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文学里的蝈蝈
杨雪松
大地的诗歌从来不会死亡,当所有的鸟儿因骄阳而昏晕,
从树荫下新建的篱笆间就传来蝈蝈轻灵的歌声。
济慈笔下的蝈蝈独享诗人的智慧。它是夏日的主角,诵
唱着夏日的文学,光彩夺目。
我感慨于这草野间的灵魂,这暗哑的灵魂,竟如此完好
的保留了主角精神的内质。当阳光晴好,春日灿漫,人们不
再需要过膝的农靴渡过冬日的积雪,我便隐去,积蓄力量。
当烈日升空,群鸟昏睡,人们在酷炎中失去清醒,我便发声,
唤起普天下的正义与同情。一个文学家,就该做一只极端苦
难中发声的蝈蝈。
文学上的主角必定有一双冷峻的慧眼来看穿社会中的
虚伪与矫饰,又有一颗敏感的心来洞悉主角的责任和个人独
立的标识。我想起了别林斯基,那个贫苦的医生家的儿子,
早早地看烦了那些把胡髭锊得笔直的上流社会。他是平民的
信使,在刀斧背下写出火星并射的文字,在荆棘地中耕耘,
只为唤醒那些已经埋没和行将埋没的峥嵘的头脑,为传达皮
靴下的声音。在上流社会里,他始终保持了一种平民式的主
角精神。
既有平民式的主角精神,那也不乏贵族式的主角精神。
正如涅克拉索夫所言,文学上有两种缪斯,那苦难的伴侣是平民的缪斯,而那高贵、令人迷醉的古代的嬖人则是贵族的
缪斯。那些贵族式的文学主角又怎么样呢?他们以虚伪的言
辞,繁密的注脚构建令人惊叹的文学圣殿。而进出其中的无
非是权贵的谋臣,侍卫、嬖妇。他们是庸鸡,吃多少秕谷生
多少蛋;是孔雀,卖弄撅屁股的唯美主义;是为觅食搅混了
烂泥的鸟;是天莽中争夺尸首的枭雄。这些贵族主角恰似以
自以为傲的美学脱离了生活,脱离了观众,只落得孤芳自赏
的舞台。
余秀华曾在《山民》中写下“你把我灌醉,说有人请我
跳舞,但我想着山里一棵落了叶的槐木”我想这正是一种守
望精神,做一只彻底的蝈蝈,一个彻底的平民主角就需要有
一种守望精神。观众的头脑不会一直清醒,你的歌声可能会
被冷漠;贵族主角的权力与皮鞭,也可能会让你的歌声无法
激荡而悠扬。可是,一只蝈蝈,一个平民主角守望的是内心
的良知,社会的前景、文学的底线与存在的意义。所以,他
们炽热的心永远不会冷却,永远不会平息。
在众鸟退缩萎靡的夏日里,我愿做一只蝈蝈,鸣出自己
的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