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芬芳
夏日,阳光如同细密的丝,懒洋洋地倾泄着,在知了的声声夏天里,我倚在姥姥的背上,微垂着眼,贪婪地嗅着阳光中槐花的馨香。姥姥弓着腰,剥着豆角,轻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仿佛这就是陶渊明笔下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年幼的我天真无知,像只歇不下来的小狗,一会儿去东边捉捉蚂蚱,一会又去西边捕蜻蜓,要么就是找来一根极长的竿子,去打槐树上的槐花。细碎的、像风铃一样的槐花被我打落,那香气萦绕在我身旁,像是无处不在的小精灵。那时,姥姥会在不远处看着我到处疯跑,唇角总是洋溢起幸福的微笑。“小宝呐,你看你跑得鞋子都不知飞到哪去了!”姥姥是济南人,用着极富济南腔的口吻唤我消停些,这时的我依然像个小疯子似的踮着脚丫,伸长了手臂,跳呀跳地去打槐花,洁白芬芳的花瓣像雨似的落下,落得我满身都是,直到累得直不起腰了,便顺势向落满槐花的青草地上倒下去,嘴角依然是笑的,身边还是萦绕着槐花清新淡雅的香气。这时姥姥会将我抱起,嗔骂一句:“小祖宗。”笑着拾起地上的串串槐花,又道:“姥姥给你做槐花饼吃,泡槐花茶喝好不好呀?”迷糊的我自然会咧嘴一笑,说:“好呀好呀。”
童年里,总有明媚的阳光,洁白芬芳的槐花和浑身上下充满槐花香气的姥姥陪伴我。
日子过得飞快,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举着竹竿打槐花的小女孩了,种种烦恼随之而来。学习压力也像山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儿,我丝毫不敢放松,也极少回姥姥家了,即便是回去小住几日,也赶不上当年槐花洁白满树,像云一样飘在我头顶的初夏日子了。姥姥的背更驼了,当年抱着我,逗我开心的姥姥已经没有我高了。“喏,槐花茶,小宝你喝吧,我冰过了。”依旧是济南腔,依旧是槐花茶,依旧是那么芬芳,我抬眼,眼前这位矮小、干瘦的老人……虽然风韵不再,但我闻到了那股久置心底,分毫未变的槐花香!姥姥笑着,那笑是纯白的,宛若当年被我打落的簇簇槐花;那笑是芬芳的,宛若当年萦绕在我身旁的槐花香。
那份被蒙上厚厚灰尘的记忆之匣被开启,心底那一缕芬芳又萦绕在了我的身边,耳边是知了的声声夏天,眼前是慈祥、充满爱意的老人,童年似乎又回来了,我笑了,笑得是那样天真无邪。
心底的那一缕芬芳,依旧在那儿随风散发着香气。那份爱,依旧在那里,丝毫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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