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细读】：《平凡的世界》田福堂：狭隘性与现实性并存的老一辈农民代表

【名著细读】：《平凡的世界》田福堂：狭隘性与现实性并存的老一辈农民代表 【作品简介】 本文节选自路遥《平凡的世界》，小说以现实主义的手法刻画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描写了广 袤的黄土高原上发生的种种事情，以时代的变迁为序，多条线索并进，全面而深刻地展示了 1975 年到 1985 年十年间的农村面貌和发展变化。选文讲述的田福堂就在其中扮演着狭隘又 现实、自私自利又为村子着想的典型的农村干部角色。 原文解析 自卑又荣耀的婚宴 田润叶与孙少安两情相悦，但两人身份的差距使得孙少安不得不主动放弃两人结合的幻想， 选择与朴实能干的秀莲结婚。田润叶在万念俱灰的情况下又听到疼爱自己的二爸田福军陷入 政治上的争斗，而自己和李向前结婚就可以解除二爸的困境，所以在痛苦与悔恨中答应了跟 李向前的婚事。选文讲述的就是田福堂作为田润叶的父亲前来参加这场“体面”婚礼的情节。 ①田福堂此时正一个人拘谨地坐在主宾席上。主宾席安排新郎新娘的双亲和县上的领导坐。 领导按惯例总是最后出场，因此都还没到；登云两口子又在门口迎宾客；田福堂只好一个人 干坐在这里。润叶姐也没来，说她“狗肉上不了筵席”，让丈夫一人来参加就行了。本来徐国 强也安排在这桌上，但老汉为红火，撵到老干部席上去了。（这 里 写 到 李 登 云 夫 妇 在 门 口 迎 宾 而 顾 不 上 亲 家 田 福 堂 ， 表 面 上 看 是 因 为 在 忙 ， 而 仔 细 品 味 ， 田 福 堂 是 一 个 贫 寒 乡 村 来 的 农 民 ， 受 不 到 重 视 只 能 干 坐 着 ， 热 闹 的 婚 礼 中 连 搭 话 的 人 都 没 有 ， 仅 仅 是 因 为 别 人 在 忙 吗 ？ 田 福 堂 在 婚 礼 上 一 个 人 坐 在 主 宾 席 ， 这 种 场 面 实 际 上 也 是 田 福 堂 从 农 村 来 到 城 市 交 际 圈 中 的 写 照 ， 因 为 自 身 的 局 限 性 无 法 融 入 更 上 一 层 的 圈 子 ， 但 又 与 上 一 层 圈 子 有 着 千 丝 万 缕 的 联 系 ， 他 却 也 以 此 为 荣 。 ） ②田福堂现在，一个人坐在这地方真不自在。他气管不好，也不能吸烟；而这种场所又不能 拿根纸烟凑到鼻子上闻——这太不雅观了。他只好两只手互相搓着，有点自卑地罗着腰，看 着一桌桌说说笑笑的县社干部们。在这样的场所，双水村这个有魄力的领导人，马上变成了 一个没有见识的乡巴佬。（ 在 村 里 当 干 部 的 田 福 堂 来 到 城 里 ， 也 不 过 是 一 个 普 通 的 农 民 ， 感 到 拘 束 但 也 有 自 己 的 自 尊 ， 恪 守 着 自 己 的 “ 风 度 ” ， 懂 得 要 “ 雅 观 ” ， “ 搓 手 、 罗 腰 ” 的 动 作 描 写 生 动 地 展 现 了 他 的 自 卑 跟 窘 迫 。 ）不 过 ，福 堂 此 刻 内 心 里 也 充 满 了 说 不 出 的 骄 傲 和 荣 耀 。是 呀 ，看 这 场 面 ！ 真 是 气 派 ！ 他 感 叹 地 想 ： 他 ， 一 个 农 民 ， 能 这 么 荣 耀 地 和 县 上 的 领 导 攀 亲 ， 真 是 做梦 也 想 不 到 。 他 更 为 自 己 的 女 儿 高 兴 — — 出 嫁 到 这 样 的 人 家 ， 那 真 是 她 娃 娃 的 福 份 ！ 在田福堂的眼里，“场面、气派”就是他的“骄傲”和“荣耀”，虽然是父亲，但他并没有了解过 女儿润叶的内心想法，只是按着自己内心所想的要给她找个“好人家”，一方面真实展现了农 村长辈与儿女间缺乏沟通的现象，另一方面表明“父母之命”的落后思想仍然存在于田福堂的 心中。尽管时代不断变迁，但农村地区信息闭塞、思想落后的现状并没有太大的改善，我们 可以以小见大地看到当时的农村风貌。 ③田福堂明显地感到自己的腰杆子更硬了。他弟弟是县上的副主任，现在，他又有了个副主 任亲家！ ④田福堂正一个人在主宾席上又自卑又荣耀地坐着，他儿子润生忽然走过来，在他耳朵边悄 悄说：“爸，咱村的少平叫你到外面来一下。” ⑤“怎？”田福堂瞪起眼问儿子。（“瞪起眼”表现了田福堂的防备与不安，他害怕女儿在大喜之日受到孙少安的打扰和 破坏。） ⑥“少安给我姐送了一块毛毯，托少平捎来了，少平说要交给你。” ⑦“那让他进来一块吃饭嘛！”田福堂说。 ⑧“他说他是步行从村里走来的，累得不想参加了。” ⑨田福堂听说是这样，就跟儿子往出走。走了几步，他又转身在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拿了 几颗苹果，才来到院子里。（细节描写非常传神，作者很好地把握住了人物的行为习惯，“走了几步，又转身”，将这 个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虽然对孙少安有防备，但对于一个孩子，无论是出于关爱还是世故，田福堂还是表现出了长辈的样子。） 少平把那块毛毯交给田福堂，说：“这是我哥和我嫂送给润叶姐的结婚礼物，他们让我亲手 交给你……”“那你进去坐席嘛！”田福堂接过毛毯说。 ⑩“不了，我走累了。”少平推托说。 ⑪田福堂就把那把瓜子和几颗苹果，硬塞在少平的衣袋里，少平就告辞走了。⑫少平的确累了。金波当兵走后，他就不能再和他一块骑自行车回家。他又买不起汽车票， 只好来回都步行。但他不想参加这个婚礼，更主要的是，他心里隐隐地有些难受。他现在越 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本来，润叶姐应该是他哥的媳妇。但是两个家庭贫富的差别，就把两个 相爱的人隔在了两个世界。他们是不得已，才各自找了自己的归宿。人生啊，有多少悲哀与 辛酸！ ⑬现在，他不愿意目睹亲爱的润叶姐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起！ 少平虽然还未经世事，但能够细心地感知到大人们的隐秘情绪，亲眼见到贫富差距将相爱的 人隔开。这对孙少平来说，是一种悲痛，也是他走向成熟的一个过程，更是一种砥砺自己前 行的力量。 ⑭少 平 两 只 眼 睛 热 辣 辣 地 穿 过 亮 起 灯 火 的 街 道 ， 在 料 峭 的 寒 风 中 向 学 校 走 去 …… 田 福 堂 抱 着 少 安 夫 妇 送 来 的 礼 物 ， 绕 厨 房 后 面 回 到 了 餐 厅 。 他 此 刻 也 不 由 地 想 起 了 润 叶 和 少 安 的 关 系 。他原 来 多 么 担 心 这 两 个 娃 娃 给 他 弄 出 丢 脸 事 来 。现在 好 了 ， 两 个 人 都 成 了 家 ， 他 再 也 不 必 为 这 件 事 忧 虑 了 。 女儿跟“泥腿子”在一起对于田福堂来说是“丢脸事”，是一件让自己忧虑的事，现在即使女儿 不能获得幸福，但物质跟名望上的满足还是让田福堂觉得“现在好了”，正是这种落后的思想 造就了田润叶的爱情悲剧。 ⑮宾 客 们 送 的 礼 物 ，都 早 已 摆 到 餐 厅 前 面 的 几 张 大 桌 子 上 ，红 红 绿 绿 ，花 花 哨 哨 ， 在 几 张 桌 子 上 摆 的 边 边 沿 沿 都 是 。 ⑯田 福 堂 拣 了 个 很 不 起 眼 的 地 方 ， 放 下 了 那 块 毛 毯 ， 然 后 又 在 主 宾 席 上 正 襟 危 坐 了 。 “拣”字说明了田福堂是故意将孙少安送来的礼物放在不起眼的地方的，这个行为也说明了 田福堂对于孙少安的轻视和偏见。仅仅是因为物质上的不足，田福堂便看不起这个年轻后生， 他看不到年轻人身上的热血跟希望，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跟摸得到的好处。一方面展现了田 福堂的狭隘和现实，另一方面，田福堂的狭隘和现实也让他从原来的“贫下中农”变成了现在 村里的重要人物，也正是他的狭隘现实支撑着这个家在艰难生活里不至于潦倒，甚至越来越好。田福堂的狭隘性和现实性是当时时代条件的产物，从这一点来看，我们或许不该对他抱 有过于苛责的态度。 ⑰他刚坐下不一会，县上的领导就依次进了餐厅门。冯世宽主任走在前面；后面是副主任张 有智和马国雄；再后面是几个常委和老资格中层领导。