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

外公 向俊伊 又是一夜雨疏风骤，浓浓的睡梦里夹杂着不少寒意。梦里细雨绵绵，依稀记得有一个灰色的背影，伛着身子，瘦瘦的，步履蹦珊地向前走着，裤脚上还沾有泥巴，衣服上落的还有灰。我愣愣地看了很久，想要去追的时候，背影远了，梦醒了。白云将他最后的雨水下完，我上扬的嘴角还挂着一滴泪。那是外公的背影。外公总是驼着背，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皮肤是大地色，四肢像干枯的树枝，仿佛轻轻一弯曲就会折断。脸上是大大小小的“沟壑”，眼睛时常弯起来，嘴角也是时常上扬的。不知为什么，外公在我的记忆中，总有一片朦朦胧胧的雾。外公爱抽烟，他有一个烟斗，总是整得屋子里烟味弥漫，呛得人连连咳嗽。我和妹妹总是想尽千方百计把烟斗藏起来，外公知道了，就指着我们俩骂道：“你们两个小坏蛋！”便去找烟斗了。每当我又闻到那股熟悉的烟味，轻车熟路地捏住鼻子，对着外公微微皱眉头，他只是尴尬地笑着，鼻头红红的。“外公，别抽烟了好不好？”我央求着。“好，好。”他总这样应付。一年中半年可以回一次老家，外公外婆也不常上来。每当我回到了老家，外公总会在老家的公路边来接我们。“伊伊，又回来了啊。”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站在原地呵呵地笑着，皱纹叠在了一起，脸色红润。外婆招呼我们坐下，桌上摆着大碗小碗的饭菜，准备吃饭。吃饭时，外公总要给我夹菜。“来，伊，你喜欢吃的豆腐。”他为我夹了很多豆腐，继而要去夹土豆片，他小心翼翼地挑去土豆片上我不吃的葱，放入我的碗里。有一天倾盆大雨，风刮在玻璃上发出“呜呜”声。突然传来敲门声，我去开门，只见外公提着一个大麻袋，有些凌乱地站在我的面前。我一惊，赶忙请他进了屋，并责问他为什么在下雨天来县城，他低头嘟囔着说：“粉条不是刚做好嘛，你又喜欢吃粉条，怕你等得久了，一着急就送来了。”打开麻袋，里面果然都是粉条，我心里顿时十分感动。第二天妈妈便为我做了粉条汤，外公紧张地握住双拳，问我好吃吗，我拼命地点头说好吃，他立马放松了，高兴地说：“那我下次还给你做！”旧梦有痕，落花有迹。在我忆记深处，一位驼着背的老人，用他那干枯的双手牵着小女孩稚嫩的手，两人脸上绽放的是最温馨的笑容，这一朵无花的蔷薇，永远不会败落。关于外公那些琐碎的记忆，化作小小的无名花，盛开在草丛之间，那些细小的花朵，散发着永远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