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
明年五月，燕兵至江北，帝下诏征四方兵。孝孺曰：“事急矣。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东南募兵渐集。北军不长舟楫，决战江上，胜负未可知也。”帝遣庆成郡主往燕军，陈其说。燕王不听。帝命诸将集舟师江上。而陈瑄以战舰降燕，燕兵遂渡江。时六月乙卯也。帝忧惧，或劝帝他幸，图兴复。孝孺力请守京城以待援兵，即事不济，当死社稷。乙丑，金川门启，燕兵入，帝自焚。是日，孝孺被执下狱。
先是，成祖发北平，姚广孝以孝孺为托，曰：“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成祖颔之。至是欲使草诏。召至，悲恸声彻殿陛。成祖降榻劳曰：“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成祖曰：“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成祖曰：“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成祖曰：“此朕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成祖怒，命磔诸市。孝孺慨然就死，作绝命词曰：“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奸臣得计兮谋国用犹。忠臣发愤兮血泪交流，以此殉君兮抑又何求。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时年四十有六。其门人德庆侯廖永忠之孙镛与其弟铭检遗骸瘗聚宝门外山上。
孝孺有兄孝闻，力学笃行，先孝孺死。弟孝友与孝孺同就戮，亦赋诗一章而死。妻郑及二子中宪、中愈先自经死，二女投秦淮河死。
孝孺工文章，醇深雄迈。每一篇出，海内争相传诵。永乐中，藏孝孺文者罪至死。门人王稌潜录为侯城集，故后得行于世。
（节选自《明史》卷一百四十一）
思考与学习
1．下列句子中加点词的解释，不正确的一项是
A．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 稽：延迟
B．即事不济，当死社稷 济：救济
C．成祖降榻，劳曰 劳：宽慰
D．呜呼哀哉兮庶不我尤 尤：怪罪
2．下列各组句子中，加点词的意义和用法相同的一组是
A．①即事不济，当死社稷
②欲勿予，即患秦兵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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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①城下之日，彼必不降，幸勿杀之
②王必无人，臣愿奉璧往使
C．①成祖怒，命磔诸市
②王尝语庄子以好乐，有诸
D．①天降乱离兮孰知其由
②公之视廉将军孰与秦王
3．以下句子分编为四组，全都表现方孝孺英武不屈的一项是
① 孝孺曰：“事急矣。遣人许以割地，稽延数日，东南募兵渐集。北军不长舟楫，决战江上，胜负未可知也。”
② 孝孺力请守京城以待援兵，即事不济，当死社稷
③ 杀孝孺，天下读书种子绝矣
④ 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
⑤ 孝孺慨然就死，作绝命词
A．①②③
B．②④⑤
C．②③④
D．③④⑤
4．下列对原文的叙述和分析，不正确的一项是
A．燕王率兵进至长江北岸时，方孝孺认为为争取到募集兵马的时间，应该派人去燕军表示同意割地之意
B．成王（建文帝）死后，方孝孺被捕入狱，姚广孝嘱咐成祖不要杀害方孝孺，但方孝孺最终依然被杀
C．成王死后，方孝孺认为应立成王之子或成王之弟，拒绝为成祖拟诏书
D．方孝孺死后，他的家人也受到牵连，但他的文章通过他的弟子得以流传于世
答案与提示
1．B（意思是“成功”）
2．D（都用作“谁”。A①表示“即使”，②表示“又”；B①表示“一定”，②表示“如果”；C①表示“之［代词］于［介词］”，②表示“之［代词］乎［疑问语气词］”）
3．B（排除①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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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B（姚广孝的嘱咐是在成祖发兵北平，方孝孺还未被捕入狱的时候。注意第二段的“先是”）
译文
第二年五月，燕兵到了长江北岸，建文帝下诏书征调四方军队，方孝孺说：“形势十分危急。派人前去答应割出地盘，拖延几天，东南地区征集的兵员就会逐渐聚集，北方的军队不善于驾船，在长江上和敌人决战，谁胜谁败还不知道呢。”建文帝派庆成郡主到燕军中去，劝说燕王，燕王不听。建文帝命诸将把水军集中在江上。但陈瑄带领战舰投降了燕军，于是燕军渡过长江。当时是六月乙卯日。建文帝又忧虑又畏惧，有人劝皇帝逃走，以图东山再起。方孝孺极力主张固守京城来等待援兵，即使不能成功，也应以身殉国。乙丑日，金川门被打开，燕兵涌进京城，皇帝自焚而死。当天，方孝孺被捕入狱。
在此之前，成祖在北平发兵时，姚广孝就把方孝孺嘱托给成祖，他说：“攻下南京城，孝孺一定不肯投降，希望不要杀他。如果杀了方孝孺，就断绝了天下的读书种子。”成祖点头答应了。到这时，成祖想让方孝孺起草诏书。把他召来，他悲声痛哭响彻宫殿。成祖从坐榻上起身安慰他说：“先生您不要自讨苦吃，我不过想效法周公辅佐成王罢了。”方孝孺说：“那么成王在哪里呢？”成祖说：“他自焚死了。”方孝孺说：“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儿子为皇帝呢？”成祖说：“国家要依靠年长的君主。”方孝孺说：“那为什么不立成王的弟弟？”成祖说：“这是我的家事。”示意左右的人给方孝孺笔和纸，说道：“颁布全国的诏书，非先生起草不行。”方孝孺把笔扔在地上，边哭边骂道：“要杀便杀，我决不会为你起草诏书。”成祖大发雷霆，下令押赴刑场，碎尸万段。方孝孺慷慨赴死，作了一首绝命词：“上天降下祸乱啊，谁知它的根由，奸臣得逞啊，实现了阴谋。忠臣发愤啊，血泪交流，以身殉国啊，又有何求。呜呼哀哉啊，这不该是我的罪尤。”终年四十六岁。他的弟子德庆侯廖永忠的孙子廖镛和他的弟弟廖铭，捡拾方孝孺的遗骨，掩埋在聚宝门外的山头上。
方孝孺有个哥哥方孝闻，勤于学问品行端正，比方孝孺先死。他的弟弟方孝友和方孝孺一起被杀，也赋诗一首而死。方孝孺的妻子郑氏和两个儿子中宪、中愈先行上吊自尽，两个女儿投秦淮河自杀。
方孝孺文章写得很好，意旨深刻文风雄迈。他每写成一篇文章，国内就争相传诵。永乐年间，收藏方孝孺文章的人甚至被判死罪，他的弟子王稌秘密地将他的文章编为《侯城集》，因此后来能够流传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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