餐厅里大部分干部都站起来。冯世宽 和县上的其它领导纷纷和人群里的熟人握手问候。 ⑱领导们即刻在刘志英和登云的引导下，在主宾席上落了坐。登云把亲家介绍给领导们时田 福堂慌得抖着胳膊和众位领导们握手。李登云同时硬把老首长徐国强也拉到了这桌上。（“慌 得抖着胳膊”将田福堂见到“大人物”时的不知所措表现得淋漓尽致，小人物与“大人物”从物质到精神上的不对等，使得田福堂以及 绝大多数农村人“在村里时的魄力”全然被自卑和渺小掩盖了。） ⑲不一时，徐爱云就带着新娘新郎进来了。餐厅里立刻掀起一阵欢愉的喧哗和骚乱。有些爱 开玩笑的年轻人都不由自主地喊叫起来了。 这部小说对人物的刻画是典型的，同时也是多角度的、复杂的，选文只能局限地表现其中一 种或少部分特点。要真正理解人物，领悟其叙事艺术和技巧，还是要阅读全文，深入了解。 能力测评 A 识记 1.《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安的弟弟叫作 ，他曾在阅读 写的《 》 时，被主人公保尔·柯察金的精神力量深深撼动了。 2.《平凡的世界》全书共 部，曾在 年获得 。这一奖项是根据茅盾先生遗愿， 为鼓励优秀长篇小说创作、推动中国社会主义文学的繁荣而设立的，是中国具有最高荣誉的 文学奖项之一。 B 理解 3.对第④段中画线的短语“又自卑又荣耀”该如何理解？请结合文本分析。 C 综合分析 4.下列对本文相关内容和表现手法的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 ) A.润叶说自己是“狗肉”，没有来大厅参加宴席，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份低微，不想参加这种 盛大的宴会。B.第②段中对于田福堂的动作和外貌描写生动体现了田福堂在这种“高级”场合中的局促与自 卑。 C.文中没有太多的语言对话，而是用了大量的心理描写，实际上很符合农村地区的百姓不善 语言表达的真实情况。 D.“料峭的寒风”描写了当时的景象，渲染了孙少平为哥哥和润叶的爱情深感遗憾而孤单悲伤 的心情。 D 鉴赏评价 5.田福堂是“狭隘性与现实性并存”的农民代表，这种“狭隘性与现实性”在文中是如何体现的？ E 表达应用 6.《平凡的世界》中最打动你的人是谁？请结合具体情节谈一谈理由。 F 探究 7.“人物叙事情境”是指叙述者不直接对读者说话，而是以一个或多个人的感受和意识来发声。 《平凡的世界》中绝大部分采用的是第三人称叙述，有时也潜入人物内心用人物叙事情境直 接展现心理活动。请结合作品，谈一谈这种叙事艺术的好处。 相关链接 “《 平 凡 的 世 界 》 现 象 ”透 析 （ 节 选 ） 贺仲明 《平凡的世界》不是像张恨水、琼瑶、金庸式的通俗文学作品（即使是它们，近年来也 引起了广泛的争议），而是绝对属于正规的严肃文学，因此，对它评价的严重分歧现象一直 受到人们的关注，一些学者和文学爱好者也表示了自己的困惑和追问。应该说，《平凡的世 界》不完美但也远非一无是处，在人们对它颇为极端的褒扬和贬斥中，折射着时代文化和文 学批评观念的多元格局，也蕴涵着价值趋向和批评姿态上的一定问题。《平凡的世界》的评 价现象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而是具有一定的普遍意义，对这一现象的思考，有助于我们深 化对当代文学创作和文学史写作的认识。 评价一种文学现象的基础是看作品本身。应该说，《平凡的世界》能具有如此广泛而持 续的影响力，自有其不可忽略的优点。我以为，它最突出的长处，在于对现实生活（具体说就是对社会变革时代的乡村大众）的热切关注。路遥是一个来自于农村、也始终关注农村的 作家，《平凡的世界》和他的另一部作品《人生》在读者大众中（尤其是在农村青年中）都 产生了很大的共鸣，就是因为它们真实而具体地反映了改革开放以后农村的广阔现实，尤其 是揭示了在这个农村社会中最深刻而彻底的变迁中，农民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追求精神一这 种精神的表现是现实的， 但其底蕴则是几千年中国农民始终屈服在社会的底层的顽强身影。 