷爷的自行车或奶奶的伞。我记得，我第一次独自回家，就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雷雨夜。上午都还是一片艳阳，下午就已是阴云密布，到放学的时候已经是倾盆大雨。我和好友同撑一把伞回家，豆大的雨点很快打湿了我们的裤脚和书包，天空时不时电闪雷鸣。我们都很害怕，往前看去，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只听见雨打在伞沿上的声音。我们两个好像汪洋里的两片孤舟紧紧的挨着对方，往前望去怎么都望不到头。我不禁想：“这条该死的路怎么这么长？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到头！”心里正这么想着。好友一拍脑袋说：“我怎么没想到！”我正疑惑着。只见她把衣服挽到胳膊处，我看见她的手臂上有一条红色的手绳。她仰起脸对我说：“你抓住这根手绳，雷就不会打到你了！”我好奇地问她为什么。她一脸认真地对我说：那个手绳是菩萨保佑过的，它会保佑我们平安的。然后我真的就抓紧了那根红绳子。心里突然就有了底，仿佛菩萨真的在保佑我。就这样，我第一次在风雨交加的夜里独自回家。奶奶直夸我勇敢，我对奶奶说了那根神奇的红绳子。奶奶笑着拍拍我的头：“小傻瓜，真正让你们平安回来的，是勇气。”后来，我到广东上过一阵子学，我见过比当年更大更可怕还夹杂着台风的暴雨夜。有时候，路上的积水几乎淹没我的膝盖，我也是独自一人走在那条5公里长的上学路上。我早已不害怕这种恶劣的天气，我知道该怎样应对。但是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更怀念当年的那场暴雨？为什么我会想念那根红链子？为什么我会想念奶奶的手和爷爷的自行车？为什么当我淌过及膝的积水时我会掉眼泪？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还是你也不知道呢。童年的雨最是泥泞，却又是记忆里最干净的曾经。旧年的雨落在今天的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