路遥对农民表示了真正的理解和同情，也部分地揭示了现实的冷酷和艰辛。 与这一关注相联系的，是《平凡的世界》对书写对象——农民强烈而真诚的爱心，并将 这一感情毫无保留地融入作品中。正如路遥自己所说的：“作为正统的农民的儿子，……我 对中国农民的命运充满了焦灼的关切之情。我更多地关怀着他们在走向新生活过程中的艰辛 与痛苦，而不仅仅是达到彼岸后的大欢乐。”《平凡的世界》投入了作者强烈的主观感情， 并且以无保留的方式表现出来从而对读者产生了很强的感染力。一个显著的例子是作品经常 将作者的感情和思想融注在人物性格和思想中，并对人物的命运和生活表现出深切的关怀。 作品的主人公孙少平兄弟在得到作者特别的理解和关注之余，他们的口中也经常表达出对人 生的深刻思索：“我们活在人世间， 最为珍视的应该是什么？金钱？权力？荣誉？是的，有 这些东西也并不坏。但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温暖的人情更为珍贵，你感受到的生活的真 正的美好，莫过于这一点了。”这可以说是人物的语言，同时也是作者的心声，二者的思想 情感交触到了一起。客观来说，这一方法的艺术效果有利有弊，但它对于读者的感染力却是 毋庸置疑的。尤其是在客观化写作正成为 20 世纪下半叶中国创作潮流的时候，这种带有强 烈主观色彩的创作展示出自己特别的艺术效果。 正是这两点，使《平凡的世界》赢得了众多读者，尤其是青年读者的认可，因为自 20 世 纪 80 年代开始，在 90 年代进入高峰的中国社会变革，是中国农村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改变 自己命运的机会（也许除了封建时代的各次农民起义，但那毕竟是动乱时代的产物。而且广 大农民承担的也主要是炮灰的角色），像高加林、孙少平、孙少安这样渴望依靠自己的努力 拼搏，彻底地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和命运的农村青年，实在是难以数计。当前生活在大学校 园里的莘莘学子们，属于这种类型的应该也占到大半。如果说《人生》中高加林的困惑和失 败更多只是加深他们的理性思考的话（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人生》在当代农村青年中获 得的共鸣就不如《平凡的世界》），那么，《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兄弟的挣扎和成功则成为了他们的精神缩影，也成了他们的信心源泉。共同的生活道路，共同的命运选择，使这些 读者自然地喜爱《平凡的世界》，像关注自己生活一样关注人物的起落与悲欢。 而且，《平凡的世界》的价值并非完全局限在现实本身，它也具有某些超越现实关注的 意义，像作品表现的激情和理想主义在一定程度上就具有更广泛的意义，因为当下的中国文 学中，表现琐碎卑微生活的作品占据了绝对的市场，张扬理想、充满激情的作品很难找到， 但是，生活是不可能缺少理想和激情的照耀的，当前的文学状况，很容易让那些渴望逃出生 活的平庸和麻木的读者感到失望（最典型的是年轻大学生，他们正处在对生活有所幻想也有 所希望的年龄，从本能上就会排斥那种缺乏理想精神的作品），对《平凡的世界》表示认可 和欢迎。 最后，我们还应该提到《平凡的世界》所采用的创作方法——传统的现实主义方法。在 经历了五六十年代的异化和畸变之后，现实主义方法已经为 80 年代后的大多数作家所不屑， 但路遥运用这一方法，却取得了成功。像在现实生活的客观描摹方面，在对乡土乡情魅力的 展现方面，《平凡的世界》表现出了认真的追求，也获得了独特的艺术魅力。这一点，固然 能强烈感染那些来自农村却又到城市中讨生活的读者们，使他们能真切地感受到浓郁的思乡 情绪，抚慰他们漂泊异乡的心灵，同时也能给城市青年读者一种新鲜感，在欣赏到乡村异域 风情美的同时，也了解到更丰富的生活世界。 延伸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